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09
解決了心中最迫切的疑問,林靜澤神情恢複如常:“你們是來複查的?”
“嗯……原本只是過來取點東西,但他剛才好像有些暈,我想順便請淩主任幫他看看。”
“哦,淩寒啊。”林靜澤的眼神忽然古怪起來,“我正好也要找他,一起吧,結束以後請你們吃飯。”
程默正猶豫,應旸就已經搶先替他回絕了:“不了,我們拿完東西就回‘家’。”
言下之意是醫生也沒必要見,最好現在就分道揚镳,還順帶暗示了他們的同居關系。
林靜澤看向程默。程默不好落應旸的面子,于是點了點頭:“嗯,他剛出院,不能在外面久待。”說着又補一句,“我晚點再和你聯系。”
端的是兩邊不得罪。
通過微表情确認他說的确實是真心話以後,林靜澤目光略略帶過應旸,意味深長道:“行吧,看着還挺精神的。那我晚上等你電話。”
“嗯。”程默依依不舍地觑着他,語氣不由低落了許多,“師兄再見。”
林靜澤被他逗得失笑,伸手摸摸他的頭:“好啦,放輕松。”說完,無視應旸殺人般的眼神慢慢走遠。
在護士的指示下自空無一人的病房裏取回手機錢包,程默這才發現原來那是應旸的專屬治療室。
他在每個科室都包有這麽一間房。
從中可以解讀出兩層含義:一,應旸确實有錢;二,他經常受傷,而且是各種類型的傷。
這樣的認知讓程默的心不由糾結起來。
不安的情緒直至他們回到車裏也沒能緩解。
距離車子發動已經過了幾分鐘時間,程默卻遲遲不敢上路。應旸起初以為他是想等溫度降下來後才走,但仔細一看就發覺他的表情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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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中暑了?”應旸伸手在他額前探了探,順帶消毒。
“沒。”程默拉下他的手,難得對他這些年的遭遇起了探究的心思,“你今天有想起來什麽嗎。”
目光往彼此交握的手上溜了一轉,應旸随即看向程默,老實交代:“不敢想,一想就頭疼。”
應旸忍耐力向來很強,他說疼,那可能就是自己絕對沒法忍受的程度。
“那不想了。”程默忙道。
記得高一的時候應旸因為脾氣暴沒少招校內的刺頭們惦記,但好就好在他抗風險能力強,确實有拿臭臉沖人的資本,不到一學期工夫就把各大幫派收拾得服服帖帖,起事的學生裏有大部份轉做了他的小弟,剩下的那些在路上碰到他也夾着尾巴掉頭就走。
那時他受的都是小傷。
到了高二,漸漸有外校的頭目聞風而來,約架偷襲都是常有的事。程默那時和應旸還不算熟,雖然分科以後也巧合地湊在同個班裏,但他們攏共也沒說過幾句話,只是因為住得比較近,所以程默偶爾會在上學路上撞見他。
遠遠地掃上一眼,然後程默要麽加快腳步,要麽偷偷躲在巷子裏,等他走出視線範圍了再冒頭。
有一回應旸受了大傷。
就在他們回家必經的小路上,從程默躲避過的暗巷裏突然竄出一夥人,大概有七八個之多,每人手裏都拎着一根棍子,不由分說地把應旸圍了起來。
當時應旸身邊沒帶人,盡管已經及時做出了反應,但還是難免挨了幾下。
程默目睹了一切,眼見應旸被挑起火氣反手奪下木棍進行反擊,他的腦子忽然嗡地一響,下意識點開早早下好的警笛鈴聲,調到最大,用巧勁扔進近旁的草叢,然後抱頭蹲了下來。
很快,耳膜被二手國産手機的音效震得生疼,遠處傳來的棍棒破空聲和不時夾雜着一兩句髒話的叫嚣卻慢慢竄跑着散了。
不多時,略顯趔趄的腳步停在面前。
“……是你啊。”
換作平時應旸一定會啐一句“多管閑事”,但不知道為什麽,看着程默微微發紅的眼眶和其中飽含驚恐的眼神,他少有地把話咽了回去。
“謝了。”擦去程默手機上粘着的草梗,應旸把手機遞還給他。
假如那天程默關掉鈴聲以後沒有多嘴叫住應旸,那麽應旸也許就不會對他上心,他們之間也就不存在後來愈加緊密的交集。
“哎……那個,你還好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他留意到應旸手上帶着血跡,猩紅的血色沿着虎口處的肌理一絲絲滲出來。
“……”
“下次不要只照着臉打了,可以、可以朝關節部位下手,會很疼,這樣他們還不能再還手。最重要的是萬一、萬一出了什麽事,責任也不會太大。”
“……”
“我、我就是那麽一說,你……對不起。”
“知道了。”
啪!
清脆的響指在眼前炸響,程默陡然回神,懷念未散,隐含熱度的視線對上應旸近在咫尺的俊臉:“唔?”
“在發呆啊?真舍不得打斷你,可惜我餓了。”
“噢噢,我馬上……”程默慌忙去摸手剎,卻發現自己一直牢牢抓着應旸的手,“那個,對不起。”
當下和回憶重疊,彼此都是一愣。
“你這臭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動不動就道歉。”應旸無謂地收回手,慢慢靠回椅背上,“跟你那師兄也這樣?”
程默眨了眨眼,不明白怎麽就扯到林靜澤頭上了:“關他什麽事?”
“喲。”應旸吹了聲口哨,心情突然多雲轉晴,“這話我愛聽。”
“……”程默決定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定了定神,挂擋,踩油門,車子慢慢滑了出去,“想吃什麽。”
“随便。”應旸把玩着剛取回來的手機,想點開看看,結果發現沒電了,只能改去翻查錢包,“現在這手機更新換代還挺厲害啊……我操!這麽多錢。”
前一秒語氣還懶洋洋的,像一條剛過完冬的蛇王,下一秒聲線卻一下拔高,吓得程默一窒:“咋呼什麽呢?!”
程默大學的時候有個東北室友,逗貧的口音以一種極強的感染力席卷了整間宿舍,将其餘三個南方人帶得不倫不類,直到畢業多年也難解。
“行了你看路。”應旸似乎想把錢夾裏的鈔票統統抽出來揚到程默面前,但留意到車子已經駛出醫院彙入了主路,又難得體貼地矜持起來,學着他的口音說,“去吃自助吧,今兒爺請客!揀最貴的,甭客氣!”
程默無奈地嘆了口氣:“好的爺。”
路上,應旸把錢夾翻來覆去地摸了一遍,起初還沉浸在一夜暴富的亢奮中,把裏面每張卡都抽出來琢磨一遍。黑的金的白的,足有七八張之多。
然而後來不知摸到了什麽,應旸登時沉寂下來,也不嚷嚷着要包養程默了,盯着錢夾出了會兒神,然後啪一下合上,目光再次公然落到程默臉上。
“哼哼。”好像抓到他什麽把柄似的,就這麽直直盯了一路。
程默雖然一句話都不說,也沒點破應旸騷擾司機的不道德行為,但下車的時候,趁着那一錯眼工夫,他到底忍不住偷偷捂了把臉。
一半是被應旸看的,另一半則是源于心裏小小的猜想——
應旸在錢包裏發現的東西,該不會是他的照片……吧?
劇情的走向不該這麽狗血才對。
應旸估計只是在詐他而已。
程默暗暗為自己尋求開脫的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
小應家底究竟有多厚呢,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