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才我用一根絲線威懾住了你。其實這不是武功,而是技巧,你的功夫遠高過我。”

何安下變了臉色。

沈西坡的笑容近乎甜蜜:“但我一樣可以殺死你,這就是劍客和刺客的區別。想試試麽?”

何安下的兩只手縮在袖子中,緩緩閉上眼睛。五秒後,何安下的手向沈西坡的額頭伸去……手碰到沈西坡軍官帽沿,即将發力時,他聽到了一聲清脆的樂音,随後腦子裏升起一種極為舒服的感覺,似乎喝了一杯上佳的龍井茶。

何安下的眼球幹澀,努力調整視線,見兩個黑西裝大漢已跳到牆邊,沈西坡一只手拿手帕捂着口鼻,另一只手拿着個銀亮的打火機,剛才的清脆一響,應是打火機翻蓋的聲音。

打火機飄着藍色的火苗,冒着白色煙氣。

“嘡”的一聲,沈西坡關上了打火機,站起來,走到牆邊,将手帕從臉上移開,遠遠地說:“這是古老的迷魂香,改為燃氣後,揮發速度增加三倍。何先生,受用麽?”

何安下心中空落落,沒有憤怒沒有悲哀,臉上不自覺地笑了一下,肩膀一塌,整個人癱在椅子中。

16、兇宅

黃昏,杭州民衆看到一個極其古怪的場面。一個黑西裝大漢撐着雨傘走在前,一個渾身淋得濕透的人跟在後。

如果仔細看,可以看到黑西裝大漢的雨傘中延伸出一根絲線,絲線系在身後那人的脖子上,他像牛一樣被牽着,走遍了杭州最繁華的街道。

此人兩眼癡呆,竟是曾展現過入定十天奇跡,後在西湖邊開藥鋪的何大夫。

何大夫是杭州民衆口中的傳奇人物。當黑西裝大漢牽着何大夫第二次經過影壁街時,後面看熱鬧的人跟上了一百多個。

大家看到何大夫最終被牽進一所黑脊白牆的院落中,院門關閉後,就再沒有打開。

到第二天中午,大部分杭州人都知道了這所宅院的來歷。這所宅院最早的主人是一個上海銀行家,到這裏躲債時,被仇人所殺;第二個主人是廣東報館老板,他在這裏養了一房小老婆,小老婆後來患上了精神病,她被接走後,宅院就一直空着。

聽說在兩年前,宅院換了新主人,但始終沒有人搬過來。有人說那是四川一家藥廠的老板,買下這所宅院後,家裏就遭了火災,全家早已死光。

這是一所兇宅。

何安下的事情,傳到了警備廳。小隊長周付源正要派人去調查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接完這個電話,周付源取消了行動,有人不解地問:“不管何大夫死活了?”周付源沒好氣地說:“我的死活,誰管?”

陰雨不斷,何安下神志不清地過了十天。十天中,他沒有再見過沈西坡,每日有一個老媽子給他送兩次粥喝,喝完他便昏昏睡去。他在二樓的一間房中,從窗口可望見樓下的花草。房門每次都被老媽子輕輕帶上,從聲音上判斷,并沒有鎖。

但何安下完全沒有出門逃生的意志,他甚至沒有了起床的想法。這是一張雕花大床,床欄上鑲着四面扇形的白色瓷片,上有古香古色的山水畫。床下有一個馬桶,它是何安下下床的唯一理由。

十天裏,有好事之徒敲過宅院院門,沒有回應。後來有人爬上院牆向裏窺視,院中無人,忽然白光一閃,他跌落在地,被刮掉了半條眉毛。

于是,這座兇宅又成了鬼宅。

第十一天中午,何安下喝下了白米粥,脖頸一陣發麻,軟在床上。門輕響了一聲,老媽子離去了。當何安下即将睡去時,門又輕響了一聲,他睜開一只眼,門已關上,一雙粘滿泥濘的土布鞋到了床邊。

何安下還沒有看到那人全身時,眼皮已難過地垂下,再無力睜開,只覺得自己的右手被擡起,接着一絲冰涼插入中指裏。

這絲冰涼滲入肺腑,何安下眼皮充電一樣有了精神,登時張開,見到一張消瘦的臉。此人六十多歲,胡須十分肮髒,不知多久未洗過臉,但他的一雙眼睛卻泉水般清澈,似乎可洗去你所有的煩惱。

何安下看到自己的右手中指上插着一根銀針,知是給紮了針灸。那人悄聲說:“你一直被人喂迷藥。彭亦霆是我家少爺。”

何安下:“彭亦霆?”那人一笑:“彭乾吾的第七個兒子。彭家在杭州有一家飯館,我提供蔬菜,我知道你和七爺是朋友。”

何安下腦海中泛起彭七子孤傲的身影,挺身要坐起,四肢卻依然麻木。彭家菜農背起何安下,開門,行出了走廊。

彭家菜農腳步穩定,大模大樣地下樓,何安下說:“小心。”他:“不必。”他提高音量,語調中竟有彭家七子的冷峻。

兩人下了樓梯,眼前是一樓的長廊,大約有七八間房。一間屋的門緩慢地敞開了,沈西坡探出頭來,以疲勞至極的眼神掃視兩人,有氣無力地說:“何人?”他:“種菜的。”

沈西坡嘆了口氣,縮頭,關上了房門。

菜農的呼吸聲停止,背着何安下慢慢地走過沈西坡房門。房門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菜農恢複了呼吸聲,繼續前行。

當走到最前一間房時,菜農停住腳步。

房門緩慢地推開,沈西坡一臉歉意地走出了門。

沈西坡:“我不願裝神弄鬼,只是這房屋的結構十分複雜。”菜農:“非要我留一手功夫,才能走麽?”

沈西坡疲憊的眼皮上泛起了湖水微瀾般的波動。

菜農伸出左手,扶在敞開的屋門上。門是上好梨花木所做,沒有塗漆,天然的木紋好似飛天的鳳凰。

卻見那只鳳凰似乎跳動了一下,長尾的羽毛豐富了許多。

沈西坡眼中流星般閃過一道精光,也如流星,一閃即滅。他依舊一副疲勞模樣,輕聲說:“不拍裂門,卻改變了木頭原有的肌理,把力量控制得很好,不但武功高超,對梨花木特殊質地的把握也十分精準。”

菜農:“種菜前,我做過鐵匠、石匠,還有木匠。”

沈西坡:“佩服,請走。”

菜農背着何安下走到院門,手拉門闩時,門縫裏卻射出了一道白光,一閃便縮了回去。

菜農愣愣地站着,抓門闩的手越握越緊。

沈西坡從背後走來,溫和地說:“你的腹部中了一劍,這把劍很薄,抽出的速度比刺入還快,傷口來不及張開就合上了,血沒有機會噴出來。”

菜農松開門闩,轉過身,沈西坡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張紙,遞給菜農,不緊不慢地說:“如果你像常人一樣走路,走回家,腸子也不會破裂,用這張藥方吃藥,十天內腸子會和好如初。如果你動武,你的腸子就會破裂。”

菜農原本清澈的眼睛變得污濁,喃喃道:“你的做法很奇怪呀。”沈西坡笑了:“沒什麽可奇怪的,跟你的做法一樣,我們不想殺人,只想顯示一下武功。”

菜農接過藥方,沈西坡把何安下從他背上扶下來,然後打開了院門。菜農兩眼圓睜,盯着門外,想看清楚使劍的人。

門外無人,只是青灰色的街道。

菜農嘆了口氣,與何安下對視一眼,慢慢走出門去。

沈西坡關上院門,上前扶住何安下胳膊,友好地說:“想不到彭家的人會救你,武林中的恩怨真令人費解。”何安下:“不要難為他們。”沈西坡:“放心,彭家不是我們等的人。”

何安下任由他攙着,上樓、入屋。

17、劍氣

白米粥越來越好喝了,老媽子說換了新米。這種米色澤白潤,兩頭有着長長的尖蕊。

到黃昏時,沈西坡會到何安下屋中待一會兒,他将一把紅木椅子移到窗口,坐着,任血紅的夕陽灑在身上,然後拿一根簫,自顧自地吹了起來。

簫聲惆悵,何安下躺在床上,有時清醒,有時糊塗,不論清醒糊塗,随着簫音,都會想起許多往事。一日,何安下拼着三分清醒,終于開口說話:“多謝了。”

沈西坡長簫離唇,怔怔地望着何安下,何安下說:“你的簫聲讓我想了很多,以前我在山上做道士,整日煩惱,現在方明白,那其實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沈西坡将簫置于膝蓋上,垂頭說:“不必謝,我吹簫不是為你,是為我自己。你以為特務生涯驚險刺激,其實,這一職業最大的特點,卻是寂寞。我在這裏無聊地待了二十多天,為不相幹的人,消耗掉自己的時間。我這種人,對人無益,對己有損。”

看着他疲憊的眼皮,何安下竟有了同情之心,嘆道:“并非如此,起碼跟着你,我可以吃上從沒見過的大米。”

沈西坡狠狠地盯了何安下一眼,随即眼中泛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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