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兩人用了早飯,管家送來一封請帖給蕭承洲,道:“李府大公子送來的。”
蕭承洲接過來看看,對好奇看過來的謝彥道:“李府大公子李文華,邀我今日去清風樓談事。”
“啊?這樣啊。”謝彥失望地嘆了嘆氣,看來今日他與蕭承洲加深兄弟感情的計劃要暫時中斷了。
蕭承洲放下請帖,勾着嘴唇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你若閑着無聊,可與我同去。”
謝彥瞬間複活,雙眼明亮,“可以嗎?我也可以去,不會打擾你們?”
“當然不會。”蕭承洲笑道。
“那、那我得去。”謝彥蹭到蕭承洲身邊,好像生怕蕭承洲反悔。
蕭承洲低頭,對上謝彥仰頭湊過來的乖巧笑臉,指尖擡了擡,到底按捺住了捏他臉頰的沖動。
謝彥已經很久沒去清風樓了。
清風樓是讀書之人酷愛去的地方,謝彥以前也曾和鄭鵬他們去過,無奈絕大部分讀書人好像對他們這些纨绔子弟天生帶着偏見,遇見了不是橫眉冷對就是出言諷刺。鄭鵬之前還因此揍了一名出言不遜的書生,結果弄得他老子被彈劾,鄭鵬也被關在家裏待了半個月。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兄弟幾個此後去別的地方,再沒往清風樓來過。
謝彥跟在蕭承洲後頭,到了清風樓徑直上二樓,入了其中一間包廂。李文華一早就到了,獨自一人在裏面等着,見着蕭承洲便熱情地迎上來,又與謝彥打過招呼。
李家家中為官者,雖職位不顯,但族枝龐大,為官者多,在朝中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謝彥與李文華不熟,但與李文華在大大小小的宴席上也見過不少次,對彼此并不陌生。李文華長得文绉绉的,卻和謝彥眼中那些酸儒文生半點不像,雙方倒也能交談幾句。
謝彥知道蕭承洲與李文華是有事情談,讓南星搬了小幾子,端了幾碟零嘴,識趣地在包廂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着,不去聽他們說話。
清風樓就在鵲橋湖邊,臨水而建,視野開闊,此時他們的包廂又在高處,一眼過去便将下方美景盡收眼底,心中豪邁之情頓生,便是謝彥這肚子裏沒幾兩墨水的,也驟然詩興大發,想吟詩高歌。
“啊!”他張開嘴,卡了半天,砸吧砸吧嘴,摸起果子往嘴裏塞……還是吃東西吧。
Advertisement
這兩日都起得太早,謝彥扒着窗欄趴着,看着湖中來往的船只,耳朵裏聽着旁邊不甚清楚的低語,吹着湖邊過來的涼風,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等南星發現的時候,謝彥已經打了小呼。
“少爺,咱到一邊睡去。”南星輕輕推了謝彥兩下,擔心他這樣睡一會兒扭了脖子。
那邊與李文華說話的蕭承洲本就随時注意着謝彥,見此便忽然止了話頭起身,來到謝彥身邊,一把将謝彥抱起來。
“王爺!”南星惶恐地驚呼一聲,李文華也驚訝地看着蕭承洲。
蕭承洲淡淡瞥了南星一眼,示意他別吵醒了謝彥,而後他繞過屏風,将謝彥放到裏間供人小憩的羅漢床上,給謝彥理了理頭發,才面色尋常地出來,重新坐回了桌邊。
李文華倒了一杯茶,雙手遞過去,說:“這不像您。”
蕭承洲接過去,淺淺地飲了一口,微笑道:“在你心中,本王又是什麽樣的?”
李文華怔住,而後大笑兩聲,在蕭承洲投來含着警告的眼神中,壓低了自己的音量,“王爺說的是,我們一雙肉眼看到的,不過是您自己願意表現出來的。”
在李文華眼裏,蕭承洲殺伐果決又冷心冷肺,可他面對謝彥時,又溫柔謙和極盡包容。多面的個體,其實只取決于他面對的是什麽人。
蕭承洲走到窗邊站定,他背影優雅負手而立,身材挺拔颀長,容顏俊美,眉眼彎彎。他唇角帶笑,那笑在此刻卻不再只流于表面,帶着發自內心的某種滿足。
李文華拍着折扇站在旁邊,側首看他一眼,低聲道:“下毒人的線索我們查到惠王那裏就斷了。”
惠王就是大皇子蕭承昊,二皇子蕭承翰乃是端王,四皇子蕭承睿是豫王。
蕭承洲想到胸口的紅痣,眼角動了動,他勾着嘴角,淡淡道:“繼續查,也不一定是惠王。”
蕭承洲知道自己那幾個兄弟,對他很矛盾,既想拉攏,又忌憚他現在的實力,每每拉攏不成,便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之前他奉命查的貪腐案,地處江南富庶之地,當地官商勾結,官官相護,養肥了一大批官員。他查出來的證據,明面上是指向惠王的,但蕭承洲從裏面一些細節窺探出,此事并不像他理解的那麽簡單,這背後的人究竟是誰,現在還未可知呢。
李文華聽蕭承洲的意思,便是要死盯着不松手,于是道:“我明白了。”
樓下傳來一陣喧鬧聲,李文華探頭看去,就見一群文人以當中一人為中心,攜手而來。
李文華嗤笑一聲,“這範家老二,在這群讀書人中倒是挺受推崇。”
李文華對于這些整天只知道出入各種場合交際的文人書生不太看得上,真才實學的太少,大多都只誇誇其談,見天就發表自己的看法,諷刺這個諷刺那個,好像不把諷刺挂在嘴邊,就顯得自己不是讀書人似的。
世家貴族裏,像範俊遠這樣憑自己科考踏入仕途的也不是沒有,偏他整日混在這些民間學子中,說好聽點是平易近人沒有架子,其實還不是為了替自己撈個禮賢下士的好名聲,順便招攬合意的人才。
蕭承洲看着随衆人踏入清風樓的範二,眺目遠望,“今日乃七月初三?”
“不錯。”李文華說,看着遠處的湖面,挑眉道:“今夜各大花坊會在湖中央擺擂,王爺有興趣留下一觀?”
蕭承洲意味不明地笑笑,應承了,“看看也無妨。”
李文華眼神奇異地看他一眼,後高興道:“那我這便讓人去準備,撈個好位置,定讓王爺盡興而歸。”
蕭承洲說:“不用多好,在如意坊花船旁邊就好。”
“啧……”李文華頭疼地用折扇拍拍額頭,還不用多好,知道要在如意坊旁邊占個位置有多難嗎?無奈蕭承洲已經發話,又是李文華自己開口留人的,所以頭疼也得去辦。
謝彥這個回籠覺一覺睡到大中午,這一覺叫他十分餍足,醒來精神得不得了。只是得知自己居然把蕭承洲扔到一邊自己睡着了後,不免懊惱,沖南星嘀咕:“我睡着了你怎麽不叫我,王爺呢?”
南星給他穿鞋,“在外間和李大公子下棋。”
謝彥放心了點,繞過屏風時,剛想開口喊蕭承洲,卻見蕭承洲正好擡頭看過來。
蕭承洲笑了笑,“睡得好嗎?”
謝彥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蹭過去,剛在蕭承洲身旁坐下,便有早候在一旁的幾個仆從将提着的食盒端上桌,拿出裏面的一碟碟小點心擺在謝彥身前。
蕭承洲征詢道:“中午我們就不回去吃了,晚上旁邊有花坊擺擂,留下來看看再回去?”
謝彥猶豫道:“這個我得問問我爹娘。”
別看謝彥整日裏胡亂竄,但有些地方是家裏明令禁止不許他去的,比如城內的賭坊和那些風月場所,若去了,回家打斷腿。這花坊擺擂,謝彥和鄭鵬幾個眼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早就想去長長見識,看看各花船坊子裏姐姐們的技藝大比拼,無奈他們家裏人也不許他們去,若去了,回家打斷腿。
再一個,這花坊擺擂的地方因又靠近清風樓,出入清風樓的學子文人們也喜歡參與這樣熱鬧,那些花坊姐姐們的名聲大噪,往往伴随着文人所著詩詞對她們的歌頌贊揚。謝彥他們本就對這些讀書人避之不及,家裏又不允許,所以至今還沒去過。
李文華對謝彥居然是這樣一個老實的孩子很是感到驚訝,他都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小孩了,捧腹道:“謝少爺,聽聞你十三歲時就因當街與人争搶美貌女子而一擲千金,你怎麽、怎麽……”去逛一逛花坊而已,怎麽還跟三歲小孩買糖一樣,還得回去問問父母?
謝彥被李文華笑得臉頰漲紅,他急道:“什麽當街争搶,什麽一擲千金,你都這哪聽來的亂七八糟的!”
李文華見他這樣,笑得更大聲了。
“洲哥,你別聽他亂說。”謝彥轉頭去看蕭承洲,“一定又是哪個看我不順眼的王八蛋在背後編排我的,我沒做過這樣的事兒!”
謝彥長這麽大,連府中小丫鬟的手都沒摸過一下,又怎麽可能出去摸陌生女子的,還幹出一擲千金當街争搶這種事。他見不慣耽于女色的人,所以也理所當然的認為蕭承洲也不喜歡這樣的人,自然就不願意讓蕭承洲以為他是這樣的人。
蕭承洲看着極力向自己解釋的謝彥,終是沒忍住,笑着捏了捏他的臉頰,“我知道你沒做過,我信你。”
李文華的大笑戛然而止,看着蕭承洲的眼神好似見鬼,待蕭承洲看過來時,忙收斂表情,讨好地将一碟點心往謝彥身邊推推,“謝少爺,別生氣。我就是與您開個玩笑,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計較。”
謝彥冷冷觑他一眼,哼一聲,摸了他推過來的點心咬一口,大度地表示不計較,卻還不忘為自己再解釋一句,“我真沒做過那樣的事兒,肯定是有人故意編來惡心我的,你們信我。”
李文華嗯嗯點頭,瞅着謝彥那認真的小模樣,心底倒是真的信了。
作者有話要說:
請假通知什麽的,一定要注意文案和評論區!重感冒幾天差點把我給整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