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告密者與刺刑
接下來的日子,闫子魏開始什麽都不管,專心積攢起營養液來。雖然他對于那個卑岡族的小矮子依舊沒有什麽信任,但對方确實也帶他去走過那個洞道。
那洞道內隐約流竄着一股氣流,帶着黑礦底下不曾有的濕潤——那大概便是馬基所說的自由的味道。
闫子魏考慮再三還是打算冒險試一試這個方法。
于是這段日子他開始沒日沒夜地拼命幹活,省吃儉用。他不敢在屋子裏面存放營養液,就盡量在洞道裏挖坑填埋放置。
這件事他甚至連老摩爾都沒有告訴,可是最終還是被人察覺到了異樣。
而發現這件事的人,竟然是被他認為的腦子已經不太清楚的希爾。
其實這裏的很多人,可能大半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喝到一支營養液。要不是從老摩爾那邊學到了一些獨屬于他的挖礦知識,闫子魏在這裏的生活也不會如此奢侈。
由此也可看出來,馬基的那一盒子瑪珂菲礦石,對于他們這些礦工來說,是多麽大的一筆財富了。看來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他自己的秘密。
只是平時闫子魏無論如何,也不會對自己這麽吝啬。而現在他為了積攢到足夠的營養液,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奢侈過了。
可這一點卻又成了他異樣狀況的蛛絲馬跡,被希爾所察覺。
這段時間的希爾也越來越虛弱,闫子魏畢竟不可能真的無限度地供養着一個陌生人,而那一點食物對于希爾的身體來說大約也不太夠。
但是希爾也并不得寸進尺,每天喝點碗底就滿足了。
對于這個被困苦的環境逼得徹底發了瘋的希爾,闫子魏也對他心懷同情。于是偶爾有空的時候,他也不介意聽一聽那些編纂出來的美好故事。
不過更大可能是因為希爾确實長得十分甜美,随便看着他的那張臉,也是一件令人十分愉悅的事情——而人類畢竟是一個看臉的顏狗種族啊!
當然闫子魏卻是沒有想到,希爾會如此地敏銳。
于是當希爾一臉驚恐地問他“你要去跟那個卑岡小矮子做交易嗎?”時,闫子魏甚至一時沒能反應過來,而直接朝他點了點頭。
Advertisement
他倒是沒想到,連希爾都知道了卑岡族小矮子的事情。
可是事後他連腸子都悔青了。
因為從那之後,希爾便抓到機會就貼在他身邊,努力勸說他留下來。
“等到雷尼帝斯到了,我就能帶着你一起出去。你為什麽要急着現在出去呢?等我成了雷尼帝斯的皇後,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我能給予你想要的一切!”
“求求你!現在先不要走好不好?再等等——再等我半個月,甚至也許再幾天雷尼帝斯就會來了。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出去了!求求你,不要抛下我——”
等到這時,闫子魏才從希爾那些語無倫次的勸說中,聽出了一些他的本意。
他恐怕是害怕等闫子魏離開之後,他再也沒有食物可吃,會徹底餓死在這座黑暗的礦洞中,也就永遠等不到他那位夢中的雷尼帝斯了。
想通這一點的闫子魏于是不得不敷衍地對他說道:“好好好,我暫時不離開。那等你做了皇後,可別忘記我啊!!”
希爾聽他這麽說,才松了口氣。
希爾一開始真的以為闫子魏說的是心裏話,還愉快地與他做了一個承諾。可是随後他發現,闫子魏留給他的碗底中,依舊沒有出現營養液。
他知道闫子魏有些別人沒有的手段,能更輕松地挖到礦石,手頭營養液一直是比較富足的。只要沒什麽事,對方平時肯定多多少少會吃點。
可是現在,即便對方作出了承諾,卻依舊在積攢營養液——
于是這天,希爾面無表情地吃下那個碗底之後,如往常一樣用水涮了一遍那個鐵皮鍋子,随後将鍋子放回了原處。
他之後又轉頭看了一眼已經在床鋪上沉睡的闫子魏,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站起身,這麽多天來第一次走出了這個低矮的屋子,走下那對他虛弱的身體來說十分漫長的階梯,走向了——洞口的守衛處。
當闫子魏被人從連鋪上拖起來時,還是一頭霧水。
身材高大、長着一張張蛇臉的守衛們将屬于這個房間裏的所有人都拉了出去。
随後所有礦工被集中在了這座黑礦的最中央。
闫子魏和其他幾個室友被鏈條束縛着,被迫跪在地上。他看到有一個體型最高大的蛇臉男走了出來,對周圍所有一臉懼意的礦工們說道:
“我聽說,最近我們這裏出現了叛逃者。”
那蛇臉男一邊說着,一邊低頭看了眼跪在那裏的包括闫子魏在內的幾個人,随後他接着說道:
“我想你們當初來的時候,我就已經跟所有人說過了。只要進了這礦裏,你們所有人就都別想出去了!你們是法伊斯先生用大筆信用點從人口商人那裏購買的,你們是法伊斯先生的合法財産。你們的所有一切都只屬于法伊斯先生!”
“既然今天還是有人想要損害先生的利益,那麽我只能做些什麽,來讓你們更為深刻地記住這一點了。”
說着,蛇臉男揮了揮手。
随後邊上幾個蛇臉守衛将一個矮小的身影帶了進來。
“不、不是我——守衛大人,請您饒了我吧!肯定是有人冤枉我了,我對法伊斯先生是絕對忠誠的,絕對不敢違背先生的意思出逃——”
那個卑岡族的小矮子在守衛手中奮力掙紮着,但是根本逃不出守衛的桎梏。
沒有人在聽他說的是什麽,蛇臉男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随後輕輕吐出三個字:“串起來。”
“啊——”
随後,礦中出現了一個凄厲的叫聲。
闫子魏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小矮子,被守衛用一根四米多的箭頭木刺,從身體最底下插入,直直從喉嚨刺出。
鮮血從傷口處汩汩流出,那個卑岡人的慘叫卻戛然而止,只能聽到鮮血堵塞喉嚨的咕嚕聲。
随後力大無窮的守衛将這根木刺豎直插在底面上,過程中那卑岡人的身體輕輕顫動着,卻始終沒有徹底脫離這種極度的痛苦。
闫子魏看着這一切,吓得手腳冰冷。
而緊接着,那個守衛首領看着跪着的人,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你們應該感謝一位英雄,是他揭露了這個罪惡的陰謀,維護了法伊斯先生的合法權益。”
聽到這兒,闫子魏才注意到站在守衛身旁的希爾。對方此時也吓得一臉慘白,在闫子魏看過去時,一臉愧疚地看着他,口中似乎在喃喃着什麽,不過闫子魏此時也已經不關心了。
農夫與蛇,古來有之。
“不過遺憾的是,這位英雄也并不清楚,還有誰想要損害法伊斯先生的利益。于是我決定——将所有有嫌疑的人都處以相同的懲罰。也希望以後出現這樣的事情,你們可以明白互相監督是一件多麽有意義的事情。”
說着,一排守衛朝着闫子魏他們走了過來,手中拿着一根根細長的木刺。那木刺的頂端還帶着些深褐色的斑塊,顯然并不是第一次被用來做這種事了。
闫子魏吓得呼吸緊繃,忍不住想要站起來,可是随後便被身後的守衛一下子提了起來。
而他身旁也出現了此起彼伏的求饒聲。
随着排在最前頭的那個蜥蜴人礦工從哀聲求饒到厲聲咒罵,到最後的極度驚恐的尖叫,闫子魏最終還是閉了閉眼睛,大喊出聲:“是我,想逃的人是我!跟其他人沒關系!”
領頭的蛇臉男聞言,獨屬于冷血動物的豎瞳朝闫子魏看了過來,卻始終不出聲阻止這場酷刑。
直到第一個蜥蜴人在咒罵聲中,被生生串了起來。那蛇臉男才滿意地擺了擺手,說道:“既然找到叛逃者了,那就讓其他人下去吧!”
逃過一劫的其他人,尤其是那個蜥蜴人的兄弟,一邊被守衛帶了下去,一邊卻轉過頭來用陰毒的眼神盯着闫子魏。
闫子魏知道,這便是這些蛇臉人們惡趣味的,可這三條人命也同樣是他背上的罪——因為他的愚蠢和輕信。
當被蛇臉守衛倒提起來,眼睜睜地看着蛇臉首領提着一根粗壯的木刺朝他走來之時,闫子魏最終還是吓得閉上了眼睛。
不過在極度恐懼之中,他依舊還是安慰着自己。如果真的要在這裏受盡苦難而老死的話,那麽早一點離開重新投胎,也不是失是為一種命運的改變了。
——只是希望痛苦能結束得快一點吧。
可就在那腳步離他越來越近之時,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礦中想起,“等一等。”
闫子魏下意識睜眼,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卻原來是老摩爾站在中央廣場的邊緣,正朝着蛇臉守衛們露出謙卑的笑容,“守衛大人們,很抱歉,我來得晚了一些。只是這件事情并不如這位年輕人所說的,是他想要離開——而是我。”
他一邊說着,一邊将背在背後的布包卸了下來,動作十分輕柔地放在地上之後,解開了布包,将裏面那将近200支的營養液展露在衆人眼前。
礦工中立馬發出了不少驚呼聲。
那首位皺起了眉頭,大喝道:“肅靜!”
随後他再次低頭看了眼依舊被倒吊着的闫子魏,又轉回頭看向了老摩爾。
這時老摩爾已經緩緩跪了下去,膝行到了闫子魏身旁,他臉上帶着恭敬的神色:“大人,請您原諒他的魯莽,他絕對不是有意欺騙您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下的,他只是為了維護我這個老骨頭。
“為了能夠彌補這個孩子撒下的謊言,請求您讓我将這些營養液上供給各位大人,并且讓我這個老骨頭受到應有的懲罰,以維護法伊斯大人的尊嚴!”
直到此時,闫子魏才知道老摩爾想要做什麽。
雖然在這一刻,他心中甚至有股怯懦的想法,想要就此逃過這一劫。可最終他還是咬牙,開口說道:“不、不是——”
可是這時,老摩爾卻從懷裏拿出了一塊破布,死命塞進了闫子魏嘴中,讓他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闫子魏掙紮起來,這讓提着他的守衛十分不耐煩。于是對方重重地将他朝地上一撞,把他撞得頭暈眼花,甚至一度昏了過去。
于是他在半迷糊間,眼睜睜地看着老摩爾代替他被串在了那根木刺之上。腥紅的鮮血一滴一滴從對方的身體中湧出,沿着木刺緩緩滑落。
只是從始至終,對方始終帶着一臉的謙卑與溫和。木刺從他口中穿出,而他則微微擡着頭,目光直直看向天空的方向,似乎在搜尋着什麽,又或者在回憶着什麽。
“唔——唔——”闫子魏被堵着嘴巴,痛苦的大喊被堵在喉間。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是老摩爾,付出這樣的代價換得他一線生機。從始至終,他也只是給過對方幾支營養液而已。
他甚至還不曾好好與對方說過幾句話,也不曾真正看清楚對方長了什麽模樣。
闫子魏依舊被倒挂着,淚水從眼眶中滑落,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面上。
他的表現似乎取悅了那蛇臉男,對方示意提着他的守衛将人放下。随後他走到再次被撞得有些昏沉沉的闫子魏身旁,擡起他的臉,欣賞着他臉上的痛苦表情。
他甚至還把闫子魏口上的布取出來,随後當着闫子魏的面,将那布攤開,取出其中的那個鏈墜。
他帶着笑意對闫子魏說道:“真是感人至深的情感,既然如此,我也就只能成全他了。希望你能記住這個教訓,可千萬不要辜負了這位老人家的心意。”
一邊說着,他一邊卻把鏈墜在闫子魏面前晃了晃,随後放進了自己懷中。
接着他站了起來,随手一把提起闫子魏,而後用力一擲将他抛進了一個守衛懷中,“他是你的了,小心着點,可別那麽快玩壞了。”
接住闫子魏的守衛聞言,一邊伸手在闫子魏身上亂摸着,一邊卻與周圍的同伴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闫子魏卻在暗處狠狠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睜着血紅的眼睛,不讓眼淚繼續滑落。
無論如何,他都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