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換藥事

慈仁法師收到庾承繼的書信是在隔天清晨, 她剛做完早課,伺候好菜園子裏頭的菜, 一身泥巴,從後頭過來, 小尼姑守在廂房門口等着,遞給了她信, 她進去洗手, 拆開信, 一頁三行看完,心中有了些數。

午後時分, 她并沒有午休,而是專門坐在大殿的蒲團之上,庵內上下也未曾休息, 只能着迎接兩位公主。

很快,山門守門的尼姑過來回禀,說是兩位公主的車轎已經上山了,慈仁法師領着庵內一衆尼姑到山門迎接。

先下馬車的是千金公主,她身着素色長裙, 頭上簪着銀色簪子,腰間并沒有任何配飾, 雙手合十頂禮膜拜, 慈仁法師合十回禮,再看身後四處張望的是弋陽公主,身着火紅長裙, 頭上戴着金簪子,手環間還響着金镯子相互碰撞發成的聲響。

慈仁法師回想父親送來的書信,頗有幾分感概,真是描繪得恰當,一分不差。

她并不跟弋陽公主多說話,只領着千金公主進去,弋陽公主見慈仁法師并沒有搭理她,本來就不想來着勞什子的山裏,越發怒氣沖沖了,沖着慈仁法師嚷嚷着:“你這個臭尼姑,沒看到我是皇室公主麽?怎麽沒有過來請安?是不是看不起我們皇室中人。”

千金公主變了臉色,開口替弋陽公主跟慈仁法師道歉,“法師,家姐不懂庵中規矩,還望海涵。”

慈仁微微一笑,道:“出家人,本不喜形于色,對于踐踏之人,我們也不會多放心上。出家之人,乃脫離于紅塵之中,萬般皆不過于心。只是,聖上有了旨意,貧尼不敢不從,不得不犯些許忌諱。”

“師姐,去請了聖旨來。”慈仁法師如此道,千金公主默然無言,對于積極尋找存在感的弋陽公主,她也很無奈。

弋陽公主眼睛瞪得老大,抖着嘴唇,氣得渾身發抖,這個尼姑,竟然敢如此對她。

慈仁法師接過聖旨,其他人都三三兩兩錯錯落落地下跪了。千金公主也跪下了。弋陽公主倔強地站着,卻被身邊的嬷嬷給壓着跪下,弋陽公主平日裏可以作,可是對皇上和皇權,千萬不能作,一作可就完蛋了。

慈仁法師将聖旨通讀了一遍,大致就是說在無旨意召回兩位公主時,公主在庵內全權由慈仁法師負責。

也就是說,慈仁法師可以将兩位公主當成是普通剛入門的俗家弟子,既然如此,就要遵循庵內的規矩。

慈仁法師話音落後,掃過弋陽公主的面容,笑着颔首,親手扶了千金公主起來,之後,直接領着她們二人去了廂房。

兩人的廂房格局一樣大小,擺設也相同,因而弋陽公主挑不出什麽錯來。

弋陽公主在房內咒罵了無數遍慈仁法師後,在嬷嬷的溫言勸說下才停止了,“公主,如今您是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有皇上的聖旨在手,加之慈仁法師可是先帝在位時頗為尊敬的法師,若是惹怒了她,只怕皇上也要看在她父親庾大人和母族桓氏面子上,加之先帝的面子上懲罰于您,到時候得不償失,甚至惹怒了民意,到時候皇上可不是随意罰罰就是了。公主,您得三思吶。”

“再說了,在這裏,能夠過得好不好,不都要看慈仁法師的臉色麽?千金公主也不例外。您倒不如,趁機壓倒千金公主是正理。”嬷嬷嘴上說的話都是瞎掰的,為何如此勸說,就希望在庵內的日子裏,弋陽公主能夠潛心修佛,好好兒做人,千萬不要再惹禍了,要不到時候,皇上直接讓她一生都住這了,只怕她們這些奴婢們還得跟着受苦陪着。她宮外還有親人,就想着平平安安地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出宮去。

弋陽公主這麽一聽,倒是想通了不少,自己盤算着,正好前幾日似乎抓到了千金公主的把柄,也不知千金公主是否真的把藥給煎了送人喝了。

慈仁法師讓座下弟子前去喚兩位公主,由座下弟子領着她們二人逛了一圈庵內,說了庵內的發展由來,也說了庵內的日常生活規矩。

座下弟子老實不客氣地帶着她們去了菜園子,替她們分配了澆水的活,其實菜田分得很少,和她們相比,簡直不要太輕松,可是弋陽公主不滿意了,正要開口打斷座下弟子的話時,身後的嬷嬷揪了一下她的衣角,她只能生生将話給咽下去。

到了廂房中,弋陽公主大大咧咧地坐在榻上,蹙眉詢問嬷嬷,“你為啥不讓我開口說話?”簡直就是把她們當仆人來使喚,她們是金枝玉葉!

嬷嬷搖頭安撫道:“公主,這事不能由您提出來,得讓千金公主打頭,到時候,得罪人的事,自然就落在了千金公主頭上,咱們占了便宜,不顯山不露水,不是更好麽?”

弋陽公主一聽,亮了亮眼睛,“你說得對!”

“對了,那件事怎麽樣?那邊還是沒人來找?上次讓你們跟蹤藥到底被她送出去沒有,你們都沒有跟蹤到。”

“這次和她住在一起,總能抓住把柄,有派人盯着麽?你說到時候,她若是在庵內傳出了□□之事,只怕父皇會厭棄她了,到時候,看她母妃怎麽嚣張!”弋陽公主只要一想到能将千金公主踩在腳底下,就容光煥發。

而身為她的嬷嬷都覺得弋陽公主想多了,千金公主可是從來都沒有嚣張跋扈過,倒是你自個,好好看看自個啊。

想着夜裏照銅鏡,常常發覺自個頭發又白了不少,頓時就心累,為何當年她不是伺候省心省事的千金公主呢。

此時千金公主接到了嬷嬷的話,說是外頭有人找。

千金公主趕緊帶着嬷嬷跟着過去,只見一男子背對着她,身着侍衛服裝,此時弋陽公主得到了消息,不顧阻撓,小跑着過來了,躲在了拐角處,偷偷看着。

侍衛見千金公主到了,跪下行禮,卻被扶了起來,原來此人正是在齊子轍手下當差的千金公主的表兄。

“兄長來所為何事?”

陳侍衛拱手道:“是這樣的,齊夫人曾經從公主宮中拿過幾副藥。”

“可是管用過來再要?”千金公主笑着說,之後似乎想起這是哪裏,頗為遺憾地說:“哎呀,我不在宮中,不過表兄可以讓齊大人拿着手牌去找太醫,或者是讓蘊兒拿着我的手令過去拿藥就是了。”

陳侍衛尴尬地解釋:“公主,并不是如此。”

“那藥似乎出了點差錯,與公主給的藥方子所配的藥并不一致,從太醫那兒查探到,并未出現任何可疑人物,因而齊大人命下屬前來詢問公主,不知公主是否記得,當初拿藥的奴婢到底是誰?”

千金公主沉吟片刻,将目光投在了身邊的嬷嬷身上,嬷嬷上前一步道,“回表少爺的話,前去拿藥的是宮中的貼身宮女,容奴婢等會派人前去喚了。”嬷嬷将守在一旁的小宮女喚過來,讓她去找貼身宮女素花。

素花小步走來,給千金公主行禮後,聽了陳侍衛的詢問,便道:“當日我去拿藥,在太醫院喝了一杯茶水,拿了藥,走到半路,肚子不太舒服,便将藥托付給同房的小宮女保管了,自個去了趟茅廁。”

“小宮女可過來了?”

“不曾。”素花搖頭,因為公主是過來修行的,像小宮女帶過來的人數是有所限制的。

陳侍衛颔首,拱手告辭。

弋陽公主看在眼中,眯着眼睛笑,回了廂房,哈哈大笑,“你看,這就是說明千金公主與那侍衛有私情。果然當日拿了小宮女宮外的父母,威脅她幫忙辦事是妥當的。”

“只怕如今千金公主已然不是完璧之身了。”弋陽公主笑着躺在榻上,準備以後看好戲,若是以後千金公主的驸馬得知,該多麽屈辱,卻只能忍着。

當日她打探到千金公主派了嬷嬷到太醫院偷偷求了藥方子,弋陽公主不知是什麽,只是能夠讓貼身嬷嬷去辦的事,必然都是大事,要事,不能假借于他人之手,于是她給了千金公主宮內的小太監一些銀錢,讓他幫忙盯着之後誰去太醫院取藥,快速給她消息。

她又用了些許手段,買通了千金公主貼身宮女身邊的小宮女,在貼身宮女前去取藥的當日,在其每日必喝的水中下了藥,之後又讓小宮女到從太醫院回千金公主宮中必經之路偶遇,小宮女只是托辭說是擔心素花,之後接過那藥,直接換成了她早就讓人在外頭開了的藥,這才如願以償地完成了計謀。

弋陽公主嫉妒千金公主,明明若是沒有她出生,她會成為父皇最為寵愛的公主,到時候,她就不用遠嫁了。

可千金公主的出生,改變了一切。

她要報複千金公主,如今終于報複成功了,她就等着千金公主出嫁後看笑話了。

侍衛,還真是便宜了她。

此時齊府內正院,沈晞蘊正一臉你不要勸我,不要拉我,我一定要離家出走的表情,監督着張嬷嬷把東西往包袱裏頭放。

齊子轍笑看着,并不開口挽留。

沈晞蘊本來只是耍耍性子,如今倒真生氣上頭了,眼眶都微微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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