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命運的抗争

老摩爾讓那個長得像是個小孩子的卑岡族小老頭，帶着蜥蜴人走到一邊去。自己則與闫子魏坐在一旁，向他詳細解釋了這件事情的由來。

“在夢境中，只要意志足夠強大，他們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有些強大的蓋伊族，甚至能通過這種手段，直接在夢境中殺死他們的敵人。”

闫子魏皺起了眉頭，卻聽老摩爾繼續說道：“而除此之外他們還可以通過塑造夢境。對夢境主人造成一定的思維或情感上的影響，這就類似于心理暗示。

“我想希爾與蒙德塞皇帝之間的聯系，恐怕就來源于此。”

聽到這裏，闫子魏才有些恍然。确實，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還是能夠明顯感覺到，雷尼帝斯不像是一個會沉溺于情感的人。

更別說是這種通過玄之又玄的方式沉醉于熱戀中，還千裏迢迢的來迎接一位身份不明的人，成為帝國的皇後。

這怎麽看都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那這枚勳章又是怎麽回事？”闫子魏問道，從口袋中将那勳章摸了出來。

“你要知道，當人們入睡之後，有多少人，就會有多少個夢境。蓋伊族要找到某一個人的夢境，就像是在茫茫星海中尋找其中毫不起眼的一顆，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是他們卻可以根據某些東西，追尋着其上沾染的前主人的氣息，順藤摸瓜鎖定目标。”老摩爾說道。

“原來是這樣——”闫子魏感嘆道，“那這個能力也很逆天了。”

“當然也會有諸多限制，不然希爾不可能被困在黑礦地下這麽多年，還沒有找到出去的辦法。如果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即便是迷惑住其中一個蛇臉守衛，他也能夠輕松離開。”

老摩爾說道，“我猜測這種方式，應該會對目标數量，以及對自身狀态有所限制。簡單來說，他可能只能針對幾個人甚至只有一個人制造出這種效果，更甚者，連他自己也會被迫沉溺其中。所以他才會精心挑選目标，直到現在才動手。”

闫子魏聽完，腦中忽然回憶起當初，希爾在獲得勳章之後的那些表現。他看起來似乎異常興奮，并且幾乎每時每刻将都雷尼帝斯挂在嘴邊，神神叨叨的，幾乎有些癡迷。

現在想來，他當時應該也受到了夢境的反作用，才會如此反常。

所以現在雷尼帝斯的一些行為，大概在他周圍人看來也是很反常的——闫子魏想到當初雷尼帝斯将他介紹給那些将領時，那些人的表現，心裏也逐漸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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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要小心，”老摩爾卻忽然鄭重說道，“希爾應該也已經逃出去了。如果讓他找到第二個類似勳章的東西，事情就會很麻煩了。”

闫子魏卻搖搖頭，“我不打算在這裏待太久，能找到機會就走了。應該等不到希爾重新聯系到雷尼帝斯，再找我算賬。”

老摩爾聞言卻是一頓，闫子魏此時卻繼續說道：“現在的問題是，我要不要讓雷尼帝斯幫忙找到我的家人。如果沒有他的力量，對我來說找到我的家人會相當困難。

“而另一個問題是，之後我們又要怎麽找機會離開。到時候你們幾個勢必也要跟我一起走，不然雷尼帝斯不會放過你們。但是他們現在一直派人跟在我身邊，幾乎沒有私人空間。”

闫子魏的表情很凝重，老摩爾垂眸片刻，卻擡頭說道：“我還是建議你，先讓蒙德塞皇帝幫你找到你的家人。”

闫子魏卻搖搖頭站了起來，他将額頭上的碎發捋到腦後，焦慮地說道：

“我也這麽想過，但是如果我一直沒有辦法離開呢？我不可能一直假扮希爾下去，裏面的問題太多了。到時候如果找到我的家人，那麽一旦謊言被拆穿，所有人都得為我陪葬。”

老摩爾沉默地看着闫子魏在他面前來回走着，好一會兒，他說道：“你覺得裏面有哪些問題，會讓你的扮演出現破綻？”

闫子魏聞言停住了腳步。

他轉回身看向老摩爾，深深注視着他的眼睛，開口問道：“你想說什麽？”

“你知道蒙德塞的後位意味着什麽嗎？”老摩爾緩緩站了起來，他腳步遲緩地走到舷窗邊上，而後回頭看向闫子魏。

他站在那裏，展開手臂，背後是浩瀚星空。

“你的目之所及，全部都屬于蒙德塞。

“奎塞拉一族有種強烈的侵略性，從這個種族演化為智慧生物至今，沒有一刻停止過他們侵略吞噬其他種族的步伐。

“他們的版圖如今涵蓋了宇宙至今被發現的所有星域中最富饒的1/3，并且一直在擴大。

“法利斯經濟聯合體，曾經是唯一能夠阻擋蒙德塞進攻步伐的勢力，如今也成被歸入了蒙德塞的版圖。

“現在，五級文明中已經沒有能夠對其造成威脅的存在了。”

闫子魏看着他，第一次從不屬于蒙德塞的人口中，了解到了這個種族，和這個國家的。

而老摩爾還在繼續說道：

“蒙德塞奉行的是權利高度集中的帝制，其皇帝對任意決議都有一票否決權，以及對所有大臣的任免權。其內閣和兩院只有輔佐之職，僅能起到有限的限制作用。

“而作為蒙德塞的皇後，在蒙德塞的內閣及上議院中都占據一席之地。甚至受皇帝寵愛的皇後，還能夠組建自己的內閣，并與兩院分庭抗禮。

“你甚至可以擁有自己的軍隊與屬地，在屬地之內，一言定人生死——你将獲得的權利之大，堪比一個五級文明國家的首腦。

“到時候，別說是那些蛇臉人，就是曾經威脅到你家鄉的游獵組織，也将成為你眼中的小小一只比特蟲，一摁即死。”

老摩爾緩緩放下捏在一起的兩根手指，他看着闫子魏，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到那時，地球對你而言，就僅僅只是手上那一捧沙子中，最不起眼的那顆——你想将它打造成什麽樣的可以。”

聽着老摩爾的話，卑岡族的小矮子和那蜥蜴人緊貼在一旁角落裏，睜大了眼睛卻是一聲不敢吭。

闫子魏忍不住想象着老摩爾描繪的那個未來。如果他真的能夠獲得那樣的權利，是不是不僅能夠拯救自己的家人，還能讓地球變回原先的樣子？

他至今還記得外星炮灰轟擊地球表面時，那滿目瘡痍。

耳邊響起的與他一樣正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年輕人們，在逃命時的驚恐尖叫聲，家園被毀滅、家人被擄走的凄厲哭喊聲，還有那些被炮火沖擊得支離破碎的肢體。

這一切的一切，真的能夠依靠他的力量，來改寫嗎？

闫子魏看向窗外的浩瀚星空，想起一直被他小心保存着的照片。

良久，他沉穩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是最理想的結果，卻也是千千萬萬結局中最難達成的那一個。我能做的只是盡力找到我的家人，我不能拿他們的性命來冒險。”

看着闫子魏眼中好不容易被他激起的野心之火逐漸熄滅，老摩爾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這樣一個人，是怎麽做到在之前的既定命運中，最終獲得那樣的成就的？

他轉過頭看向窗外，黑暗星空中，浩渺恒星億萬年如一日地散發着光芒。一個渺小人類的命運，在這樣的宇宙中是如此地不名一文。

他将他獻祭給了規則之戒，命運之神欣然收下。這就注定了闫子魏必将死在那黑礦洞穴中，被串在那血跡斑駁的長柱之上，鮮血流盡痛苦而死。

老摩爾眼前，自己蒼老的面容出現在船體透明而堅固的菲玻納爾之上。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真的是老了。多年前，他甚至嘗試過不惜用幾萬名納伊族遺族的性命，作為祭品來讨好命運之神。

可是如今，他卻因為一時的憐憫，用他這位納伊族大祭司的性命，來換取這個祭品的一線生機。

然而，命運之神的力量又怎可能是如此輕易能夠抵抗的？

既然已經被獻祭出去，那麽注定這祭品的命運，僅能因他的努力獲得一時的扭轉——只知道一味退卻的闫子魏，即便躲過一劫，最終也只能被更加有野心的人作為腳踏踩在底下，碾成血肉，灌溉他人的上升之路。

老摩爾緩緩閉上了雙眼。

就在這時，一個細小的聲音卻忽然響起，“你想保護你的家人，只能讓自己更加強大。”

闫子魏聽到這個聲音有些愣神，轉過頭才發現竟然是那個卑岡族小老頭在說話。

他長得像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五官稚嫩，黑瘦黑瘦的。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的身材比例跟地球人不一樣。

他的腦袋相對于瘦弱的身體大了一些，雙臂長過臀部，六指細長，像是蜘蛛的爪子，肢節比人類多了一節，看起來似乎也更加靈活。

闫子魏之前從來沒有好好觀察過對方，畢竟曾經他甚至連自己的臉都快忘記了。而此時，看着對方那雙不符合人類孩童外表下的沉靜雙眸，他才終于想起了對方的年齡。

那卑岡族雙手在自己身前自然交疊着——那似乎是他的習慣動作——手指交叉相纏。他微微擡起自己的大腦袋，平靜地看着闫子魏，而後接着說道：

“蒙德塞帝國的皇後，擁有着天然的政治優勢，将會成為獨立于現任皇帝和貴族之外的另一股力量。所有人都虎視眈眈地盯着這個位置，而你現在卻憑空出現，即将摘得那些人努力許久都沒能獲取的勝利果實。

“該有多少人會為此瘋狂。”

老摩爾猛然睜開雙眼，轉身看向那卑岡族，眼睛中爆射出驚人亮光。

而那卑岡族還在娓娓道來：

“躍遷結束的那天，關于你的消息恐怕便傳到了多米蒙斯，那些政客們的想法和行動會比你想象得更快。很快，你的家人便會在暗處被這些力量找到并悄悄送來。

“如果你這時離開，他們也不會那麽好心地送你們一家團聚——當然如果是另一種形式的話，他們應該會很樂意。”

看着那卑岡族那雙黝黑的雙眸，聽到這句話的闫子魏卻不由一陣不寒而栗。

而老摩爾卻在闫子魏身後，與那卑岡族對視了一眼，緩緩勾起了嘴角。

看來他的犧牲并不算白費。

他很期待，他們這群拼死掙紮在命運之神紡車下的蝼蟻們，是否真的有憑着自己的努力，改寫既定命運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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