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本地有八月十五也就是中秋節看閨女的習俗。節前，家家戶戶買上月餅、鯉魚、梨子（一來為應季水果，二來為禮的諧音。）紛紛去看望剛出嫁的或出嫁多年的閨女。

林果馨好長時間沒跟姐姐見面了，想借機去看看姐姐。最重要的禮品之一——月餅，她從自己所在的商店買了。鯉魚提前買了不新鮮，她打算去的那天從路過的集市上買。梨子呢，可以去附近的趙家村——也就是趙家亮他們村買，那裏的梨子又甜又脆，十裏八鄉有名。

這天下午，林果馨回到家裏。趁太陽還沒下山，她稍作歇息便又騎上車子前往趙家村的果園。

林果馨對趙家村這片果園并不陌生，小時候，她跟着趙家亮來偷過好幾回果子。果園位于山之陽，通往裏面的羊腸小道崎岖不平，自行車此時成了累贅，林果馨只好将它丢在山腳，拿着用來盛梨子的編織袋輕裝上山。

一路上，她走走停停縱覽四周，大概久離了這種氛圍的緣故，一切景物，在她眼中都顯得格外親切美好。

這片果園面積很大，果樹種類較多，布局也挺有意思。杏、桃、梨、蘋果這四種果樹，因其家族成員衆多，成了果園的主角。它們位于果園中心地帶，分別以開花早晚，從東到西按順序排列。核桃、柿子、軟棗、山楂等果樹，因其株數較少難成氣候，只好以配角的形式環繞在“四大家族”周圍。除了冬季，果樹們進行冬眠，園內呈現一片靜谧之外，其它三季是熱鬧非凡。

當春風悄悄地來揭開果園的無形幕布，反應最靈敏的要數杏樹。她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發現別類果樹還未醒來，不由竊喜——因為這樣一來，她們就可以成為果園舞臺上的最先亮相者。在杏樹們熱火朝天的準備行頭時，桃樹們醒了。虛榮心極強的杏樹怕鄰居搶了先，沒來的及裁出綠衣，只戴着花冠登臺了。連綿成片的這一頂頂粉色花冠将沉寂的果園照亮，其盎然的生機、溫馨的色彩，也融化了人們被嚴冬冰封的心。

杏樹們如願以償的風光了一番後，戀戀不舍的退場了。桃樹們有些嫉妒，同時也看出了杏樹的缺憾——花朵沒有綠葉配。好勝的桃樹們一心想壓倒杏樹，于是作精心裝扮。她們一登場，便引得人們争相前來觀賞。

梨樹們已醒來多時，在一旁冷眼察看。她們深知桃樹已把紅色中最美的一種，展現的淋漓盡致，倘若她們再用紅色裝飾，将是費力不讨好。于是，聰明的梨樹們幹脆來了個素面朝天。她們這種清麗脫俗的扮相，令人皆為之傾倒。

蘋果樹和誰都不争不搶，該她們上場的時候，現出自然的淑女本色。她們娴靜、娟秀的氣質，亦博得了人們的青睐。

四位主角所開的花朵，美的各有千秋；後來以果實相比，仍是難分勝負。

這片果園不僅令人大飽眼福，口福，還給人們帶來財富，因此得到了精心照料。

好像專門迎接林果馨的到來似的，她剛走進果園，裏面就響起悠揚悅耳的笛聲。林果馨推測是果園主人吹的笛子，于是随着笛聲尋過去。

吹笛人似乎近在咫尺了，笛聲卻突然停止。林果馨斂足向四周察看，沒發現吹笛人的身影，卻發現不遠處的一株老杏樹旁有一口小小的茅屋。她覺得果園的主人就在那裏，于是徑直走了過去。

“有人嗎？”林果馨站在杏樹下，朝半掩着門的茅屋問道。

又連着問了兩聲，還是沒人回應。

“哎？剛才明明有人吹笛子來着。”

林果馨正疑惑着，冷不防有一龐然大物從杏樹上落下來。

“啊！”林果馨吓得閉起眼睛退出好幾步遠。

“對不起！”“龐然大物”開口說話了。

林果馨定睛一看，原來從杏樹上落下的是一位高個子青年，手裏還握着一支笛子。

“你吓死我了你！！”林果馨怒聲叱責。

“哦，對不起！”那青年再次道歉。

得饒人處且饒人，林果馨本來不想計較了，可當發現那青年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打量她時，怒氣不禁又從心頭起——“他就是果園主人。我問了三遍，他都不應聲，明明在故意捉弄我！”

“喂！有人在嗎？我要買梨子！”林果馨旁若無人的喊道。

“我可以賣給你。” 那青年說。

“你賣？！你是果園主人，不是吧？！”林果馨乜斜他道。

“你認識果園主人？”

“不認識！”

聽此言，那青年劍眉一挑，問道：“那你怎麽認為我不是呢？”

“因為你的行為鬼鬼祟祟！”

“那你是把我看成偷果子的了？”

“不錯！是一個露了馬腳後又在故作鎮靜還想冒充果園主人的小偷！”

那青年聽後大笑，“想象力不錯！”

他這一笑，讓林果馨感到自己又被愚弄了，于是新賬舊賬一塊算：“笑啥？！有啥好笑的！”

那青年被鎮住，臉上的笑意漸漸縮回去。

“我要買梨子，你賣不賣？！”林果馨惡聲惡氣地問。——她豁出去了，得罪了他就罷，大不了不從這裏買。

那青年把笛子放到一塊大石頭上，說道：“走，到那邊摘去。”他這和和氣氣的态度出乎林果馨的意料，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來到梨樹們的地盤，那青年對林果馨說道：“摘吧，想摘哪個就摘哪個。”

開始，林果馨還不好意思只摘那些個頭大、表皮漂亮的梨子，後來見那青年專挑這樣的摘，便心安理得挑肥揀瘦起來。作為賣主，那青年未免太不精明了，他不光自己不在一棵樹上摘，還招呼林果馨棄小投大。他們所摘的梨子都是大個頭，不一會兒就滿了袋子。

“是不是回茅屋那邊稱？”林果馨問。

“給五塊錢吧，不用稱了。”

“五塊太少了。”林果馨從錢包裏取出兩張五元鈔票遞給他。

“這些就行。”那青年拿走一張。

“那你再收下點兒。”林果馨說着從錢包裏翻找零錢。

“別找了，給我，我也不要了。”

沾了人家的便宜，林果馨心裏很過意不去。那青年好像洞察她的心理，說道：“覺得過意不去，就說聲謝謝吧。”

“謝謝！

“好了，扯平了！”那青年說着拎起袋子前頭先行，“我正好要回家，幫你提一程。”

上山容易下山難，何況還要提着這麽重的袋子，林果馨沒有推辭，又向他道了聲謝。

走到茅屋附近，那青年放下袋子，說了聲“等我一下。”就快步向茅屋走去。

他回來時，手裏多了先前放下的那支笛子。

來到山腳，那青年幫林果馨把袋子綁到自行車後架上。

“太麻煩你了！”

“應該的，你是顧客嘛。”那青年說罷咧嘴笑笑。他這一笑，讓林果馨覺得眼熟，但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那我走了。”林果馨騎上自行車，順着“人”字型路的一撇把家回。那青年看她走遠後，沿着“人”字型路的一捺而去。

走出大約一裏路程，林果馨猛然想起那青年就是上次在橋頭幫她撈西瓜的活雷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