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6

這天兩人沒在外面吃,一起到附近的市場買了些菜,回家後程默親自下廚,做了一桌熱騰騰的家常小炒犒勞彼此空虛的腸胃。

蜜汁雞翅,上湯豆苗,絲瓜蛋餃煲……應旸整整吃了兩大碗米飯,程默自己也撐得不行,盤子裏的肉菜被他們合夥清掃完了,桌上一幹二淨,半顆芝麻粒兒也沒留下。

休息片刻,應旸主動把碗筷收進去洗了,程默則赤腳踩在院子裏的草坪上來回踱步,試圖讓運動幫助消食。

蛋蛋好奇地跟在程默後面,不時伸長爪子扒拉他的腳踝:“吆嗚……”

“蛋蛋乖,我現在還彎不了腰,待會兒再摸你好嗎。”

“嗚。”不好。

“那你跳到椅子上。”程默指着一旁的搖椅。

蛋蛋倆腿一蹬,順從地蹦了上去。程默艱難地半蹲下來,一把拎起蛋蛋,抱小孩似的将它攬在胸前,埋頭吸了一口:“嗯……臭臭的。”

這話自然是說來逗它玩兒的,他就喜歡看蛋蛋沖他不住辯解的樣子,毛茸茸的包子臉一鼓一鼓的,特別可愛。

逗着蛋蛋耍了半天,眼見它要惱羞成怒地一腳蹬開自己了,應旸恰在此時走了過來,将它接到懷裏輕輕撓着:“哥哥欺負你啊?”

“喵嗚嗚——”他說我臭臭!

“不怕,爸爸替你收拾他。”

“嗷。”

“來吧,”應旸一手抱着蛋蛋,一手勒住程默脖子,讓他極近地湊到蛋蛋跟前,“還有什麽話想交代,趕緊的。”

就跟讓他發表臨終遺言似的,程默歪頭想了半天,擠出一句:“愛過。”

應旸嗤笑着問:“愛過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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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過這廣闊的天,蒼茫的地;”程默忽然擡高聲音,意興激昂地吟誦起來,“愛過繁花青柏,日月河山,同那昔日并肩過的摯嗝、友。”

“……”

“……”

應旸樂得蹲到地上,蛋蛋被他無意中箍疼了,遠遠竄了出去,程默尴尬地摸摸鼻子:“吃太飽了。”

應旸又笑了一陣:“行了,替蛋蛋原諒你了。”

程默撇着嘴沒好氣地說:“謝你啊。”

說完,不等應旸繼續取笑,他就趿拉着拖鞋躲進書房準備找點事幹。

百無聊賴地轉了一圈,程默發現自己暫且靜不下心來看書,胃部還有些飽飽脹脹,坐在椅子上像有一股氣頂在胸口。

他不得已回到客廳,關燈打開投影,站在沙發前找了部綜藝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

應旸則留在院子裏抽煙,趟門隔斷了煙熏火燎的侵擾,只餘光瞥見猩紅的煙頭在應旸指尖來回晃動,一時在上,一時在下,偶爾亮得灼目,過後又瞬間黯然。

蛋蛋不知躲到了哪裏,方才悄無聲息地出來看了一眼,發現地盤被應旸霸占了,門還緊緊關着,争也争不過,氣得它一扭身再次跑走。怕是竄到床上報複他去了,要在他枕頭上放肆地橫着,睡到流口水。

想着床單被套也是時候要換了,程默選擇隐瞞下來,沒去通知應旸這個可能的噩耗,讓他下次抽煙前掂量清楚這樣究竟值不值得。

身側的音響緩緩流淌出清越悠揚的樂聲,屏幕上正在投放一個歌唱類節目,聚光燈籠罩着霧氣缭繞的舞臺,時下正當紅的男歌手架着立麥深情獻唱。

前奏剛一響起,程默就聽出這是Adam Lambert的《outlaws of love》。

高考完帶着蛋蛋搬家到A市的路上他一直反複循環這首歌。

“Everywhere we go,we're looking for the sun.”

(每至一處,我們都試圖尋找一絲安穩。)

“Nowhere to grow old.We're always on the run.”

(四處奔波尋找,卻依舊無處白頭偕老。)

歌詞的內容十分貼合他當時的心境,即便到了多年後的今天,再次聽到這熟悉的節奏,程默心底依然忍不住湧起一股悸動。身體随着音樂搖擺輕晃,嘴裏無意識地哼唱:

“They say we'll rot in hell,but I don't think we will.”

(他們說我們将為孽緣步下地獄,但是我不相信。)

“They've branded us enough.Outlaws of love.”

(我們已經被說得夠多的了,就讓我以囚徒之名為愛逃亡吧。)

應旸被他的歌聲吸引進來,未盡的煙火按滅在花槽裏,夜風将輕煙吹遠,他帶着一身秾醇的氣息将程默自後向前擁入懷裏,腳步跟從他輕輕晃動。

“Scars make us who we are.”

(傷痕造就了如今的我們。)

“Hearts and homes are broken,broken.”

(就算無處安身,傷心欲絕。)

“Far,we could go so far,with our minds wide open,open.”

(只要我們敞開心扉,愛就可以蔓延千裏。)

程默不自覺回握住應旸抱着他雙臂的手,嘴裏喃喃地唱着:“Outlaws of love……”

這是應旸第一次聽他唱歌。程默聲線很好,此時由于傾注了深沉的情感,聽着甚至可以媲美熒幕上的歌手。投影裏燈光輪奂,光暈通過幕布映射到程默臉上,讓他白皙清俊的面容時隐時現,看着屏幕上的雙語字幕,應旸漸漸能夠體會到程默的心情。

無怪乎他紅了眼睛,渾身像抽去力氣一般靠在自己身上。

“你有我,我會永遠陪着你。”應旸側頭親了親他發熱的眼尾,循循善誘的聲音在歌曲餘韻中響起,“你願意向我敞開心扉嗎?”

程默眼睫一顫,不知是因為他的親吻,還是這番動人的話。

煙草帶着鎮定人心的味道,同時又具有蠱惑和麻痹神經的效用,程默在內心防線最為脆弱的時候和應旸貼近了呼吸,長久的堅持忽然難以為繼,他微一擡頭,試圖透過閃爍的光影看清他的眼神。

應旸的瞳色很深,視線落入其間就像沉進一汪深潭,在最開始的瞬間程默不由有些掙紮,久而久之卻還是淪陷在裏面,不争氣地合上了眼睛。

嘴唇循着煙草的氣息緩緩貼合過去,觸到同樣幹燥柔軟的所在,程默靜靜停留了一會兒,見應旸沒有回應,他開始加重了力度,笨拙地吮吸他的下唇。

幹燥的唇瓣不多時就濕了,程默舌尖顫抖着伸了出來,試探性地撬開應旸的唇齒,從似乎在和他拿喬的縫隙中推擠進去,和他的舌頭會師。只是與此同時,應旸倏地退開,以致程默不解而又迫切地追趕上前,再次捕捉到他。

這回程默說什麽也不放松警惕了,他把應旸的舌頭奮力纏緊,一路逼迫着勾到自己嘴裏不住吮吸,似是讨好,也像一場以柔克剛的深度誘惑。

在這樣纏綿的攻勢下,應旸無奈放低身段,扣住程默将他拉往沙發,遙控器在此期間被不小心摁到,片段倒回歌曲一開始的部分,程默切合着旋律親吻得愈發用力,加之應旸開始配合,這場糾纏漸漸有了難舍難離的趨勢。

……

翌日。

應旸正在外面準備早餐,為防蛋蛋進來騷擾,房門牢牢地關着。

程默肢體僵硬地挪進浴室,發覺應旸竟然幫他擠上了牙膏,就連毛巾也擰好了架在他的杯子上。

百感交集地洗漱完,程默拉開衣櫃,只見外出的衣褲應旸也為他搭配好了,折疊整齊,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他并非不識好歹的人,揀起那身衣褲穿上,程默摸了摸後腦勺上翹起的呆毛,開門,假裝整理着衣擺的皺褶,低頭走了出去。

“早。”應旸把剛出爐的蒸籠擺到桌上,看見程默出來,輕笑着和他打了個招呼,眼神溫存得像是一位丈夫注視着他的新婚妻子。

“……早。”程默沒來由地臊紅了臉,掩飾性地拉開椅子坐下,不等應旸把手擦幹就端碗吃了起來。

小米粥配蟹黃小籠包,程默的視線由始至終都不曾離開過桌子,就差沒數着碗裏的米粒過活了。

應旸似乎對此一無所覺,神色自如地問:“昨晚睡得還好嗎。”

“還、還行。”昨晚難得沒有做夢,一覺睡到大天亮,是這麽長時間以來為數不多的好眠。

“那就好。”應旸欣慰地點點頭,夾了一個小籠包給他,“多吃點。”仿佛是對昨晚讓他累壞了的補償。

早餐很快就吃完了,程默全程不怎麽說話,基本是應旸問一句他才吝啬地蹦幾個字出來。

出門前,應旸為他整理好襯衫的衣領,又順了順後腦的頭發,在他額前印下一吻,接過他的公文包:“走了,上學。”

程默這天多少有些恍惚。

幸好他的課都在下午,中午午休完他已經大致恢複了過來,上課時的狀态和平日別無二致——至少在學生眼中是這樣沒錯。

周五放學以後學校依然要召開例會,讓各級各科的老師總結一周的教學成果,并在年級組長的帶領下拟定期末複習計劃。

副科永遠是全校最早上岸的特殊存在,再加上程默這科滿打滿算就只有兩名老師,期末試卷也早早提交了上去,因此不過十來分鐘他們就結束了會議,得以提前離席。

新老師拎着包直接走了,程默則折回辦公室,慢條斯理地收拾桌面。

十分鐘前應旸已經發來短信說他到學校門口了,後面還跟了句讓他別急,可見初衷并不是為了催促。

于是程默頗有些恃寵而驕地難慢則慢,下樓時恨不得走兩步退一步,力圖晚些見到應旸才好。

然而無論他怎麽拖延,小白連同靠在它身上抽煙的男人依然很快出現在面前。程默拎着包慢慢挪過去,一言不發地上了車。

應旸随即掐了煙坐進駕駛室,降下車窗散味:“怎麽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累着了?”

“唔。”程默不好向他說明真正的原因,想着心累也是累,也就順勢點了點頭。

“睡會兒吧。”

“唔。”

應旸笑他:“這麽聽話?”

“唔。”

“那……今晚再來一回?”

程默總算搖了搖頭,調低座椅偏頭一枕:“聽不懂,睡了。”

“兩回也行啊。”

程默閉上眼睛,喉嚨裏發出和蛋蛋如出一轍的呼嚕聲。

到家的時候夕陽的餘晖仍未散去,胡桃色的地板被陽光烘烤得無比溫暖,蛋蛋蹲在光暈裏歡迎他們回來,虎頭虎腦的樣子十分讨喜。

程默一進門就忍不住洗了手找蛋蛋玩,應旸則把他的包放進書房,出來以後自然地套上圍裙,承擔本該由程默發起的活計。

應旸沾濕了手開始淘米,新買的藏藍色圍裙松松垮垮垂在身前:“寶貝,過來幫我系下後面的帶子。”

“蛋蛋,你爹叫你。”程默沒好意思應聲。

應旸聽力極好,當即笑着糾正:“叫的是大寶貝,小寶貝太矮了夠不着。”

這下程默只得不情不願地拖沓着過去,牽起應旸腰側垂落的帶子交疊一系,別致地綁了一個蝴蝶結。

日薄西山,天際漸漸鋪開一層緋紅,像是打翻了哪家姑娘的胭脂盒,讓前一刻仍以蒼黃示人的面貌染上血色,豔麗異常。

晚霞蕩漾地浸潤在水池裏,視線越過應旸肩頭偷着往前一瞥,程默眼疾手快地拿過洗菜盆把淘米水存蓄起來:“別浪費。”

應旸握了握他的手:“我去交水電費。”

“不用。”等待應旸把米淘好的過程中,程默沒有即刻把手抽回,只支在他腰側似是而非地說,“你現在可是無業游民,還是省着點花吧。”

“我的存款不省都比你多。”

好煩,瞎說什麽大實話。程默忍不住睨他一眼,淘米水也不拿,甩着手走了:“那你交吧,我先洗澡。”

放一大缸子水,心疼不死你。

浴缸是程默搬進來以後自己加裝的,出于消除身心疲勞的考慮,他一周之內起碼要泡三次澡,浴室櫃子裏收集了不少入浴劑和浴球,各有各的功效。就某種程度而言,他的日子其實過得還蠻小資。

大概是因為他沒有結婚生子的打算,所以才有閑錢盡可能地犒勞自己。

晚餐應旸準備做咖喱雞和章魚蓮藕湯,估計要一個小時才能弄好,現在他有十足充裕的時間不受打擾地美美泡上一回澡。

站着把頭洗完,又大致搓了搓身體,程默把下水口堵好,選了一顆椰奶味的浴球扔進浴缸,一邊聽歌一邊放松養神。

泡着泡着,程默聞着水裏源源不斷傳來的奶香愣是餓了,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光溜溜的白斬雞,撒點蔥花就能吃。

擔心泡久了會低血糖,再加上水也有些涼了,不過十分鐘他就戀戀不舍地把水放掉,沖掉身上殘餘的泡泡,起身站在鏡子前擦水。

都說人剛出浴的樣子就像剝了殼的雞蛋,程默對此深有同感。

估計那顆浴球還帶了點美白的功能,眼下他的皮膚簡直白得發光,摸着也滑膩膩的,程默低頭往自己手背上舔了一口:真香。

忽然不敢出去了。

應旸極有可能把他抓去炖了吃。

他自己都覺着饞。

門戶大開地在卧室裏散了會兒味,程默揪起前襟聞了聞,不知是他習慣了還是真就如此,奶香似乎淡了點。

他終于鼓足勇氣溜了出去。

應旸正在攪拌鍋裏的食材,讓咖喱和雞肉更加均勻地融合到一起,廚房裏滿是誘人的香氣,程默登時食指大動,一臉垂涎地湊過去,把前一刻的擔憂抛到了九霄雲外。

“什麽味兒?”程默剛一靠近,應旸就敏銳地聞見一陣有別于咖喱焦香的氣息,手下一頓,偏頭往程默頸間嗅了嗅,緊接着出乎意料地推着他往外趕,“靠,你快出去,聞着要那啥了。”

“什麽……鬼。”程默臊紅了臉退出去,半路截下意圖跑進廚房的蛋蛋,小聲警戒,“蛋蛋別去,裏面有個大壞蛋,當心他欺負你。”

應旸聽見了,回過身來沖蛋蛋保證:“放心,爹只欺負你哥。”眼神卻瞅向程默,把他臊得又躲遠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被鎖怕了,改了好些詞,省略號大概就幾百字,實在舍不得請看捏給大家織圍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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