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定婚期
竹院熱鬧起來了。院內的腳步聲輕重繁雜,形影相襯,聲音有高有低,紛至沓來,轉眼間,呼啦啦來了一撥人,又呼啦啦地交頭接耳快步離去。
這些都是府內的管事。
沈老夫人剛歇一會,喝了口茶,見沈晞蘊雙目無神,一片茫然,毫無所措,想着要教導她之前,讓她先松緩一口氣,養足精神,婚期還未定下,倒也不急。
思至此處,沈老夫人臉上的疲憊微微松緩下來,點頭道:“你若是想出去,便出去就是了。”如今孫氏也只能騰出手來對付她。
沈晞蘊猶豫了下,才說:“祖母,我出去一會,立馬就回來陪您。”說着就喚了張嬷嬷往屋內裏頭扒拉出了兩件東西,随身帶着出去了。
這是沈晞蘊兩年來第一次踏足沈惟湛的院子,前兩年過來也是因着他生病,前來探望。只是到了門口,就被孫嬷嬷給趕了回去,之後賭氣不理他許久,是沈惟湛賠了好幾次罪,她才理他,如今想來,自己以前對着兄弟很是任性。
院門微掩,進入院子內,種滿了花花草草,長勢甚好,看着花團錦簇。輪子滾過石板路,聲音并不大,張嬷嬷正要上前喊人,卻見兩丫鬟結伴穿過前頭樹叢,看身段,中人之姿。
“大公子也真是的,每次回來都先去看二姑娘,對着夫人也是不假辭色,連話都不說,天天不着家,還不如二公子,還會跟夫人說上幾句話。真不知大公子心裏是怎麽想的,這不,前兒出門就因着跟夫人吵嘴了,第一次發現,原來大公子脾氣真的很差,他發火的樣子,吓慘了人。”
“可不是。我還想着,若不是我娘說來大公子這裏說不定以後成了姨娘。兩年過去了,大公子在這院子裏頭住的日子,十根手指頭都能數清楚。”
“真是倒大黴了。”
“說不定啊,他們兄妹......”話語變得含糊不清了,之後咯吱咯吱地笑開了,兩人鬧騰了一陣,又結伴離開了。
張嬷嬷恨不得上前捂住她們的嘴巴,臉色難看,倒是沈晞蘊面色平常,心中卻波濤洶湧,早已經翻滾過了很多遍。
若真計較起來,哥哥和弟弟确實只對她好,沈宴的庶女非常多,就算她因着長姐出嫁,是現今最年長的庶女,可沈晞蓮也只比她小不到一歲。
這麽一想,她頓時心裏多少有點不舒坦,轉頭對張嬷嬷道:“嬷嬷,我們還是回祖母那去吧。”
張嬷嬷慢慢吐出一口氣,壓着怒氣,推着她回去,到了房間裏,張嬷嬷讓花雨帶了人出去,這才輕聲開解沈晞蘊,“姑娘,都是拿起子小賤人嚼舌根,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定然不會對姑娘生出那樣大逆不道的心來。姑娘是老爺的親骨肉,這件事,絕對不可能的。”
沈晞蘊本只是感覺惡心,倒也不相信他們有什麽不倫之心,聽張嬷嬷信誓旦旦的口吻,倒是讓她有了些許別的想頭,“嬷嬷,我出生時就沒了生母,您見過我,姨娘麽?”
Advertisement
張嬷嬷變了臉色,制止沈晞蘊的稱呼,厲聲道:“什麽姨娘?是母親,或者喚娘。”
“可......”沈晞蘊慌張地想反駁,最後還是順從地道:“嬷嬷說的是。”
張嬷嬷默了下,知自己一時越矩了,便請罪。
沈晞蘊知她這是維護自己的生母,哪裏會怪罪。
眼見姑娘長大了,有些事,縱然不能說清楚,但她也不想讓自家姑娘被自個的女兒所誤解,這對自家姑娘來說,比死更加難受。
張嬷嬷想起往事,心疼萬分,眼淚含而未掉,“姑娘,您的生母是個好母親,只是太傻了。她去之前,已經不屬于沈家人了。您大可喚她娘就是。”沈晞蘊颔首點頭。
她沒有再多問,其實對于上輩子幼時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偶爾能夠想起一兩個,比如當年曾經聽到孫氏在背後罵她時說她會帶累他人,自出生就帶着喪氣。
如今想來,怕是因着她的出生要了娘的命的緣故,就是世人所說的克母。加之聽說屬羊的女子命不好,她恰好屬羊,更加不受人待見。
沈晞蘊見張嬷嬷頗多忌諱,只是說這些寥寥幾句,便閉口不言,也不逼迫,想以後到了齊家,張嬷嬷自會說。
正想着,姜嬷嬷親自過來,說是前頭有貴客到,讓她去見客。
沈晞蘊還在想到底是何方貴客,怎的祖母會讓她去花廳接待,等到了花廳,卻見到了背對着她的人,頓時愣住了,不敢動。
他在她想着他的時候,突然就冒出來了。
沈晞蘊眼中的他似乎比往日裏更為風光月霁。他身着月白單衣,下頭用銀色繡線勾着花紋,壓頭整齊,将他的英俊不差一分地勾勒出來。她張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眸子,望着站在她面前即将是她夫君的男子,在自個都不查中,滿意地露出了含蓄的笑容。
齊子轍目光微微閃爍,瞥見她率真的模樣,面上露出一絲笑容。
婚前相見本就是不應當,只是沈老夫人不是那種拘泥之人,他亦然。
花廳中靜谧,齊子轍垂眸凝望着沈晞蘊,在他的目光之下,沈晞蘊輕聲問:“怎麽突然過來了?”
“有事,順便過來看看你。”五步遠的小厮聽自個少爺這麽口是心非,差點吐血,恨不得沖上去代替自家少爺好好表白一番。
沈晞蘊略帶了失望,心中微微發澀,不知為何會浮現出這樣的情緒。
她忍住沒有詢問,情不自禁地望向齊子轍的臉龐,用目光一遍遍勾勒着他俊秀的臉龐。
這樣欲言又止的表情與讓齊子轍莫名生出幾分想要逃離之感的目光,齊子轍沒得法子,搜腸刮肚,總算找出了新話題。
“那件事其實就是找一個人,跟沈家也有點關系。大概五年前還在沈家做活計,聽人說他下巴有顆大痣。”
沈晞蘊讓自己靜下心來聽他說話,本來還有點神思不寧,聽到他說的相貌特征,頓時愣住了。要說這個仆人,她還真有幾分印象。
不過她記得上輩子那仆人後來好像成了三妹妹的陪房之一了。
若真是如此,那應該是跟孫氏和二姨娘有關。
沈晞蘊張了張小嘴,遲疑了會,低低地說:“我這不好幫你打探,不過我知道大概與誰有關。那個仆人,應該是與夫人或者二姨娘有關。若是你缺人手,我可以借你幾個,祖母昨兒才給我人了。”
齊子轍自是知道跟她們二人有關,且還知道得比沈晞蘊多多了。他瞥了她一眼,道了謝。沈晞蘊還真就喊了張嬷嬷過來,讓她撥幾個人給齊子轍用,齊子轍只能收了。
正好讓手下人查查她身邊這些奴仆有沒有問題。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幾句,等沈老夫人喚沈晞蘊進去時,沈晞蘊還有幾分意猶未盡,離開前轉頭看向齊子轍,齊子轍難得對她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示意她進去,不用擔心他。即便只是那樣的笑容,都讓沈晞蘊安心了。
齊子轍看向坐在上頭的老婦人,花團錦簇的襖子,目光精明幹練,周身一派家主之氣,觀之年歲,便能猜出其身份,拱手道:“沈老夫人安好。”
沈老夫人望來人氣質絕然,不是俗物,更可貴是那一身沉穩清貴之氣,好似一團雲霧,可包容萬千,那從容不迫之姿,即使如今蒙塵,以後不是庸碌之物。
她微笑道:“齊公子客氣了。”
齊子轍笑道:“沈老夫人,今日前來,主要還是為了商讨與沈家二姑娘的婚事,因家中無親近長輩,薛伯伯今日恰巧遇上公務,而我明日有要事要回京,這才冒昧只身前來打擾。”
沈老夫人聽他是來商讨婚期和聘禮之數,便笑着道:“自是與你方便就好。聘禮之數我們也沒什麽要求,看齊家的誠意,只是蘊兒的嫁妝,自是不會少。婚期送去合了便是了。”
“聽聞齊公子年歲不小,也是被耽誤了。”
齊子轍聞歌知雅意,點頭,神色鄭重地說:“沈老夫人說的是,也是為此,才想着早入迎娶沈姑娘入門。至于聘禮,既然真心相待,定然傾其所有。”
沈老夫人吩咐姜嬷嬷将選好的日子拿過來,“既是如此,那就選在三月後吧,這時還不熱,辦喜事也好。”
“多謝。”齊子轍笑道,兩人又說了幾句,主賓皆歡,散去。
張嬷嬷笑容滿面地前來報信,“姑娘和齊公子的婚期定下了,六月初十,滿打滿算就三個月。這事也真多,得趕了。”她見沈晞蘊沒說話,趕緊又勸道:“姑娘,雖說婚事緊了點,可前有虎後有狼,夜長夢多。再者,這婚期是齊公子求來的,姑娘也不掉價。”
沈晞蘊輕聲低語,“嬷嬷放心,我,高興。”她後頭的言語輕如蚊蠅,卻讓張嬷嬷聽了哈哈大笑。
她不得不羞紅了臉,躲開來,六月初十,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