第20章 美夢(中)
幻境分兩種,一種類似全息網游,只有思維進入,另一種是靈魂進入。安全起見,董宏宇、應龍山與海倫将采取第一種方式,而阿斯蒙蒂斯和黎帕使用第二種,以确保力量能得到百分百的發揮。
這樣一來,董宏宇他們身體的保護就顯得尤為重要了。天使與堕天使不吃不喝依舊能活蹦亂跳,人類只能堅持幾天,必須嚴格甄選地點和控制時間。
幻境時間雖然比實際時間漫長,卻也不是無止境的。
阿斯蒙蒂斯與黎帕最終選定托尼的老公寓——面積小,不顯眼,沒有經常來往的人際關系,是一個藏屍也要等發臭才會被發現的好地方。
接下來,就看如何拐騙“無知的”人類了。
海倫好說,獨自飄洋過海到陌生國度,舉目無親,失蹤幾天絕不會有人過問;董宏宇的監護人正自身難保,只要他正常請假,學校不會察覺;餘下的應龍山最棘手。年紀最大,自由度最小,出行必須要應老太太和小應先生兩人的簽字認可。
阿斯蒙蒂斯想過據實以告,但滅世者的事,自己都不明白,還要說服別人相信,太難。思慮再三,還是用幻術讓應老太太和小應先生以為應龍山去老朋友家打幾天牌。
應龍山真以為黎帕帶着自己去打牌,開心得跟個孩子似的。
萬事俱備,黎帕帶着應龍山和海倫前往托尼家,阿斯蒙蒂斯冒充董立國的秘書,向學校請假。董宏宇激動地問:“是我爸要判了,還是我媽要判了?”
自從董後媽出事以後,他突然改口叫媽,說是這樣同學會覺得他更慘。
阿斯蒙蒂斯并不理解十六歲少年熱愛賣慘的心理根源,但……他高興就好。
“都不是,我帶你去我家。”
董宏宇面容一僵:“又去你家?”他至今記得痛失午餐的那次教訓,翹課的興奮立刻打了個折扣,“呃,太早了吧?我還沒吃午飯……或者等我吃晚飯再去?”
阿斯蒙蒂斯說:“我點了外賣。”
董宏宇稍稍放心,忍不住想确認一下:“包含我的那一份了嗎?”
阿斯蒙蒂斯說:“這次包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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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強調這次?就是說,上次果然沒有嗎?
董宏宇很快自以為想明白了這頓午飯的來由——一定是補償自己上次沒吃成。所以,當門打開,裏面出來一個美豔的外國女性時,毫無防備的他,結結巴巴地釋放出自己英語之魂:“hello,hi, lucy!nicemeet you!howyou do!”
海倫愣了下,才用僵硬的中文解釋:“我叫海倫。”
董宏宇緊張得臉都抽筋了:“是、是嗎?那替我向lucy問好。”
海倫:“?”為什麽又是lucy?
應龍山在裏面聽到聲音,立刻嚷嚷起來:“人來齊了沒有?快點快點!我牌都洗好了。”
阿斯蒙蒂斯進門,就看到客廳的沙發被挪開了,正中央放着一張麻将桌——就是應龍山在小會議室裏用的那款,四方長城已經砌好,應龍山正興奮地搓手。
董宏宇也很興奮:“沒想到是這種活動啊!”
看到他,應龍山笑容垮塌一半:“這小子成年了沒?”說完發現自己問得多餘,那清新而潔白的校服啊……讓他想起了自己早逝的青春。
應龍山說:“這小子看着面熟,你爸是……”
“董立國。”
“……”應龍山語重心長地說,“老董已經出事了,你還有大好前途,千萬不要步他後塵啊。”
董宏宇無辜地說:“我只是來吃飯的,放心,我不會舉報的。”
應龍山神色無比肅穆:“什麽話!我是本市麻将協會的會員,來這裏是為了競技交流,争取以後為國争光。我一分錢都沒帶,有什麽好舉報的。”頭一扭,惡狠狠地瞪向廚房。
這見鬼的麻将局!
看看來的人,未成年、外國人、地獄使者……哪個像能打麻将的?
黎帕從廚房出來,在應龍山的“深情凝望”下,光明正大地收起麻将,拿出外賣,分成三份,讓應龍山、海倫和董宏宇坐下來吃。
等他們三個吃了一半,他又拿出兩份色香味俱全的中餐放在自己和阿斯蒙蒂斯面前。
應龍山嘴裏的雞排頓時不香了,董宏宇和海倫也眼巴巴地看着阿斯蒙蒂斯的筷子。
“先喝湯。”黎帕體貼地舀了一碗老鴨湯給他。
湯的鮮香讓另外三人齊齊地咽了口口水。
應龍山忍不住說:“這差別待遇有點大啊!”
黎帕說:“種族不同。”
應龍山、董宏宇:“……”
沒聽懂的海倫好奇地直問“what”。
董宏宇小心翼翼地問:“你們的食物裏,會不會加一些很特別的東西?”怪不得上次飯都沒吃就讓自己走了,一定是忘記準備了自己的那份。
黎帕微笑道:“當然。”
董宏宇和應龍山都很好奇,海倫什麽都不懂,但表情也很配合到位。
黎帕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終于說:“愛心。”
……
董宏宇和應龍山低頭吃肉,不敢再問了。再問下去,外賣變狗糧。
飯後,黎帕放着舒緩的音樂,收拾餐具,阿斯蒙蒂斯陪着他們坐着聊天,有董宏宇在,麻将是不能打了,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應龍山還好奇這頓飯的目的,千方百計套問,但沒過多久,困意漸濃,很快就倒在了桌面上。與此同時,董宏宇和海倫的腦袋也越點越低,直到完全放下。
阿斯蒙蒂斯幫他們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手輪流放在他們腦袋的上空,須臾,三條無形的絲線就從他們的腦門後面冉冉升起,在人為幹預下,緩緩凝結到一處。
應龍山與董宏宇的兩條線連得很快,但海倫的退避了幾下,才被纏住。
三條線構建起一個三棱錐,慢慢有更多的線加入。
阿斯蒙蒂斯在沙發上休息了會兒,等線鋪成真正的三面之後,才将手放在三棱錐最上方,輕輕地往下壓。線因為彎曲,改變了方向,看着有些雜亂無章。但是,當三棱錐被完全按平,每條線都亮起了微弱的光,一個複雜如地圖的平面畫出現了。
黎帕脫下圍裙,走到他身邊,欣賞着這幅亂糟糟的畫:“這麽快好了?”
阿斯蒙蒂斯說:“比我想象中快很多,說明他們在思想上,的确存在着一個巨大的共同點,讓他們很快形成共識,不過每個人都有很多私設,所以細節一直在不斷地補充中。”
“要再等等嗎?”
“不用,私設太多的話,會分不清細微的共同點。”阿斯蒙蒂斯主動牽起他的手,“我們進去吧。”
黎帕下意識地拽緊了掌心裏的手,忽聽阿斯蒙蒂斯問:“進去之後,你依舊保持着現在的變身狀态嗎?”
黎帕心下一動,試探道:“你想看我原來的樣子?”
腦袋輕微地刺痛了一下,阿斯蒙蒂斯垂眸:“和我沒有關系。”這句話說得過于生硬了,像在逃避什麽,但他不敢深思,身體裏好像藏着兩個意志,讓他在追究與逃避中徘徊。
好在黎帕習慣了這種态度。語言上的殺傷力,怎比得上手心裏實實在在的觸感。這樣想着,他的手又握緊了幾分。
手指傳來的力道,帶着霸道的占有欲,讓阿斯蒙蒂斯的臉慢慢紅起來。他飛快地甩開手說:“我們還是分開走吧,能看到更多更全面。”說罷,也不管他答不答應,一彎腰,鑽進了幻境裏。
徒留下黎帕悵然地回味着手心餘留的溫暖與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