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身份

經過一晚的修整, 劉方平的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 他似乎也知道霍振北今天過來是有話想問他,于是便把劉安哄走了。

劉安似乎十分聽父親的話,雖然看起來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跟着晏姝出去了。

等屋子裏就剩霍振北和劉方平兩個人的時候, 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屋子裏一下子就陷入了沉寂。

過了好一會兒,劉方平才用有些沙啞的聲音道, “不是我故意瞞着大人, 只是有些事事關我們父子二人的性命,而且我也不想牽連到別人。”

劉方平也知道自己昨日的态度破綻頗多,而對方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這樣已經算是忘恩負義了,所以在想了一晚上之後, 決定有些能說的事還是和對方據實已告比較好。

他說完就等着霍振北的回複, 想看一下他到底是什麽态度。

霍振北什麽态度也沒有,他原本對這對父子不算太在意,只是那個少年的異樣才讓他留了心,而昨天提到澧縣時這人有些反常的反應才算是讓他起了徹底探究的心思,畢竟是和自己即将上任的地方有關的事, 他覺得還是有必要多了解的。

他點了一下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劉方平此時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了,是說他們和澧縣的淵源?還是說他們的身份。

劉方平思索了許久,最後開頭道, “大人不知道看沒看出來,小安他和別人有些不一樣。”

霍振北不知道他是指那個少年的眼睛,還是說他的智力,但不管哪一個确實都和別人不一樣,他又點了一下頭。

劉方平苦笑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小安從出生起就被大家視為不詳,他的母親也是在生他時難産去世的,我不希望他聽到別人在他耳邊說閑話,就帶他搬到了偏僻的地方,可是等他漸漸長大,我就發現他不怎麽愛跟別人說話,平時反應也有些遲緩。”

他說道這裏露出痛苦的表情,“都怪我陪伴他不夠,等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五歲了,後來看了許多大夫也都說能變好的概率很小了。”

霍振北安慰了他一句,“令公子能一直保持着這樣一顆赤子之心挺好的。”

只是他不明白他和自己說這些有什麽用,這最多就是解釋了一下劉安為什麽看起來不太懂人情世故,顯然這并不是他想知道的,相信對方應該也明白這一點。

果然劉方平說完就繼續說道,“小安本來生來就那樣,如今又有了這樣的毛病,即使我們住在最偏僻的地方,也仍然躲不過各種流言蜚語,小安性子單純,每次不小心聽到那些都會傷心許久,于是前段時間我便帶他搬了出來,打算另找地方安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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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就解釋了他們為什麽會在路上相遇了。霍振北心裏默默想到,但是這也不是重點。

霍振北此時終于開口道,“你和澧縣有什麽關系?”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劉方平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我們原本就住在澧縣。”

難怪昨日提到澧縣他表情會變,但如果僅僅是從哪裏搬出來,表情不應該是那樣,霍振北直覺對方還是瞞了他一些什麽。

既然對方不願意主動說,他就主動問道,“你是住在寨子裏還是……”

這就是想知道他是普通百姓還是苗民了。

劉方平對這個倒是沒有隐瞞,他說道,“我的妻子是苗寨的姑娘。”

這個解釋一般人聽來就會自動理解成他妻子是,但他不是,所以他們應該是和尋常百姓住在一塊的。

但霍振北卻覺得他這樣迂回的表達是故意想引他往那方面想,而這正說明事實并非如此。

他此時才認真的打量起眼前這個男人來,突然就覺得他們的身份有意思極了,他沒有在追問什麽,反而是問道,“你昨天說的想報恩是真心實意的嗎?”

劉方平趕緊點頭保證道,“但凡公子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倒是不用赴湯蹈火。”霍振北說道,“我要赴任的地方就是澧縣,既然你是哪兒的人,不如就暫時跟着我吧,有個當地人在身邊方便一些。”

他說完這個還十分善解人意的說道,“至于住處,我也會給你安排的,不會有什麽人會說三道四的。”

劉方平似乎是沒有料到對方會說這樣的話,微微張開了嘴,一副驚愕的樣子。

畢竟他覺得自己說話并不高明,對方應該也能看出自己有所隐瞞,而且自己也剛說是從澧縣出來的,現在他居然又要自己再回那裏?

劉方平覺得這種能讀書當官的人的腦子大概和他們這種粗人的腦子不太一樣,否則他怎麽會怎麽也想不出對方的用意呢。

劉方平一臉糾結,回去?他覺得危險,但是澧縣其實也算不上小,若是自己有心隐瞞應該也不會輕易被找到,何況那些人應該也不會一直再找他們。

是了,劉方平隐瞞的部分就是他并非是主動要搬出來的,而是被迫逃出來的。

他确實不是苗寨的人,但是苗寨的姑娘卻不外嫁,他要和小安的娘在一起,只能陪她一起住在苗寨,原本一切還算和樂,直到小安的出生,他的生辰便是他母親的忌日,而等他睜開眼睛後,大家便發現他有一只眼睛是不正常的,這被他們視為不詳,甚至他母親的去世也被認為是他不詳的證明。

只是他發現這一切後,劉方平就帶着他離群索居,于是大家漸漸的也就遺忘了這件事,沒有找他們的麻煩,但是就在不久前,寨子裏大祭司的兒子突然就生了一場重病,巫醫怎麽也看不好,随後,又有更多的人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大家終于想起了宅子裏還有一個不祥之人,便揚言要把他燒了祭神,請求神明保佑,他這才帶着兒子逃了出來,誰知道半路上卻病倒了。

劉方平看着對方不辨喜怒的神情,小心問道,“不知道大人想讓我做什麽?”

畢竟對方救了自己的性命,現在對方讓自己給他幫忙,他似乎也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他覺得若是一些不怎麽需要經常出現在人前的事也是可以接受的,大不了等幫完忙之後立即就走。

霍振北看他這副小心翼翼的表情便知道他定然是跟苗寨有些牽扯了,他沒有想把苗寨收歸麾下的想法,但是他需要他們對官府有應有的順從和尊重,而這一切,若是有一個了解其中情況的人,則會方便很多。

他沒有把這想法和劉方平只說,只是回答道,“我初來這裏,許多情況并不了解,只是需要一個當地人可以随時了解情況而已。”

看來只是在背後給他提供一些必要的信息,并不需要自己出面做什麽,劉方平有些放下心來,他問道,“大人要什麽時候走?”

這就是答應的意思了。

霍振北對此也不覺得意外,只是說道,“等你身體恢複一些就走。”

劉方平點頭,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子要是現在上路怕就是累贅,因此也沒有逞強的意思。

話談到這裏就差不多了,劉方平看對方有要走的意思也不挽留,只是在他剛起身的時候又不放心的叫住了他,“大人,小安的眼睛……”

他剛才直接問霍振北自己兒子的事的時候也并非是魯莽,一方面他覺得對方應該已經發現這件事了,另一方面他也是覺得對方不是特別在意這種事的人,何況對方救了他們,他也覺得這種顯而易見的事不應該瞞着對方,只是在對方要離開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

霍振北連頭都沒回,便直接說道,“我并不相信這些,至于他會不會被別人發現,那就是看你們了。”

這也就是他不會和別人說這件事的意思了。

他們遮遮掩掩這麽些年,終于遇到一個不在意的人,劉方平也松下一口氣來,至于瞞着別人這件事,他們已經做了許多年,也算是操作熟練了,只有不像如今這樣長時間近距離接觸,一般人并不會輕易發現。

他在霍振北出門的時候,又鄭重說了一句,“謝謝大人。”

霍振北回了一句,“我并沒有做什麽。”便繼續向外走去。

剛出房間,便看見了在院子裏蹲着的晏姝和劉安。

晏姝正在少年身邊努力和他說話,而少年則基本跟沒聽到似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父親的門口。

晏姝說好幾句,他才遲鈍的回個一句,也基本都不超過五個字,有時就是點一下頭意思一下。

霍振北在門口看得皺起了頭,尤其是那個少年看見他出門就立即把視線投向了他,随即看清了門口的人,又像是十分害怕似的瑟縮了一下,低下頭往晏姝身邊靠了靠的時候。

他沉聲問道,“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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