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1)
這是羅傑人生中第一次, 感受到了外貌帶來的震撼。
他見過的她,總是一身素色白袍, 身上沒有多餘的裝飾,即使是今天,也是以簡單舒适為主。
可是沒想到當她穿上這層層蕾絲褶邊的蓬松長裙之後, 竟然會這麽合适。
裙子的上半身緊貼着她身上的線條,微微拉低的領子上是複雜而精致的細碎珠寶拼織而成的花紋, 将她的曲線完美地刻畫了出來。那手肘處從內部延伸出來的細紗,柔軟地貼伏在她的皮膚上。
而從被伊迪絲用力勒出的腰上開始, 出現的被特意褶出波浪皺紋的半透明輕紗,又輕巧地蓋在了她長裙的繁複花紋及蕾絲上, 不僅沒有遮蓋住這條裙子的魅力, 竟然還将她的聖潔氣質完全襯托了出來。
伊迪絲用一個金絲絞成的金色花冠戴在了她蓬松的發上,再搭配起她脖子上的翠綠枝條狀項鏈,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朵含羞待放的弗羅蘭卡, 嬌豔而美麗。
羅傑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幾步,卻又立馬停了下來,對于自己心中的形容感到羞愧。
他怎那麽能用花、用這些詞來形容她呢?簡直就是亵渎!
而另一邊的伊迪絲卻是一聲驚叫:“訂婚戒指啊!這麽重要的道具我竟然給忘了!”
說着她閉上眼在自己的空間镯裏翻找裏起來, 卻怎麽也找不到合适的戒指。
正當楊遠打算就拿那個欺騙戒指來暫時充當一下的時候, 羅傑将自己脖子上的項鏈摘了下來。
他取下充當墜子的戒指, 想了想, 而後他單膝跪在楊遠的面前,試探着朝他伸出了手。
楊遠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但是考慮到自己只剩下了一只手, 還是将手伸了過去。
羅傑輕輕地捏着她纖弱的手指,感受着指尖那柔軟的觸碰,他暗暗深吸口氣,将戒指調整好角度,左手微顫着輕輕執起她的手,将戒指套了上去。
衆人都在忙着手中的活,并沒有看他們在做什麽。只有一旁的黛拉擡眼輕輕瞟了眼羅傑手中的戒指,而後又一臉凝重地低下了頭。
當梵洛絲和羅傑出現在主樓客廳裏時,納特家的人才意識到自己的客人擁有的是怎樣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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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的他們從未見過的禮服樣式,昂貴又精致的珠寶首飾,連那位進門時面色蒼白身形憔悴的病弱女孩,在這些事物的陪襯下,也展現出了讓人驚嘆的美麗。
納特伯爵和納特夫人的态度簡直肉眼可見地殷勤了起來,甚至納特夫人轉頭便悄悄囑咐了自己的貼身女仆,讓她将自己剩下的兩個女兒也叫出來見客——她之前并沒有讓自己女兒随意見這些無關緊要人的打算的,即便她的大女兒珍妮絲已經告訴她,這位貴族之子有可能會在近期挑選一位新的未婚妻。
“媽媽,您早該這樣了。”珍妮絲用羽毛扇掩住嘴巴,小聲在納特夫人的耳邊輕聲說道。
納特夫人輕笑着瞥了她一眼,随後與自己的丈夫和兩個兒子一起,起身将羅傑和梵洛絲迎了進來。
幾人在客廳寒暄了幾句,納特夫人的另外兩個女兒便也盛裝出場了。
随後,一行人都去了餐廳用餐。
期間羅傑和梵洛絲表現出來的餐桌禮儀,讓納特家的人對他們的态度更為親切了。
而納特家的女人們的眼睛,卻一直沒有從梵洛絲身上的首飾和衣物上移開過——女人對于美好的事物,有時候比男人敏感得多。
納特伯爵問了些關于羅傑的問題,羅傑謹慎地對于自己的身份盡量含糊其辭,不明确表明自己是位納菲克斯,讓對方自己去猜——人們往往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猜測而不是別人告訴他的信息。
納特伯爵見問不出什麽來了,便與他随口聊起了最近在王都發生的事情。
羅傑一邊禮貌地應付着這種對他來說無聊且無趣的社交禮儀,一邊卻細心地替梵洛絲處理各種她難以食用的食物。
所以桌上的衆人就看到,所有端上來的食物,只要是有形狀的,這位貴族之子都要切成小丁,還要粘上滿滿的湯汁,再端到他的未婚妻面前。
蔬菜葉片他就要将它們卷起來,再切成一個個小卷,用簽子固定好,再放在盤子裏整齊安放,才小心讓她食用。
至于湯和美酒,那更是時刻注意她的需求,時刻添加,卻又能做到不讓她感到礙事。
餐桌上的幾位女士,看着這樣的場景,幾乎同時在心中發出了一聲羨慕的嘆息。
這大概是她們夢中才會出現的場景了,一位英俊體貼的未婚夫——而且看起來還頗為富有。
納特伯爵的小女兒貝芙麗甚至還仔細觀察了梵洛絲許久,想找出她身上與衆不同的優點來,可惜最後還是失望地移開了視線。
而納特伯爵只是笑着繼續話題道:“現在王都大概一片混亂了。先王沒有預定的繼承人,所有的朗加們都要為了這個位置打破頭了。”
王族在現在這樣的分封制度下,本身對于各大貴族就沒有什麽控制力。現在朗加最為強勢的國王無故離世,整個朗加一族的威信,瞬間降至最低。連納特這樣的小貴族,都敢用這樣的口氣談論王位之争了。
羅傑對于這個話題卻沒多大興趣。朗加公國偏居在司美納一隅,占據着一塊貧瘠又不起眼的小領土,這塊領土甚至連納菲克斯家領地的十分之一都沒有,更別說納菲克斯所在的塔斯維亞帝國了。
這樣的王位之争,根本引不起羅傑的興趣。
于是他只是笑着對納特伯爵點了點頭,道:“那真是太遺憾了,我們都還沒有去過朗加的王都,看來現在也不适合去了。”
聽到羅傑提起他們的旅程,貝芙麗好奇地問道:“你們去過很多地方嗎?都有哪一些啊?”
羅傑禮貌地看向她,對她颔首道:“我們主要去過自由聯盟的一些城市,雖然異族們比較排外,但是在那些地方,仍舊能與城市裏的異族們聊天、交易。我們還有幸受邀參加了精靈族內的聖凡布斯節,可惜據說已經有好多年,沒人能真正看到精靈樹開花了,我們那一次也只是見到了精靈們舉行的儀式。”
羅傑說的當然不是他們真正的行程。他們之前那一個月都待在了偏僻的阿卡村裏,羅傑負責訓練那些年輕人,起碼讓他們有了一點騎士的花架子,并且學會了閉緊嘴巴——要是他們一開口,那一嘴的科爾巴夫味的口音,就能讓他們前功盡棄。
而楊遠則負責與聯系上的伊迪絲一起制作普通人适用的空間镯,由奎尼他們負責去自由港販賣,而後再采購他們需要的所有配置。順便他還利用了村民們給予的信仰力量,稍稍恢複了點自己的身體——這也是摳神楊遠終于舍得拿出幾顆晶核用來買裝備的原因了。
但是羅傑說的也有一部分事實。他小時候在普麗夫人身邊長大,平日的愛好就是看聖經和與聖神有關的故事。他的父親在他稍大點的時候,便開始擔心他的眼界和教育問題,随後,他便開始将他帶在身邊,尤其是每一次外出遠行,必定帶上小兒子。
希望他能在這些旅途過程中,多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不要被那些聖書上愚蠢的言論所迷惑。
“你們見過真正的精靈?”貝芙麗睜大了眼睛看着他,滿臉的驚嘆,“據說他們長得非常漂亮,不管男女都有着美麗的容貌。”
納特伯爵的大兒子休斯也開口了,他有些懷疑地問道:“你們竟然還能被邀請進入精靈的領地嗎?不是說精靈非常敵視人類嗎?”
“是的,”羅傑點點頭說道,“有些精靈确實敵視人類。但很多精靈同樣需要人類制造的物品,所以他們不得不出來與我們交易。久而久之,有一部分精靈漸漸地就能夠接受與人類的交流與接觸。甚至在自由港,還有不少人類和精靈有過親密關系的。”
說到這個,羅傑還有些不自在地頓了頓,随後才又接着說了下去,“但是精靈本身并不像我們人類一樣擁有家庭觀念,他們很少與同族保持長時間的穩定關系,跟人類的就更少了。所以在自由港,你們有可能還能見到半精靈,但是這些孩子往往都是跟在人類父母身邊長大的。即便如此,由于精靈們擁有的驚人美貌,依舊有不少人類前赴後繼地與他們陷入愛河。”
楊遠在一旁聽着羅傑的說辭,也禁不住在心中驚嘆于精靈族的種族優勢。有美貌加持的風流任性,和這個種族本身具有的自由婚戀觀,簡直是渣男渣女的标配啊!
不過想想要是他自己也能與一位美麗的精靈女孩來一段曠世之戀,即便只能維持短暫的幾天,他也是樂意的。
而在羅傑眼中,看到的卻是雙眼亮晶晶一臉羞澀的梵洛絲。他看着這樣的她,心中卻升起無限柔情來。想到她在那神殿之中不知将自己困了多少年,大約也很少來了解人界的一切。等一切事情塵埃落定,他一定要帶着她走遍司美納,讓她看一看這個她守護了那麽多年的人間界。
“所以你們的東西也都是在自由港買的嗎?”納特夫人終于忍不住将話題轉到了自己最感興趣的地方,她用眼神示意了下梵洛絲今日戴在脖子上的——那條精巧的翠綠枝條狀項鏈,“這樣的首飾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楊遠趕緊下意識挺了挺胸,将胸前這條花費了他又一個空間镯的項鏈再次展示了下,才含蓄地點頭道:“我覺得精靈的工藝很有趣,人類制作的首飾很少有這樣的設計。”
其實就是用金子将碎寶石拼接成了一條樹枝的樣子,這些碎的綠色寶石的顏色深深淺淺,搭配得非常自然,在女人們的眼中,簡直可以說是可愛了。
楊遠其實覺得在脖子上挂個樹枝感覺非常愚蠢。但是就像普通人很難理解T臺設計師的設計風格,他雖然同樣不能理解這種美,卻有着普羅大衆的樸素審美——只要是貴的那肯定是好的。
所以他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選擇了最貴的這一套。可惜今天要戴這個所謂的訂婚戒指,不能把他精心準備的最昂貴的整套飾品——包括三枚樣式不一的戒指——都展示出來。
要不然,以楊遠的直男審美,他真的有可能會把三個戒指都戴在同一個手上,來展示他“未婚夫”的富有。
而在座的四位女士,除了對美的感受外,也有着與他一樣的審美觀念,珍妮絲忍不住問道:“不知道這樣一條項鏈需要多少第納爾?”
她已經在考慮回去以後拿嫁妝找人去自由港購買了。
可是楊遠在這個關鍵時刻卻卡殼了。
一直站在楊遠身後費琳見狀,趕緊一臉歉意地說道:“小姐平日裏并不關心這些,這都是我們在打理的。這一套飾品包括一條項鏈,一只手镯,一對耳環和三枚戒指。總共是三萬第納爾。”
聞言,在場的所有納特家的人都大吃了一驚。
費琳微笑着看着他們,很能理解他們的失态。
這就是魔法師與普通人之間的差異。就算是再窮的,甚至像楊遠這樣窮得連自己的身體都修複不起的魔法師,也擁有着普通人難以想象的財富。
休斯更是驚呼道:“三萬第納爾買一套首飾?你們瘋了嗎?”
魯爾堡一年的收入也才三萬第納爾,可能還不到!這絕對不可能是真的!
“休斯!”納特伯爵不愧是歷經風雨的人,立馬回過神來斥責了自己兒子一聲,随後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
即便這麽說着,他也有些不敢相信對方的富有程度。
在場的幾位女性更是變了神色,那條原本只是過于精美的項鏈,如今在她們眼中幾乎閃閃發光了!
而羅傑卻皺起了眉頭道:“精靈制作的首飾,這樣的價格并不算貴。”
事實上他的母親就有許多這樣的首飾,只是普麗夫人很少佩戴它們。
珍妮絲想到自己在達勒家看到的,喬伊斯嫁到王都的姐姐回來參加喬伊斯婚禮時,穿在身上的帶着一小朵由精靈編織的蕾絲花,就要一百第納爾。
覺得三萬第納爾買一套精靈的首飾,好像也真的不是特別誇張。
于是她也跟着點了點頭附和道:“确實,喬伊斯姐姐也有精靈工藝的衣飾,确實都非常昂貴。”
但是對于在科爾巴夫這樣窮鄉僻壤的地方長大的人來說,這樣奢華的生活,真的很讓人難以想象和接受。
在對面這對未婚夫妻眼裏,他們納特家的人過着的該是怎樣貧窮又可憐的生活啊!
而現在,擁有這一切她們難以想象財富的人,卻僅僅是一位地位低賤的商人的女兒。這給在場女士們的沖擊比男人們還大!
随後羅傑對一旁的黛拉點了點頭,黛拉便從端着的盤子裏打開了一個盒子,稍稍傾斜了下展示給了在場所有人看。
那是一盒制作精美的四個胸針和三個袖口,款式與楊遠那套首飾有些相似的。
“非常感謝你們的招待,這是我們的一點小小心意,也是在自由港買的手信。”羅傑坐在座位上,對着納特伯爵颔首說道。
作為客人,給主人家準備一些小禮物是一種禮節,他不知道楊遠的安排,所以也單獨準備了一些以防萬一。
不過之前楊遠已經讓費琳拿來了幾瓶酒,所以羅傑本來沒打算再多此一舉。
只是休斯的質疑讓他覺得梵洛絲被冒犯了,才讓他改變了主意。
“精靈的首飾之所以如此昂貴,是因為精靈本身便受自然之神的寵愛,通過他們的雙手制作出來的器具,都有着雖然微弱但是神奇的功效。你們戴上便知。”羅傑在一邊介紹道。
而餐桌上的其他人,在拿到胸針之後,女人們已經迫不及待地佩戴了上去,而後便一臉驚奇地發現,好像有一股舒适的氣流環繞在自己身邊,連精神都好了不少。
“這就是精靈首飾的奇妙之處?”貝芙麗驚嘆道,“這真的太神奇了!”
她原本因為束腰而有的呼吸不暢,此時也緩解了不少。
随後在場的男士們也禁不住女人們的表現,紛紛佩戴上了胸針。
之後休斯紅着臉徹底閉上了嘴。
對于這樣的結果,羅傑感到很滿意,他下意識看了梵洛絲一眼,卻看到她有些笨拙地拿叉子叉了一塊滑膩的芙蘭草莖,放進嘴裏嚼了嚼,卻一臉震驚又艱難地咽了下去。
羅傑一下子就忘記了自己剛剛腦子裏在想什麽,他憋着笑,一臉無奈地遞上了一杯卡蒙果果汁給她,“我都放那麽遠了,您為什麽還要選擇這個來嘗試?”
梵洛絲趕緊接過果汁喝了一大口,才淚眼汪汪回看着他,小聲說道:“看着挺好看的。”卻沒想到吃進嘴裏又甜又辣,還帶着股難以言喻的腥味,簡直比哈羅德的活力藥劑還要提神醒腦。
羅傑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抖着手拿手帕替她擦了擦嘴邊剛剛因為喝得急而殘留下來的果汁,他一臉笑意地說道:“這是芙蘭草莖,一般人受不了它的腥辣味。您要是想嘗試,可以在甜酒裏泡一泡再吃,或者酸蓉醬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楊遠有些尴尬地想躲開他的動作,但想到伊迪絲的吩咐還是強行忍住了。他還是有點佩服羅傑為了這個計劃的自我犧牲,他的這些體貼入微的照顧,看起來真是相當辛苦了。
當然他那一盒子的首飾也是,他之後一定還給他!
但是對于他的提議,他還是趕緊搖了搖頭道:“不不不,我不試了。”
羅傑依舊滿臉笑意地看着她那有些緊張的表情許久,才有些戀戀不舍的移開了視線。
在場的女士們,看着對面這對未婚夫妻之間的互動,內心已不僅僅是羨慕梵洛絲能獲得這樣完美的愛情了。
更多的是嫉妒這位地位低下的女人,卻能得到她們夢寐以求的東西。
聖神真是太不公平了!
納特伯爵的二女兒妮娜手中不經意地撫摸着胸前精美的精靈飾品,眼神瞥過的卻是對面那位幸運女孩脖子上和手腕上明顯更為珍貴的首飾,甚至是她身上的那條粉色墜滿寶石的華麗禮服,和她那位英俊體貼的未婚夫眼中的深情蜜意。
一個商人的女兒,當然承受不起這樣的幸運了。她在心中輕笑了聲。
當天晚上,當納特伯爵從魔法師柯雷吉那裏回來後,有柯雷吉确認了羅傑所送的确實是精靈飾品之後,在場的所有納特家人都沸騰了——包括被特地請來的納特伯爵的叔叔一家人。
而此時,他們才真正重視起珍妮絲所說的,那位即将回到聖神懷抱的幸運女孩,想要為自己的未婚夫再選擇一位妻子的事。
“問題是,她能做主嗎?”納特伯爵的叔叔諾裏斯問道。
“那位富有的先生都要去做無暇者了,他父母能不願意嗎?別說只是個小貴族的女兒,就是個男的,他們估計也要歡天喜地了吧?”納特伯爵已經忍不住開始暢想自己的女兒嫁入這個未知的大貴族之家後,他能獲得的利益了。
“也許他們是很有錢,但是你怎麽确定他是貴族?如果是貴族,他為什麽要對自己的身份含糊其辭?”諾裏斯犀利地抓住了重點問道。
而一旁一晚上都不怎麽說話的納特伯爵的大兒子戴維斯卻忽然開口道:“我注意到了那個女孩的戒指,好像不是我們這兒的款式——非常粗犷的設計,一大顆寶石,戒托卻又花紋繁複。寶石不像是特別貴重的樣子,成色不夠澄澈,裏面隐隐約約好像有什麽東西。”
“是什麽東西?”納特伯爵轉頭問道,眼神不由自主瞥向了兒子的袖口,他自己的那枚已經贈送給了柯雷吉——這段時間這位法師不知為何一直情緒暴躁,他覺得這個禮物也許能稍微安撫下這位法師的情緒——而這對于他們倆都好。
戴維斯卻皺着眉頭搖了搖頭道:“看不清楚,裏面的東西好像一直在動,看不清樣子。”
“寶石裏一直有東西在動?”見多識廣的諾裏斯忽然重複了一句,皺眉思索了許久,卻依舊想不起在哪裏似乎聽說過類似的事情。
而一旁因為兩個未婚女兒不在,納特夫人說話更直接了:“我們為什麽要去在意他是不是貴族呢?只要他有錢,能支付得起娶妻的費用,就算只是商人又如何?而且他看起來禮儀方面沒有一點問題,竟然還知道芙蘭草莖的兩種吃法,即便是商人,那也絕對是大商人了!”
“媽媽說得沒錯,”休斯也贊同道,“嫁給商人和貴族,也并沒有什麽區別。姐姐嫁給了達勒的長子,可又有什麽用呢?在這次我們與菲普斯的領地争議中,達勒家根本沒有給我們一點支持。”
納特伯爵聞言卻并不贊同,“就算再有錢,商人就是商人,我怎麽能把女兒嫁給一位商人的兒子?說出去都要被人笑話死!”
“就算是商人,這次的機會我們也不能錯過。”納特伯爵的叔叔諾裏斯說道,“我們需要更多信息,如果這位尊敬的富有先生真的這麽富有,你還可以考慮将你封臣的女兒嫁過去。”
一套首飾就是魯爾堡一年的收入,這樣的財力的誘惑,是任何人都難以抵擋的。
其實諾裏斯更想說,如果納特伯爵看不上這位商人,完全可以将諾裏斯自己的女兒或者孫女嫁過去,他可不介意對方是不是貴族。
不過現在還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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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聖之都昆因米亞位于司美納大陸的正中心,整個都城內所有的建築都由純白的費因塔巨石建成。它們都有着高高的尖頂,繁複的浮雕,鑲嵌着彩色玻璃的窗戶。
而路邊則栽滿了鮮花,一年四季從不凋謝。
昆因米亞裏的每一個人都是聖神最為虔誠的信徒,他們有些一輩子呆在昆因米亞,從早祈禱到晚。
而有些人則是從司美納大陸的各地前來朝聖的信徒。他們驚嘆于昆因米亞的恢宏氣勢,感嘆于昆因米亞的繁華富麗。
離城市中心越近,建築的就越華美宏偉。
而最中心,便是那聖梵蒂斯神殿——每一個信徒心中的聖地。
對于昆因米亞的普通信徒和教徒們而言,這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清晨。人們早起之後,先做完早課,才陸陸續續從家中出來,開始一天的工作。
而對于聖廷中那些位高權重的神職人員而言,這又是特殊的一天。
這一天,千年前封聖的聖徒——制裁者蘭斯洛特,重新回到了昆因米亞。
聖廷內的高級神職人員們早在幾個月前就得到了制裁者複活的消息,這個消息對于他們來說不啻于是一個驚雷。
聖廷歷史上封聖的聖徒有十九位,而制裁者所在的那個年代就出現了十二位。那個年代發生了許多不曾被記錄下來的事,人們只知道十二位聖徒擊退了惡魔的再一次入侵,用自己的身體封印住了十二位惡魔,才留給了司美納如今的和平。
但是兩百多年前,有黑巫師潛入聖徒們所在的聖殿中,偷走了其中一位聖徒的聖體。這不僅是對聖徒的亵渎,更是為司美納大陸帶來了新一次的危機——被封印的惡魔很有可能再次回來!
這才引發了持續了百年的獵巫行動。
但是現在,稱號為制裁者的聖騎士蘭斯洛特,卻回來了!
也許對于普通信徒而言,這是再次證明了聖神存在的神跡,但是聖廷高級神職人員們卻一點都不敢将這個消息透露出去。
聖徒死了,聖廷可以大肆鼓吹他們的事跡,用這些事來鞏固信徒對聖廷的忠誠和信仰。
但是如果聖徒還活着,那麽曾經被鼓吹過的事跡,将為他帶來怎樣的威信?
教宗的理聖之杖,還握得穩嗎?
而對于這些人的不安,蘭斯洛特卻并沒有放在心上。
在得知制裁者已經抵達昆因米亞,但卻無視了樞機院安排的迎聖典禮,直接進入聖梵蒂斯神殿,教宗也只能帶着人匆匆趕去了那裏。
對于蘭斯洛特而言,現在的聖梵蒂斯是華麗的,也是陌生的。
到處都在閃閃發光的聖梵蒂斯,就像是一個身上戴滿了珠寶的祭司,顯得那樣的世俗和違和。
蘭斯洛特走過了豎立着十九位聖徒雕像的理聖廣場,進入聖梵蒂斯神殿之後,他看着眼前高大的聖神凱因蒂恩的神像許久,才緩緩跪了下來。
聖神凱因蒂恩——這大概是他在這裏唯一熟悉的了。
教宗帶人進入神殿之後,也跟着和蘭斯洛特一起做了早禱。
直到早禱結束,蘭斯洛特才站起來,轉身面無表情地看着現任教宗。
“尊敬的神聖使徒閣下,聖安!”教宗率先朝蘭斯洛特行了一個聖教內部的平級聖禮,他微笑着說道,“我是現任教宗,納撒尼爾聖安德森。”
蘭斯洛特依舊冷冷看着他,沒有給出任何反應,也沒有回禮。
安德森身後的主教們不管是教宗一派的,還是樞機院一派的,都皺起了眉頭。如果聖徒連面子上的尊重都不願意給教宗的話,那麽對于他們來說,以後的麻煩事還會有很多。
七十多歲的教宗納撒尼爾卻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依舊神情溫和地說道:“您能歸來真是太好了!封印之地的危機我們已經在百年前處理好了,您守護了我們千年之久,現在輪到我們回饋于您了。您原先的住處雖然整修過,但那已經成了信徒們的朝聖地,所以我們為您安排了新的住處——”
“我就住這裏。”蘭斯洛特終于開口了。
“可是這裏不是——”樞機主教格雷斯希爾忍不住開口道。
納撒尼爾卻擡手制止了他,他神色不變地笑道:“那麽我讓人為您在神殿之後建一座聖殿,供您居住,只是會花一點時間。”
“不用了。”蘭斯洛特言簡意赅地拒絕道。
納撒尼爾頓了頓,想了想也并不打算與他為此起争執,于是又說起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那麽請您在這兒修養一段時間,您帶來的人我先讓他們回到他們的職守之地去了。”
他不知道是誰動用了聖殿騎士團去朗加解救了這位聖徒閣下,不過這件事他肯定會查出來的。
他一直知道聖廷中有一股力量在暗中窺探和警醒着他,但是他卻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找到,而現在他們終于出現了。
他也終于能想辦法将這股力量掌控在自己手中了。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這股力量與聖徒有關。但是就算是聖徒,就算制裁者是十三聖徒中的最強大者,那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納撒尼爾笑得溫和,蘭斯洛特卻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什麽話也沒說,随後在衆人不滿的注視中離開了神殿。
安德森,背叛者的血脈,和他的祖輩一樣。
而在另一個地方,同樣在這天清晨,楊遠和羅傑便在納特伯爵長子戴維斯的帶領下,去了他們“原本的目的地”——博亞湖。
博亞湖上有一片月影花,只有在日月交替時才能開放。開放之時,一整片美麗的白色月影花散發出來的芬芳香味,能讓人想起甜美的初戀——這是哈羅德對于自己家鄉的廣告語。
好吧,楊遠表示,雖然他的初戀非常慘烈,但依舊不妨礙他去那邊裝會兒逼——還可以将他買的那三枚戒指展示下!
而後這個提議被伊迪絲殘忍地拒絕了,她的原話是:“聖神在上!醉木犀你竟然還想重複使用前一日用過的整套首飾?你這是想被嘲笑嗎?”
就算是三萬第納爾,也擋不住女人們對于同性服飾的挑剔。
楊遠對此一臉懵逼,“可是我只買了這一套啊。”
花了他整整一個空間镯呢!他哪裏舍得多買?
幸好羅傑及時地拿出了他準備的東西,才化解了這場危機。
對于羅傑提供的這套首飾,在場的兩位貴族小姐都表現出了超強的占有欲,就算是伊迪絲這位潛心鑽研魔法的女魔法師都不能幸免,“這朵花用完給我們戴一下吧!”
羅傑笑笑并沒有說話,只是親自将那朵盛開的弗羅蘭卡戴在了梵洛絲胸前。
弗羅蘭卡盛開在遙遠的極凍之巅上,傳說那是由巨龍們守衛着的神之淨土——當然現在羅傑知道了,這些說法都是假的。
弗羅蘭卡的盛開比月影花難得得多,它不像月影花總是成片出現,開放時間還有規律。
弗羅蘭卡總是孤獨地生長在荒無人煙的極凍之巅上,毫無預警地靜悄悄開放,又無聲無息地凋謝。商人們為了在其盛開的瞬間将這世之難有的美麗保存下來,甚至用重金打動了精靈一族,購買到了他們的精靈樹樹脂。
他們派人年複一年地守候在弗羅蘭卡的周圍,在它開放的瞬間,用魔法卷軸将樹脂凝結在佛羅蘭卡的花瓣上,将這一瞬間的美麗永恒地保存了下來。
而這朵永恒之花最令人愛不釋手的特點是,只要它不凋零,盛開時出現的萦繞在它身周的螢螢微光也将永不消逝。
所以它又被稱為永不消逝的佛羅蘭卡——代表永恒不變的愛情。
看着伊迪絲和費琳眼裏亮閃閃的光芒,楊遠有點明白這朵花的價值,但是這東西畢竟不是他的,他也不好做主,也只能抱歉地對兩個女孩笑了笑。
在被科普了這朵看起來跟一朵漂亮點的菊花沒什麽差別、最多只是自帶了熒光效果的弗羅蘭卡的價值之後,在楊遠的眼中,這朵花也瞬間顏值達到了頂峰——簡直閃瞎了他的狗眼!
一朵花要一百多萬第納爾?一百多個空間镯?
楊遠霎時僵在了那裏,動都不敢動了。要是不小心震掉了一個花瓣,賣了他都賠不起啊!
為了襯托這朵真正價值連城的花,伊迪絲和費琳想盡辦法找出了一條由金色花紋鑲邊的紅色絨裙,底下的襯裙也小了一號。抛卻了上一套禮服的甜美嬌豔,這條裙子讓楊遠顯得修長而豔麗。
在羅傑眼中,那暗紅色裙擺微微蓬起的絨面長裙,完全襯出了梵洛絲作為女神的冷豔氣勢,連胸口的那朵弗羅蘭卡,都掩蓋不住她驚人的美貌——這就完全是被蒼蠅屎糊了眼了,楊遠塑造的這個外貌,最多只能說是楚楚可憐的憂郁少女,就只是為了能讓男性卸下防備而已。
所謂驚人的美貌,完全是羅傑戴着信仰濾鏡在看女神。
在出門前,楊遠又猶豫地開口問了句:“這樣把這麽貴花戴出去真的好嗎?”
會不會太誇張了?昨晚他們對于三萬第納爾的項鏈已經是表現出了不可置信,現在一下子戴出個一百多萬第納爾的東西,會不會直接被他們殺人越貨?
而且羅傑又是哪裏來的這麽貴的東西?他不就是個聖殿騎士嗎?難道聖廷這麽有錢?随便一個聖殿騎士都比個貴族有錢得多?
把他的思慮看在眼裏的伊迪絲笑着說道:“如果真動手,我們難道會輸?”
只是羅傑的身份恐怕沒有他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