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露情絲

到了齊家, 已然是日落時分,齊家府內的燈籠一盞一盞照亮了昏暗的黃昏, 齊子轍扶着沈晞蘊下了馬車。

近日沈晞蘊的雙腿更能承受力度了,每日抽空用了半個時辰在後院裏頭來回走着, 平日裏補氣通氣的補品吃了那麽多,也不算白費了。

其實這兩日沈晞蘊已然能夠放開單拐多走幾步了, 但是江畔過來看過後, 只留下一句過猶不及。

自從沈晞蘊的腿病好了不少, 不管是張嬷嬷還是花雨都将江神醫的話奉為準則,他說的都是對的, 自是百般阻撓,不讓沈晞蘊多走動。

今日去錢太師府上,本就不需要走太多路, 但張嬷嬷還是帶上了輪椅。這麽一想,倒是想起了在錢太師府裏頭花園的事了。

張嬷嬷手微微縮了下,略帶擔憂的眼神看向沈晞蘊,沈晞蘊茫然地沉浸在剛才錢小公子給的驚吓中。

在她的記憶裏,錢小公子從來就沒有清醒過, 打罵是常事,聽聞折騰死了很多丫鬟, 她從來不關心丫鬟的生死, 只是每日到了晚上,錢小公子就被鎖在跟她一間屋子裏頭去,兩人都出不去, 他鬧騰不過,就打人,她腿腳不好,內室擺設太多,也逃脫不了。

他的舉止一直都是反常的,耽誤之際,是拿到千金公主給的藥。

沈晞蘊進了內屋,雙手齊平,讓張嬷嬷伺候她換衣裳,秋日裏頭的屋子案桌上的花瓶插了秋百合,齊家有個莊子是專門種些花花草草的。

齊子轍早已然換上了家居的直裾長袍,頭上簪着翠玉竹簪子,手裏翻看着前幾日的書,并不說話。

桌上的小香爐上點了一支香,袅袅煙霧環繞,一片靜谧。

沈晞蘊也尋了一本書,随意放在膝蓋上,翻看着,只是這次出門略微累,翻看幾頁,就哈欠連連。

他們是提早回來的,此時錢太師府上的晚宴才剛剛開席。

張嬷嬷吩咐了廚房準備晚上的吃食,不一會,三碟清淡的吃食就上桌了,食不言寝不語,一頓飯吃得煩悶,沈晞蘊比平日裏少吃了幾口。

齊子轍也用得不多。雖說秋老虎還在,不過卻吃得略少。

張嬷嬷趕緊吩咐廚娘把竈爐子裏的火給保存着,還讓聞着一大鍋的雞湯。廚房每日都需要煮上一只雞,用雞湯調味,偶爾能夠買上牛骨也用牛骨。牛是農夫的種田勞動力,朝廷裏對牛的宰殺要求十分嚴苛,只有那些病牛和得到官府許可證的才能宰殺。一個城裏殺豬的一大堆,殺牛反而少之又少了。不過香味還是雞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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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娘也生怕兩個主子等會餓了肚子,要點吃的,她們手忙腳亂,惹了不快。

齊子轍今夜看書也心不在焉,他一直在等,等沈晞蘊老實交待。他也知道,錢太師有個小兒子,腦子不太好,當年錢太師說要等小兒子長大了,給他娶給高官庶女,那時候他就心生厭惡。

秦家姑娘能夠落到今天的地步,他也是幫兇,可他一點都不覺得愧疚。

秦家和錢家不過是半斤八兩,就連沈宴也是條走狗罷了。

若不是為了沈晞蘊,他壓根不會跟沈家結親。

兩人飯後又看了半個時辰的書,沈晞蘊心思并不細膩,從小也是孤僻高傲,重生後收斂了高傲,但卻不太關心別人怎麽想,當然,她并不覺得下午錢小公子的事她需要跟齊子轍說道,畢竟這事沒啥好說的,明眼人都知道,傻子跑過來,難道你要跟傻子計較?

錢小公子也沒有做什麽不好的事,她自是心安理得,甚至于開始克服重生後初次見到錢小公子的恐懼。

齊子轍按耐不住了,輕咳了一聲,沈晞蘊擡頭看了齊子轍一眼,對邊上候着的花雨吩咐道:“去給老爺上一盅茶水。”茶水潤喉,天涼了,坐在小軒窗邊看書,受到了秋風,秋風幹爽,刮人油脂,自是會咳嗽。

沒一會,一碗濃濃的胖大海煮成的藥汁水張嬷嬷端了過來,花雨空手而來,不知所措地望向沈晞蘊,沈晞蘊因着常吃藥,多少能聞出點藥味,加之以往咳嗽,張嬷嬷就喜讓她喝這個,只是對着花雨微微點頭。

張嬷嬷将藥碗放在了齊子轍面前,恭敬地說:“老爺,藥來了。”

齊子轍望着面前褐色的藥汁還冒着熱氣,臉上越發不自在了,他并沒有什麽真得咳嗽,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這才咳嗽了一聲,想着沈晞蘊總會開口詢問,他才好接下去,如今倒好,直接堵上一碗湯藥了。

再看沈晞蘊,目光盈盈,嬌唇點點,在昏黃的燈光下,妩媚多姿,那優美的脖頸的曲線平滑細膩,随意挽起的發髻有幾絲調皮的頭發輕輕地貼在臉頰邊,多了幾分嬌媚。

她雖坐着,居家服的海棠色趁得她的膚色就像書房中最為喜歡的白瓷那樣通透。她的神情透露出毫不掩飾的關懷,令他鬼使神差地端起了藥碗,輕輕吹了幾下,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盡。

沈晞蘊讓花雨推着她的輪椅上前,她從袖口中掏出帕子,遞到了喝過藥的齊子轍手上,讓其好好擦下嘴角的那一滴苦藥汁。

“這藥很快就能将咳嗽治好,以往我嗓子不舒服,嬷嬷都熬這種藥。夫君怕是在窗邊看書看久了,受了點涼風。這秋日來了,風都涼了,夫君可要好好保養自個的身子才是。平日裏事情就多,若是回了家,還如此糟蹋自個,令人擔憂。”聽着沈晞蘊絮絮叨叨說了一大串溫和的話語,齊子轍颔首點頭道:“娘子說的是。”

沈晞蘊乍被稱呼為娘子一詞,心一驚,之後臉微微發紅了,平日裏齊子轍并不這麽喚自己。

張嬷嬷和花雨察覺出了兩人中間流淌着不可言語的情緒,趕緊收拾了藥碗,從裏頭撤了出去,并将房門給關好了。

沈晞蘊嬌嗔地看了齊子轍一眼,齊子轍略微恍惚一下,沈晞蘊微微翹了翹嘴唇,正要開口再說些話。

齊子轍回了神,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面上挂上了一份擔憂,“今日在錢太師府上,是我沒有好好護着你。”

“啊,沒事的,夫君,這事也是意外。聽聞那是錢夫人與錢太師的小公子,還是今日的新郎官,只是失了心智,倒跟三五歲頑童一般。”聽沈晞蘊話語中盡量顯示出來的不在意,齊子轍微微蹙眉。

“并不能因着他是失了心智就當成頑童,畢竟,他是個成年男子,若是被人唆使,對你做出了什麽傷人之事......”

沈晞蘊想起上輩子錢小公子做的那些事,頓時有些許懷疑,會不會他所做的事,是別人刻意引導的?

不過這是錢家的事,與她無關了。

沈晞蘊點頭表示受教了。

齊子轍又停了會,神情有點僵硬地張口問:“他送了你一支花,你可喜歡?”

沈晞蘊搖頭,再搖頭,猛搖頭,“不喜歡,我怎麽可能喜歡那朵花。”對她來說,只要和錢家人有過接觸,她都不喜歡。

“那,你怎麽不扔了?”

“啊,我這不是忘記了麽?”齊子轍突然出現在她前頭,護着她,她當然愣住了,本以為免不了一頓打,還無處訴說,沒想到他來了,就如同天神從天而降。

齊子轍悶聲哦了一聲,随口又說:“原來是忘記了啊。”

沈晞蘊颔首,她完全不知道,齊子轍竟然會在意這個,這麽一想,她将目光炯炯地落在他的臉上。

齊子轍被她這麽盯着看,心火都快被燎起來了,耳朵上頭微微發紅。

他雖官居高位,外人看着冷厲雙眸寒氣逼人,甚至于不威而怒的儀态十足,可在內室中,她卻發覺,他偶爾也會露出符合他年紀的青澀之感。

老成不過是裝出來的,他其實并沒有上輩子所看到聽到的那麽可怕,甚至于,他對她很好,好到就好似把她扔進蜜罐裏頭,還擔心她不舒服。

比起上輩子聽那些婦人們說起自己的後院生活,她覺得她真的比她們好了千萬倍。

齊子轍微微轉過臉,避開她充滿笑意的目光,伸手捂了下自己的臉頰後,快速放開,假裝淡定地道:“既然如此,以後別的郎君硬塞給你的東西,你都要第一時間扔掉它。”

“哦。”沈晞蘊附和地點頭,心裏卻腹诽着不會有其他郎君給她塞東西的,他想多了。

見她乖巧地應了,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似乎沒發覺他在意的點,他丢臉的事沒有被發現,本是要高興的,可他心中又有些許不快。

沈晞蘊見他臉色變了又變,笑着輕聲說:“夫君放心,以後若是有郎君送我東西,一定是夫君送的。”

齊子轍腦子轟地一下,徹底亂了,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他在計較些什麽!!!

他猛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衣袍角,腳步淩亂地往外頭走去,只匆匆丢下一句,“你先睡!”見他被吓跑了,沈晞蘊微微勾起了唇角。

本以為他走遠了,不料,他又進來了,駐足,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讓他的氣息環繞她鼻息之間,正色道:“我明日送你東西。你先睡吧,我真的有事。”

“好,夫君也早點安寝。”

是夜,齊子轍在書房裏頭的小榻子輾轉反側,而沈晞蘊則臉上挂着甜蜜的笑容入睡,其實,這樣和齊子轍生活下去,也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哈哈哈哈哈~~~~悶騷的齊大人呀~~~~~終于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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