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蕭承洲帶着謝彥去,自然不是以賞花的名義, 表面上, 他們是赴長公主之子甘博文的約。

謝彥對甘博文自然是熟悉的,不過作為一個還沉迷于吃喝玩樂對人生沒有半點高大上追求的纨绔, 謝彥與已經在朝中任職正經做事的甘博文不是一路人, 尋常見面的地點, 也都是在各種宴會場合上, 私下裏并沒有接觸。

對于謝彥的出現,甘博文只是驚訝了一下, 面色就恢複正常。蕭承洲近來與謝彥走得近的事, 他也有所耳聞, 好多人包括他之前都在猜明益侯府是不是有所選擇了。

三人互相問候幾句, 然後謝彥跟着蕭承洲,在甘博文的帶領下,先去與長公主見過禮, 随後三人去了府裏的一處閣樓。

閣樓外有一株挺大的銀杏樹, 夏季葉片正綠。閣樓隐在銀杏樹後面, 将窗戶都打開,站在窗邊透過樹葉間隙往外望,正好能看到不遠處被荷池環繞的湖心小島。坐落在長公主府內的小島, 人工建成,自然沒有多寬廣。小島上如今已擺了不少花盆, 中間還建有亭子,此時亭子裏或站或坐, 已來了好些女客。

謝彥視力不錯,一眼看去,看到好多眼熟的姑娘,當他目光落在其中一人時,頓時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迅速縮回腦袋,躲到一邊,一臉的後怕。

蕭承洲就站在他身邊,将他的變化看在眼底,不由順着看過去。那些姑娘他基本都不認識,不過卻在當中看到一名紫衣女子一直往這邊望,似乎在尋找什麽。

“她在找你?”蕭承洲問謝彥,卻是很肯定的語氣。

謝彥嘆氣:“早知道她會來,我今天就不來了。”

眼裏閃過暗芒,蕭承洲問:“她是誰?”

謝彥還沒說,往那邊看了看的甘博文就說:“那是柳家三姑娘吧,世子夫人的堂妹。”

蕭承洲便懂了,是謝彥大嫂那邊的娘家人。蕭承洲笑道:“我看她的模樣也并非面目可憎,你為何這麽怕她?”

謝彥反駁說:“我不是怕她,就是覺得麻煩。”

一個打不得、罵不得又總愛來找茬的姑娘,可不就是麻煩麽。謝彥雖然不喜歡柳雯,不過覺得對方一個女子被他們幾個男人讨論不太好,便揭過這一茬,生硬地誇起亭子邊的銀杏樹。

蕭承洲見他不願意多說,就沒追問。

下仆送了茶水上來,三人在桌邊坐下,蕭承洲與甘博文說些不甚重要的公事,這些謝彥不懂,就坐在蕭承洲旁邊吃東西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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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受邀而來的女客來得越來越多,亭子外的笑鬧聲越來越大。他們就坐在窗邊,窗沿并不高,坐在那轉頭往外望,就能看到那邊的情形。

甘博文看蕭承洲神色淡淡的,比起關注外面說笑的閨閣小姐們,蕭承洲好像更願意轉頭和謝彥說說話。不過他對此也理解,被自己的親兄弟破壞了婚事,換誰都郁卒無比。距離太後生辰過去不到十天,對方現在沒有心情談及婚事,也屬正常。今日對方能來,應該也是出于孝道,不忍拒絕太後一番苦心而已。

果然,之後長公主将蕭承洲叫過去問及可有中意的姑娘時,蕭承洲搖了搖頭,歉然道:“讓姑母費心了。”

就如甘博文想的那樣,這個回答也在長公主的意料之內。不過長公主還是略有些失望,若蕭承洲的婚事能通過她的手促成,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只能稍後再努力,他年紀已經不小,就算他現在不願意,太後與皇帝也等不得了。

中飯後略歇了歇,蕭承洲便提出告辭,帶着謝彥離開了長公主府。他們的馬車沒走多久,便突然被人攔住了。

那個下仆突然竄出來時,坐在車頭的空青就已經揮出了手中的刀,若不是對方忽然喊了一聲“謝小少爺”,只怕空青已将他一刀劈了。

那下仆看着懸在頭頂的長刀,冷汗沿着額頭跌落,他雙股戰戰,“我、們家三小姐,想見、見一見謝小少爺。”

空青将刀回鞘,面無表情道:“日後切勿這般莽撞。”

聽到動靜的謝彥撩開車簾往外面看一眼,見是柳家下仆,頓時扔下車簾,“不見、不見,快趕車!”

謝彥說了這句話後,馬車就重新動起來,只是剛走沒兩步,又停了,外面傳來熟悉的盛氣淩人的女聲:“謝彥!”

謝彥露出個不耐煩的表情。

認識他這麽久,蕭承洲很少在謝彥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他撩開窗簾,看到上午在長公主府見過的柳家三小姐,對方看到他,匆忙行禮,注意力卻始終放在馬車上,視線轉來轉去到處找人。

蕭承洲回頭道:“你要下去嗎?”

“我不下去,咱們快走吧。”謝彥直接拒絕,催促道。

但外面又傳來柳雯的聲音,只聽對方高聲罵道:“謝彥,你這個縮頭烏龜,膽子小成這樣,連見都不敢見我了嗎?”

蕭承洲斂了斂眉頭,謝彥則是整個人都憤怒了,他一把撩開車簾,指着柳雯,不客氣道:“你讓我見你就見你,你算哪根蔥?我是看在我嫂子的份上,才不與你計較,你別得寸進尺!”

柳雯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她看着謝彥,嘴唇哆嗦,眼眶發紅,又怒又委屈,“你!”

見她哭,謝彥臉上只有不耐,“每次都這樣,明明是你先出言不遜,搞得好像是我對你做了什麽似的。柳三小姐,你煩不煩呀,見天就堵我,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煩我?!”頭一次被謝彥這樣說,柳雯瞪大眼睛,看着謝彥,有點不相信她聽到的。

“對,我煩你,煩死你,看到你我就頭疼!”

謝彥半點不客氣地說,自從他哥娶了嫂子,他們家與柳家有了來往後,他看在嫂子的份上,對柳雯總抱着“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的态度,處處遷就忍讓。可這姑娘實在太煩人了,他都躲着了,她還不知收斂,像這樣堵馬車一副命令的語氣要他出去見她的事情,也不是頭一回發生。

聽到這樣直截了當的回答,柳雯眼淚都下來了,吧嗒吧嗒掉着淚,柳雯哭着說:“你不能煩我!你不許煩我!”

“這你管不着!”謝彥說,見柳雯哭得厲害,到底還是疑心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重了,示意旁邊的幾個柳家下仆:“愣着幹什麽,把你家小姐帶回去。”

柳雯執拗地瞪着謝彥,不肯跟下仆們走,還是她身邊的兩個丫鬟,強制将她拉走了。

“真是……”謝彥甩開車簾,靠着車壁,一臉無語的樣子,又很生氣,憋屈地說:“她哭什麽呀,我被她罵縮頭烏龜都沒哭呢!”

蕭承洲垂眸給他倒了杯茶,他剛才看得清楚,在謝彥撩開車簾時,柳雯看着他的眼神,欣喜中帶着害羞。他将茶水遞給謝彥,說:“她喜歡你。”

謝彥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他咳嗽兩聲,指着自己,不可置信:“什麽?你說她喜歡我?”

蕭承洲含笑點頭,他緊盯着謝彥,不放過他神色中任何細微的變化,“有的人喜歡一個人,表現方式會稍顯幼稚,例如他會通過大聲說話的方式來吸引對方注意,有的人比較笨拙,會通過欺負對方來表現自己,吸引對方的注意。”

“是這樣嗎?”謝彥覺得不可思議,“有誰會這麽傻?居然會喜歡上一個整天欺負自己的人?”

沒在謝彥臉上找到半點動容,蕭承洲嘴角上揚,“是啊,誰這麽傻。”

謝彥還在奇怪地說:“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對對方好嗎?盧宇說,他有次和他喜歡的那位姑娘說上話了,他覺得自己聲音大一點就會吓着對方,恨不得夾着腚說話。柳雯她那動辄使喚下人的語氣,你說她喜歡我,我看不是她腦子有病就是……”就是這麽想的人腦子有病。

謝彥及時咬住舌頭,把最後一截話咽下去,看着蕭承洲嘿嘿嘿嘿尴尬地笑。

腦子可能有病的蕭承洲看着謝彥,似笑非笑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在謝彥假意痛呼時,又放開。

這日的晚飯,謝彥就沒和蕭承洲一起吃了,馬車停在侯府門口,謝彥與蕭承洲揮手作別,回了侯府。

謝彥本想直接回自己的院子,想了想,還是先去找了巫翎,将遇到柳雯把對方弄哭的事說了。主要他覺得依柳雯的性子,他那樣說她,就算她回去不向家裏人告狀,她身邊的丫鬟也會說,柳家人如果要來找他算賬,那他得先讓自家娘親有個準備。

巫翎聽了,也沒說什麽責備之語。她也看得清楚,柳雯是喜歡謝彥的,只是用錯方式,弄巧成拙,惹得謝彥一次次反感。柳雯很活潑,性子與謝彥相合,可這活潑中失了分寸,難免讓人不喜,所以她也只将柳家人的幾次暗示當做不知,沒興趣幫着點明。

巫翎自己就是別人眼中的蠻女,謝家人明事理許她進門成一家主母,她也不是性格多強勢的人,所以在孩子們的事上,她也願意做個明事理的母親,凡事多聽聽孩子們的意願。謝赫的親事,就是他自己選的柳嫚,謝彥她也準備這樣,讓他選自己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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