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陳七星并不知道薄平原修的是什麽魄,不過他凝着心神,地皮一震動,便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把魄往下一壓,萬朵桃花落地,忽地化成一朵,大如桌面。陳七星整個人就站在那朵桃花裏,粉豔的桃花瓣映着他的臉,倒真有幾分玉面春風的味道了。
十二根尖筍鑽出來,圍着桃花就是一通猛紮。桃花看上去粉豔豔的、吹彈即破,可勢勁力疾的竹筍卻就是紮不破,總是給花瓣彈出去,便如春雨滑過少女粉嫩的面龐,不留半絲痕跡。
薄平原紮了一氣,眼見無功,心中着惱。他一聲厲叱,神念催動,十二根竹筍忽地化為一根。這一根竹筍沖天而起,忽一下便長到四五丈高,筍尖一彎,從上往下,照着陳七星腦袋便紮了下來。
陳七星“哈哈”一笑:“筍子彎了腰,可就沒勁了啊!”
笑聲中,一片花瓣忽地長大,迎上薄平原的竹筍,卻又一變,變成一條紅飄帶,跟先前的彩虹一樣。紅飄帶霎時就繞着竹筍纏了十七八圈,長勢卻不減,仍往上長。竹筍本來往下紮,但紅飄帶力大,帶着竹筍往上長,竟又給它拉直了,而且一直往上長,把竹筍越拉越長。
薄平原急了,連連催勁,當真把魄中吃奶的勁都拿出來了,但他這區區竹鞭魄如何是幻日血斧的對手。竹筍被越拉越長,眼見已給拉成七八丈長的一條,不是竹筍,成竹子了。
薄平原急得面紅耳赤,力不如人,卻徒唿奈何?若竹筍是件兵器,類似刀劍什麽的,實在扯不過,松手扔掉就是了。可這竹筍是他的魄啊,勁一松,魄光也就散了,這個魄也就沒有了。可憐他八歲入包勇門下,從最初的學拳練劍打熬筋骨算起,整整用了十多年才成就這麽個魄,怎麽舍得扔?
眼見桃花化成的紅飄帶還在扯着竹筍往上升,薄平原實在撐不住了,不得已開口求饒:“玉郎君高擡貴手,小弟認輸。”他松了口,陳七星“哈哈”一笑,收了魄光。薄平原一得自由,急忙收魄後退,卻已是一頭一臉的汗,面色則由紅泛白,顯然魄力消耗太大,身體有些吃不消了。
原以為十拿九穩,結果卻是這般收場。包麗麗咬着嘴唇,差點兒把唇皮咬破,卻也無可奈何,只有另打主意。她眼光在關瑩瑩身上一溜,道:“我們是認輸了。關師妹,松濤宗的臉面可就全着落在你身上了,你可別讓大家夥失望。”
“松濤宗的臉面全落在瑩瑩身上,這丫頭,嘴夠刁的。”陳七星暗暗搖頭。
關瑩瑩卻也不是省油的燈,“哼”了一聲:“我輸我贏,跟你沒什麽關系。”上前數步,一抱拳,“玉郎君,我來讨教。”腦後魄光一現,光中化出一朵紅中帶粉的芙蓉花,直送到陳七星面前。關瑩瑩盈盈一笑,“玉郎君,你看我這花如何?”
“這丫頭倒會使詐。”陳七星知道關瑩瑩花中藏有醉香,自然要配合她演戲,“咦”了一聲:“小姐這是修的什麽花?對了,是芙蓉花吧?果然漂亮!”還湊過腦袋去,裝作要聞聞花香。關瑩瑩卻也湊趣,芙蓉花緩緩綻開,到得半開之際,忽地一炸,花中一股粉豔的氣流如水流般激射出來,正打在陳七星臉上。
陳七星早有準備,不過戲要演真,他“啊呀”一聲叫,踉跄後退,嘴裏還怪叫不絕:“什麽東西,卻是醉煞人也!啊呀,醉煞人也。”
花一綻開,同時有一朵花分出,一下裹住陳七星手中的九尾靈狐,陳七星當然是就勢放手的。他往後退,關瑩瑩也往後退,九尾靈狐已給關瑩瑩提在手中。
陳七星“啊呀”叫了半天,似乎才勉強醒過神來,醉眼迷離地看着關瑩瑩:“松濤宗不愧為光明七宗之一,果然秘技驚天,小生拜服,拜服。這就告辭,回山睡覺去也。—飛身後退,一路走還一路搖頭晃腦,”啊呀好酒,真真醉煞人也。“關瑩瑩這面就不必陳七星擔心了,九尾靈狐到手,關瑩瑩立馬就會回轉。至于尚蓓、包麗麗兩個,驚訝肯定是有的,不服也肯定是有的,妒忌更是絕對會有的,可這些都沒什麽用。她們也只敢下下陰招,放放絆子,嘴上舞舞刀劍,明着對關瑩瑩下手搶奪九尾靈狐,借她們f。個膽子也不敢。祝五福雷霆之怒,非她們所能承受。
不過有一點兒陳七星可以肯定,雖然輸了賭注,什麽一年之內見面蹲身叫姐姐,尚蓓和包麗麗是不會幹的,一定會找個借口賴過去。那本來就是無聊之事,陳七星更懶得替關瑩瑩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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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先前的林子裏,把衣服換了,散魄回複體貌,臉上身上的肌肉撐久了,一時間倒很有幾分酸痛。他又找水洗了臉上、手上的藥?十,背了藥簍,采了幾株藥,這才慢悠悠回黑龍潭來。至于換下的衣服,他就順手扔在了林中,免得萬一給人在藥簍子裏發現,露出破綻。
陳七星回到潭邊不久,關瑩瑩就帶了荷葉回來。便是尚蓓、包麗麗幾個也回來了,果然抹着一臉的酸醋,顯然是心裏不高興,沒了尋魄的心。
九尾靈狐是關瑩瑩直接抱在懷裏的,也不知她怎麽哄的,它竟乖乖地一動不動,像一只小貓。不過見了陳七星,聞着氣味,九尾靈狐卻驚怕起來,在關瑩瑩懷裏“吱吱”掙紮。
“雪兒莫怕,我教你認識啊。他叫陳七星,又叫懶烏龜,是我的小師弟,烤兔子的手藝不錯。七星懶烏龜,趕快烤只兔子來,我的寶貝雪兒餓了。哦,對了,雪兒寶貝,你吃魚不吃?七星懶烏龜,再烤兩條魚來。啊,我忘了,狐貍最愛吃雞了。七星,回去趕緊買幾只雞燒了。”看陳七星傻傻呆呆,她惱了,“在那兒發什麽呆?我說的你都明白了沒有?”
“明白,明白。”陳七星傻了半天點頭,“你是我小師姐,它是我小祖宗,對吧?”
“撲哧”一聲,兇丫頭荷葉直接笑倒在地。
他們收拾收拾回松濤城來,尚蓓、包麗麗甚至還先行一步,就沒在潭邊停留。她們看不得關瑩瑩那得意勁兒,其實陳七星也看不得。關瑩瑩對取名雪兒的九尾靈狐寶貝得很,真應了陳七星的話,那就是一小祖宗。倒黴的是陳七星,給使喚得像個沒腦袋葫蘆,嘿,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們還沒到松濤城,迎面一騎飛馳而來,老遠便叫:“陳師弟,陳師弟!”卻是包勇的大弟子邱新禾。
邱新禾二十四五歲,中等身材,長相普普通通,身世也不太好,從小沒了爹娘,只有個姑姑。他在姑姑家長大,後來拜了包勇為師,極能吃苦,是包勇弟子中第一個修成兩魄而成為修士的弟子。包勇有心招他為婿,将包麗麗嫁給他。只是包麗麗嫌他長得普通,加之包麗麗年齡也不算太大,就拖了下來。不過不出意外的話,包麗麗最終會嫁給他的。
邱新禾為人勤謹,待人接物也還算平和,不像其他弟子那樣眼睛長在頭頂上。如果說尚方義、包勇幾百弟子中陳七星有好感的,邱新禾要算第一個。看邱新禾急火火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陳七星忙迎上去,道:“邱師兄,怎麽了?”
“陳師弟,快跟我走,有個急診。”邱新禾沖關瑩瑩一點頭,拉了陳七星上馬,回馬飛奔。
到馬上邱新禾才說了個大概,原來病的是他姑姑的女兒小玉。小玉得的是個怪病,無緣無故地肚子大了起來,好似懷孕一般,可她還沒嫁人呢。她爹娘先以為是她偷偷做下了什麽醜事,但請了穩婆一查,卻又是處女之身。她爹娘沒辦法,便帶了她來請邱新禾想想辦法。邱新禾成了魄師,在普通人眼裏已是大有本事的人物了。一般的魄師治治手腿疼痛等小毛病還可以,真碰上這樣的怪病,哪有什麽辦法,倒是陳七星的醫術出了名。包麗麗先回城,說起陳七星在後面,邱新禾急不過,所以打馬來接了。
“陳師弟,你也知道,我是我姑姑帶大的,小玉就是我親妹子,所以一定請你費費心。治好了她,我一世都感激你。”邱新禾在馬上一臉誠懇地拜托。
這是個知道感恩的人,陳七星最喜歡的還就是他這點,連連點頭:“邱師兄你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你也不要着急,你表妹的病一定會好的。”其實他也沒把握,雖然這小半年也接了不少病人,借着金針問魄的奇術,還真治好了幾個疑難雜症,但婦科卻是一個也沒治過。他一個還沒成親的半大小子,人家有病也不肯來找他啊!
他們不多會兒便回到城裏,來到邱新禾租住的院子。他們剛一進門,一個五十多歲員外打扮的老者便迎了出來,正是邱新禾的姑父邱仁。邱新禾一指陳七星,道:“姑父,這便是我說的小陳郎中,松濤城裏大大有名。只要他出手,小玉的病一定能好,你莫着急。”
邱仁忙給陳七星作揖,口中說着拜托的話,陳七星回了禮,跟着進房。內間床上,小玉半蜷着身躺着,手抱着肚子,口中還在低低呻吟,似乎肚子有些痛。她的肚子果然高高隆起,好似七八個月的孕婦。
見陳七星是個年輕男子,小玉有幾分害羞,閉着嘴不呻吟了。陳七星問了幾句,放出一縷魄光,裹了金針,外紮針內送魄,以金針問魄之術查病。只是邱小玉這個病在肚子裏,到底是不是懷孕,陳七星不敢肯定。普通郎中會把脈,喜脈一搭就知道,金針問魄是以魄查病問診的,恰恰不會最普通的把脈。所以陳七星很謹慎,試探着下針,卻越查越是蹊跷。小玉肚子裏确實有東西,還是活的,真就跟個嬰兒一樣,但跟一般嬰兒不同的是,那東西極怪異,比一般嬰兒要活潑得多,而且很兇。陳七星以魄問針,魄在裏面的,那東西竟想要抓住陳七星的魄吃掉似的,把他吓了一大跳。他的魄是孤絕之魄能夠吃魄,小玉懷的難道也是?那也太奇怪了,魄不該在肚子裏啊,揣着個嬰兒似的。那不是孤絕之魄,是奇絕之魄了。
陳七星查了半天,實在弄不清楚小玉肚子裏揣着的到底是個什麽怪胎,一點兒積氣傷寒的小毛病,倒順手給治了。小玉肚子不痛了,以為陳七星能給她把病治好,出言相謝.陳七星溫言撫慰兩句,出了房間。
到外面,邱新禾道:“陳師弟,怎麽樣?我表妹到底是什麽病?能治好嗎?”
陳七星搖搖頭,一臉難為情:“邱師兄,實在對不起。小弟學藝不精,實在查不出貴表妹是什麽病。要不師兄帶她到萬松城裏找個擅長婦科的名醫看看吧。”
邱仁也在邊上,老淚頓時就下來了:“到處都看遍了一哪裏還能找到什麽名醫!”
邱新禾也很失望,卻忙安慰他姑父:“姑父你奠急,’總會有辦法的,相信我。”
陳七星告辭出來,回到自己的小院。不多會兒,關瑩瑩也回來了,問道:“師弟,什麽事?誰得病了,不會是包二叔吧?”
這丫頭,也不怕包勇聽見了瞪她。不過邱新禾那急火火的樣子,也難怪別人往這方面想。陳七星說了小玉得的怪病,關瑩瑩叫了起來:“你也查不出來,倒是怪了,帶我去看看。”
那語氣,她是大師父了。陳七星忙勸住,人家得了病,急得不得了,你去瞎瞧個什麽熱鬧。關瑩瑩想想也是這麽個理,嘴上卻不認:“怎麽我就是瞎熱鬧了?我娘的醫書我也看了好幾卷了呢。算了,不跟你說了,我帶雪兒給爹看去。”
關瑩瑩說着,抱了九尾靈狐獻寶去了,不過她的話倒是提醒了陳七星。陳七星也不是沒想到,只是雲素娘醫書中但凡婦科的記載,他都略過了,這回不看也要看了。肚子裏懷的東西居然會咬人,婦科病就這麽怪?
不過一時卻不得空,他一回來,病人就一串串地來,直忙到天黑,這才歇下來。關瑩瑩抱了九尾靈狐不知去哪裏獻寶了,荷葉丫頭連飯都沒給他送。他回到主宅,吃了飯,去書房,拿了雲素娘的醫書出來看,不過一時之間卻查不到相似的病例。要知雲素娘本是女子,醫書上關于婦科的記載占的比例相當大,怎麽能那麽容易就查到。
第二天,他又是瞧了一天病,晚上回來再找,還是沒找到。一直到第五天,他突然看到一個病例,名字極怪:孕魄。
孕魄,就如女子懷胎,不過肚子裏懷的不是嬰兒,而是一個魄。十月胎滿,生下來的更不是孩子,而是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具體要看懷的是什麽魄,有的是一堆小蛇,或者一群蛤蟆,或其他什麽東西。
孕魄不是自然而來的,是有人種魄。魄其實是種魄的一個旁枝,只是更歹毒、更隐秘而已。有些黑暗魄師,攝了魄,覺得魄力太弱,于是就找一個女子,以邪術将魄種在這個女子的體內,讓魄吸收女子的精血,培養魄力。十月胎滿,魄師才下手攝取,魄攝走,女子生下一堆古怪玩意。普通百姓不知玄機,只說是什麽鬼胎啊,哪知是無良的黑暗魄師搗鬼。
“這也太下作了!”陳七星看完,拍案而起。黑暗魄師之下作卑劣,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小玉懷的肯定是個魄,難怪那麽兇,還會咬人。把一個女孩子害成這樣,那個黑暗魄師該千刀萬剮。”陳七星牙齒咬得“咯咯”響。
邱新禾跟陳七星說過,小玉本是要嫁人的,突然肚子就大了起來,男方自然起疑,退了婚。雖然穩婆查驗說小玉仍是處女,可人家不信啊,就是他們鎮子裏的人也大多不信。孕魄最卑劣的一點就在這裏,往往讓那孕魄的女子百口莫辯,最終含冤而死。即便惜命的,生下一堆怪胎後,一生也就毀了,哪個好人家會娶一個生鬼胎的女子進門啊。小玉就有好幾次起了自殺之心,只是爹娘還有丫環下人看得緊,但她這一生差不多也毀了。
天一亮,陳七星就找到邱新禾,說了自己的推測,道:“我雖然不敢肯定,但有七八成的把握應該是這樣。孕魄的魄本來就弱,人的抗力又強,一般又都會吃藥,所以成功率不高,因此黑暗魄師往往一次種好幾個魄。如果你表妹那地方還有這樣的病例,那就百分之百可以确定了。”
“确有好幾個這樣的病例,都是沒嫁人的黃花閨女,好端端地大了肚子.有幾個自殺了,有幾個和我表妹一樣,家裏看得緊,苦苦熬着。竟然是這樣,這些天殺的,我要将他們千刀萬剮!”邱新禾眼中噴火。
“陳師弟,這種孕魄的,有藥治沒有?能治好嗎?”
“只要确定是孕魄,可以治。”陳七星肯定地點頭。雲素娘醫術中有記載的:把種在體內的邪魄驅散,剩下的東西自然化血流出,調養幾個月也就好了。在成胎之前治,不産下鬼胎,對孕魄的女子名聲上也有好處。不過關鍵是要除掉那個種魄的黑暗魄師,永絕後患。
“給我抓到那王八蛋,非活剝了他不可。”邱新禾拳頭捏得“啪啪”響,當即便去請示包勇。包勇同意他去。
陳七星也跟關山越說了,關山越也是頗為憤怒,道:“除惡務盡,絕不能放過那賊子。你要盡量幫那些被種魄的女子恢複過來。多帶點銀子去,給她們點錢,以助調養。”
“好。”陳七星點頭。
“我也要去。”關瑩瑩在一邊叫。
“你一個女孩子家,湊什麽熱鬧?”關山越瞪她一眼。
“什麽叫湊熱鬧?”關瑩瑩嘟起嘴巴反駁,“那些給種魄的都是女孩子,小師弟一個男子不方便,我剛好幫得上忙。雪兒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她揪了揪懷中九尾靈狐的尖耳朵,九尾靈狐小腦袋亂點,嘴裏還“吱吱”有聲。靈狐有靈,再加上每天大魚大雞吃着,已完全給關瑩瑩收服了。他們每天吃在一桌,睡在一起,鬧得關山越也要天天跟條狐貍同桌吃飯,簡直哭笑不得。
不過她這話的确是說到了點子上,關山越略一沉吟,問明邱新禾也要一起去,便即點頭。邱新禾的第二個魄是一條野牛魄,魄力極強,松濤宗所有修成兩個魄的三代弟子中,他的魄力最強,而且辦事穩重,所以關山越放心。
陳七星、關瑩瑩、荷葉,再加六名健壯家丁,浩浩蕩蕩十來個人,前去與邱新禾會合。邱新禾那一面卻也有七八個人,原來包麗麗不知怎麽聽說了,竟然也要跟去,也是帶了丫頭巧兒和四名家丁。大宗派果然就是聲勢大,陳七星暗暗搖頭。
邱仁的家在兩百多裏外的一個小鎮上,名叫三山鎮。陳七星那天給小玉看了病找不到病因後,失望中的邱仁就帶着小玉同去了。這麽幾天過去,他們肯定已經回到了鎮子。邱新禾估計,他們也不大可能再到其他地方尋醫問藥,一行人直接去鎮上就是。
包麗麗跟關瑩瑩不說話,顯然是賴賭注鬧的,倒是一路纏着陳七星問東問西。她纏着陳七星,關瑩瑩可就不高興了,抓着陳七星大發脾氣。糟了池魚之災的陳七星哭笑不得,他也不能板了臉将包麗麗趕開啊。只是他心中奇怪,包麗麗怎麽突然對他這麽感興趣了?沒道理啊?
他們人多,都有馬,只有走大路。誰知一行人經過萬松城時,競又碰到那天訛詐陳七星的胖店東夫婦。不過陳七星這時個子長高了,人也胖了,胖店東是認不出他了。陳七星沒想要怎樣,只是心生感慨,來時只是個凄凄惶惶的孤兒,這會兒卻是光明七宗之一松濤宗的弟子了。他當日看着關瑩瑩驚若天人,就好比天上的月亮,只能遠遠地看一看。今天呢?哦,今天他是關瑩瑩的開胃菜,苦樂只有自己知,但在別人眼裏,他是如此的讓人羨慕。要知道換了其他男人,莫說靠近關瑩瑩,就是多看一眼,兇、r頭荷葉就要瞪眼了。想代替陳七星來給關瑩瑩捉弄使喚的人,遠的不說,就松濤城裏也是一抓一把。
陳七星不記仇,關瑩瑩卻記着呢。陳七星是她的師弟,她自己可着勁兒欺負,卻絕不許別人碰一下,哪怕是以前的舊賬也要找回來。她抱着九尾靈狐,俯身在靈狐耳朵邊上也不知說了些什麽,九尾靈狐忽地就從她懷裏蹿了出去。要是眼睛尖的人,甚至可以看清靈狐後爪那一蹬,恰是蹬在她的胸上。她那鼓彈彈的胸脯一縮一彈,仿佛靈狐是給她的胸乳彈出來似的,這是少女的驕傲。那該死的狐貍,又是多麽幸運。
只見九尾靈狐一閃蹿入店中,在貨架上一通亂蹿,爪抓嘴咬九條尾巴掃,稀裏嘩啦,百貨如雨點般落地,“天殺的,明5家的狗?”胖店東夫婦并沒留意到街上的陳七星一行,更沒看到九尾靈狐是從關瑩瑩懷中蹿出的,也沒認出是狐貍,竟以為是哪家的野狗。兩人暴叫着上前打狗。他們一個從裏向外,一個從外向裏,裏外合圍,打的主意不錯,撲得也兇狠,可惜對象是九尾靈狐,叨5裏撲得到。九尾靈狐一閃,從兩人胖大的身子間一閃而過,跳出店子,閃着美麗的大眼睛看着關瑩瑩。關瑩瑩向外面的攤子一指,這畜生靈異得很,一蹦上了攤子,就在上面跳起舞來。
胖店東夫婦迎頭對撞,撞得肥肉啪啦啪啦響。/胖女人給撞了個仰面撞天,肚子露出來,好大一圈肥肉。關瑩瑩瞟了一眼,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可是女人的噩夢,其實對男人也一樣。若關瑩瑩這般露出小腰肢,全街的男子都要眼直,可胖女人腰肉一抖,看見的男人個個扭頭,那脖子細的,差點兒就扭成了麻花。
胖店東也給撞了個頭昏眼花,回頭正看到九尾靈狐在攤子上掃貨。他本來就撞惱了,這下更如火上澆油。他一聲狂叫,一個餓狗搶屎撲了上去。他的手堪堪挨着九尾靈狐的尾巴,九尾靈狐一跳一閃,消失不見。胖店東是連人撲上的,想收也來不及了,整個人撲在了攤子上。
只聽“轟隆”一聲,有如天邊打個悶雷,貨攤子整個坍塌,攤子下面的貨自然也是玉碎瓦不全,全給壓得稀爛。胖店東自己也給摔慘了,陷在百貨堆裏爬不起來,只在那裏哼哼。
“天殺的!”卻是胖女人爬了起來,一看到外面的慘象,她張嘴要罵,忽一眼看見了馬上的荷葉。一見她張嘴,荷葉眼睛就瞪了起來,纖手一指:“那女人!你要仔細,若敢罵一句髒話,我切了你的肥肉喂狗。”
惡人最怕惡人磨,對惡人的印象也記得最深,雖然一年多過去了,胖女人對荷葉仍是記得清清楚楚。那天荷葉只主仆兩個,她就不敢撒潑;今天荷葉身前身後,十餘條壯漢,一水兒高頭大馬,着勁裝背長刀,橫着眉毛攥着拳頭,她就更加不敢惹了。她打一個哆嗦,差點兒把舌頭吞進肚子裏,只怕抽一下瘋.舌尖上蹦個什麽字出來,那就真個倒了血黴了。
“當家的,當家的。”她不敢罵,伸手去扯胖店東,一時扯不起,倒把自己帶翻了,只聽“咔嚓”一聲,肥屁股下面又不知壓碎了個什麽。她一時悲從心起,放聲號啕:“老天爺啊,我這是前世作了孽,這一世來遭報應啊。”
“知道是報應就好。”荷葉“哼”了一聲,“回頭焚香淨嘴,好好敬敬祖宗神靈吧。”
“好了,好了,走吧。”反倒是陳七星不想看下去了。今天的他,不需要這個。
馬隊繼續前行,關瑩瑩突地尖叫起來:“你個死雪兒,你個臭雪兒,我打不死你!”
原來九尾靈狐不知如何竟還帶回來一條臭魚幹,躲在關瑩瑩懷裏,雙爪捧着啃呢。關瑩瑩聞着臭味才知道,伸手就打。九尾靈狐也知道闖了禍,丢了魚幹,先一下逃到荷葉懷裏,看看不是路,又逃到陳七星懷裏。關瑩瑩一路追打,頓時雞飛狐跳,滿街大亂。
他們走大路繞得遠了點,直到第三天晌午時分才趕到三山鎮。邱仁家不在鎮上,在鎮東五裏的一個村子裏,村子叫靠山村,名字取得好,村後就是連綿的群山,這山靠得硬紮。
邱仁父女果然是回了村裏,聽得邱新禾帶了人來,邱仁心下感動,帶着邱新禾的姑姑,哭着迎了出來。老兩口聽說陳七星找到了病因,能把小玉的病治好,眼淚成了喜淚,倒越發落得多了。
邱仁家算富裕,老大一幢宅子,住個一兩百人也不成問題,陳七星一行二十人不到,自然輕松塞了進去。
陳七星先看了小玉的病,他這次有了定見,魄去內裏一探,外用針一紮一逼,小玉肚中大動,把個肚皮撐得帳篷也似,養的那魄是越發強悍了。那魄感覺到陳七星一縷魄光,又思下口,陳七星不想驚動它,忙收了回來。
“如何?”關瑩瑩最是性急,見陳七星收手,當先問了出來。
“是給邪人種了魄,确症無疑。”陳七星點頭。
“能治嗎?”邱新禾姑父、姑母卻最擔心這個,他姑母又含了淚,“郎中,你一定耍救救我苦命的女兒。”
“能治能治。”陳七星連忙點頭,“把魄打散,一劑藥瀉出剩下的髒東西就行了。”
“我來,”邱新禾捋袖子,“倒要看看是個什麽歹毒玩意兒。”
“邱師兄慢來。”陳七星忙攔住他,“魄在體內久了,小玉姑娘身體已虛,先要調養幾天,培養正氣。而且現在時辰也不對,要午夜子時,正氣最足邪氣最弱,那時下手,邪魄易散,對身體的損害也小。”
“是我性急了。”邱新禾不好意思地搔頭,“真要搜魂奪魄,可是害了我妹子。行,陳師弟,一切聽你安排,你說怎麽就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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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陳七星說得有條有理,邱仁夫婦也是滿臉喜色,連連點頭。
“邱師兄客氣了。”陳七星想了想,道,“不是說還有懷鬼胎的女子嗎?最好一起找r來,再宣揚一下,就說是黑暗魄師種了魄,不是她們自己做了什麽不好的事,只要治好就沒事了,這樣對她們以後也好。”
“對對對,是這個理。”邱新禾把頭點得像雞啄米,便是小玉蠟黃的臉上也泛起喜光。她本是絕望了的,就算治好了病,名聲也毀了,現在有陳七星作證,又有同樣懷鬼胎的女子為旁證,便能取信于人。那就只是個病,誰還不得病了?就好比給人下了毒一樣,別人只會同情,而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們,那以後還是可以風風光光地嫁人。
“最好是兩路下手。”陳七星補充,“根子在那個黑暗魄師身上,把那黑暗魄師找出來,最好押到官府繩之以法,那樣不信的人也要信了,而且絕了後患。”
“這個包在我身上。”邱新禾胸脯拍得山響,“敢害我表妹,搜山填海我也要把他搜出來。”
包麗麗在一邊冷眼看着,眼見陳七星安排得條理清晰、有條不紊,不禁暗暗點頭:“看來我的懷疑沒假,這人只是外表憨,內裏一點兒也不傻,反比一般人聰明多了。嘿嘿,我倒要看看你有幾條尾巴。”
邱仁當即就派出入去,把懷有鬼胎的女子都接了來。以三山鎮為中心,方圓百裏竟都有被黑暗魄師種魄的女子。幾個死丁的不算,竟還有二十多個,而且遷延的時間較久,十幾年前就零零散散地有,只是最近多了點兒而已。陳七星先以為種魄的黑暗魄師只有一兩個人,這會兒看起來,只怕是一股勢力。
邱新禾則想盡辦法查找種魄的黑暗魄師。黑暗魄師種魄極為隐秘,不過綜合各種情況,還是找出了蛛絲馬跡。這些給種魄的女子,大多去過三山鎮北二十裏外的大仙觀。
“這大仙觀裏肯定有鬼。”邱新禾一口斷定,“我這就去把那賊子揪出來,拆了那觀。”
沒想到的是,還沒等他動身,黑暗魄師卻先找上門來了。牧童帶回來一個飛魄帖,上面畫着一條雙頭蛇,寫了一句話:午夜子時,村西老廟一會。
“這麽嚣張!”邱新禾氣極反笑,“我就去會他一會,倒看他有幾個邪魄,敢如此張狂。”
“就是。”關瑩瑩幾個也是好事的,個個躍躍欲試,只待天黑。
陳七星卻另有想法,這黑暗魄師既知松濤宗弟子來了靠山村,仍敢公然發帖邀戰挑釁,必有所恃,只怕還真修成了幾個邪魄。邱新禾雖有兩個魄,關瑩瑩、包麗麗卻都只有一個魄,又都是女孩子,萬一出點兒事可了不得,可他又不能公然現身,看來這玉面春風小郎君還得扮上一回。幸好他這次帶了藥箱,藥汁現成,衣服也有。他拿定主意,便不吱聲。
早早吃了飯,也等不及天黑,邱新禾一行便出發去老廟,關瑩瑩、包麗麗都跟了去。因白天新來了兩個懷有鬼胎的女孩子,陳七星便借口要給她們配藥安神,沒有跟去。其實邱新禾也不想他跟去。在松濤宗所有人眼裏,陳七星就只是一個魄的怪胎,而且這個魄因要修習醫術,還是沒修形的。不借魄修形的魄,力道還不如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完全沒有用。他跟去,邱新禾還要留意保護他,真正比包麗麗、關瑩瑩兩個女孩子還要不如,不跟去最好。
邱新禾便給陳七星留下六名健壯家丁,就是關瑩瑩帶來的那六個,又囑咐陳七星:“陳師弟,萬~賊子另有詭計,你切不可沖動與他們争鬥。我請姑父舉火為號,一見火光我們就知道有變,你只管靜等我們回來就是。”
邱新禾這樣想也有一定的道理,最難得的卻不是他心思的缜密,而是他這話說得讓人聽了舒服。他這張嘴,比包麗麗的可招人喜歡多了。
最關心陳七星的當然還是關瑩瑩,不過她可不像邱新禾那樣說好話給陳七星聽。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掃了一眼六個家丁,那意思不言自明。
包麗麗在一邊也不吱聲,卻把丫頭巧兒留了下來。巧兒不去有道理,她沒學魄術,武功也不怎麽f樣,至少比荷葉是差遠了,跟去做什麽,招人煩啊。
到了村西老廟,賊人還沒來,包麗麗悄悄把邱新禾叫到一邊,低聲道:“師兄,待會兒賊子來了,若有兩魄以上的高手,你就裝作不敵。”
“為什麽?”邱新禾莫名其妙。
“不為什麽。”包麗麗不肯說,“你只管照我的話做就是了。”
“難道放任賊子逃走?”邱新禾想不通。
“也沒說讓賊子逃走啊,只是如果賊子有兩個魄,你裝作不敵就行了,賊子真要逃再說啊。”
“可到底是為什麽啊?”邱新禾還是想不通。他可是憋着一股勁,見面就要施展野牛魄,把那些卑劣的賊子頂個半死的呢。包麗麗卻叫他留手,還要裝作不敵,你說憋不憋氣啊。
“你聽我的話就行了嘛。”包麗麗牽着他袖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