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

廁所門口。

年輕男人無頭屍首轟然倒下,發出“咚”一聲, 随後通紅的人頭西瓜似的從後面滾了出來, 咕嚕嚕響。

這瞬間吸引了整車廂人的目光。

明越:“……”

明越暗叫糟糕, 手指堵住耳朵, 窗外陰霧漸濃,如柔軟的手臂一樣趴着車廂外。

這女鬼陰氣夠重, 大環境也是配合, 活人能看見。

下一秒,人們的慘叫聲驚天動地!

“啊啊啊啊啊殺人了殺人了!!!”

“報警啊報警啊!”

“沒有信號啊!快摁車廂的報警鈴!”

紛亂的腳步聲混雜着女人孩子的哭叫聲,人群轟隆隆往車廂另一頭湧過去。

車門剛拉開小半, 人們就連滾帶爬手忙腳亂往外沖, 時不時發出互相踩踏的咒罵聲, 不少好事膽大的, 也不走,抖着手掏出手機錄像,滿臉恐懼夾雜興奮。

車座空落落, 廁所門開着, 惡臭漫出,地上屍體還沒冷透的血流的滿地都是。

明越坐在02D座上,低頭看着順地面湧流來的鮮血,擡起腳,防止腳掌沾上苦主的東西。

她在等。

看女鬼還有沒下一步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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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頭忽然咕嚕嚕自動滾起來, 驚起車廂後方人群尖叫。

啪。

濕噠噠一聲。

一只手從列車鐵質便池中爬出來, 接着是長發飄飄的頭顱, 身軀,雙腿。

當真是,面容慘敗勝白紙,陰氣濃郁如上墳啊。

女鬼捧起頭顱,愛慕地親了一口,張嘴吃了起來。

明越:“……”

明越被女鬼這操作驚呆了。

車廂人:“......”

“啊啊啊啊啊有鬼有鬼啊!”

“卧槽!女鬼女鬼啊!她在吃那人頭上的屎啊你們看到了嗎!”

“麻麻我要回家我不去寶山了!”

“媽的!這車廂門卡住了!我們出不去了!”

“哈哈哈,說不準是有人扮得假鬼呢,別怕,讓我照下來!”

明越:“……”

這種事,還真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膽大之人陽氣足。

廁所的糞臭味飄彌在空中,明越清晰地看見人頭上沾着黃色排洩物。

眨眼,屍體發紫帶黃的嘴唇肉就被女鬼撕下,嚼進了肚腹中,像是在吃五塊一斤的豬頭肉,空餘一張被撕去表皮暴露出發黑牙床的人臉。

女鬼嚼的咔哧咔哧響,吃的滿臉血淚。

明越:“......”

小姐姐,真餓得慌,不如揪張衛生紙擦擦?

我有紙,你要嗎?

她摸出四叉戟,感受着女方對男方深入骨髓的愛,不寒而栗。

這頭她一動,從車座上露出腦袋,車廂那頭的人群有人看見了,一個大叔焦急喊道:“小姑娘快過來!那邊女鬼吃人呢!”

明越盯着男人頭開始冒屍斑的皮膚,心道陰氣腐蝕地好快,她感恩車廂人提醒:“謝謝叔叔!”

随後她不答反問,“請問各位前輩剛才有人報警了嗎?”

人群回應:“報了!沒信號!摁過報警鈴了!”

“小姑娘別拍照了,保命要緊啊!”

“是啊,我們聚在一起陽氣重些,那女鬼不敢來!”

明越搖頭拒絕,走到過道,将一張儲氣符貼在座椅靠背上。

瞬間符紙吹動吞吸陰霧,車廂內流體湧動如遭遇漩渦中心,形成風眼,朝儲氣符湧去。

人群:“……”

哇!

車廂尾現在還沒跑走的,是幾個成年男人,都是膽大,看到明越這一手,錄像的人更多了。

陰氣被抽吸,女鬼擡起頭來,盯着明越,眼角的血淚源源不斷湧出來,哭得凄慘傷心:

“為什麽不阻止我呢?”

“你剛才明明看見我了。”

“你也該死。”

明越:“……”

我背鍋看起來很便宜嗎。

明越費解道:“姐姐,你到底愛不愛他?”

“愛的話,為什麽要殺他?”

“你可知道,陰魂誅活人,是要下地獄的。”

“地獄?那有什麽可怕的。”

“我的愛情已經死了,心如刀割。”

女鬼發出細細笑聲,慢慢站起來,露出細白的脖頸。

明越這才發現她脖子上有一條深紅發黑的勒痕——

敢情是自己上吊的。

明越後退一步拉開陣勢,認真道:

“相信我姐姐,心如刀割不算啥,你不會想嘗試魂魄被火焰生生炙烤卻再也死不了第二次的感受的。”

“試一次,保證你再不敢自殺。”

“愛情算什麽癟犢子?”

這話刺激到了女鬼,她發出一聲長嘯。

人群在後方發出驚叫!

卻見這道拔地而起的女鬼黑霧,被明越一腳跺了回去。

這一腳來的穩準狠,練家子,沖命門,心窩腳。

砰一聲。

女鬼大頭朝下摔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人群:“……”

幾個大老爺們齊齊卧槽一聲。

“親娘咧,我看到了啥?”

“這,這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能、能鬥鬼?”

“卧槽!看來金陵早報兒前幾天說金陵市有專門能殺鬼的人……是真的啊!”

距離寶山車站還有六七分鐘,列車已經在減速駛進寶山區。

窗外陰霧濃密,仿佛高鐵穿行在一座灰色的密林,車燈照不清前路,窗外看不見景物。

雨未停,霧更濃。

雷聲隆隆。

明越抽空看一眼窗外,被驚得一跳。

別的活人也許只能看到陰霧彌漫,明越的視野中卻看到車窗外爬滿了手臂還有磨蹭到玻璃上的嘴巴。

它們張開閉上,露出閃光的牙齒,密密麻麻,像是開了一玻璃的人肉花。

天空中,陰霧裏,如流星般飛着一顆顆人頭——不,鬼頭,它們的身體化作濃濃霧氣尾,如灰色流星,又像人頭大雨。

明越:“……”

閻王爺在上!

寶山區搞什麽!

地穴開蓋,群起詐屍了嗎?!

還沒學過陰陽通感的課程明越不知道,醫院作為功能特殊的非營利單位,歷史悠長,越是醫療資源強勁的醫院,爆發起鬼潮時,越是可怕。

積年累月,死在醫院的人,無論是正常死亡、醫治無效、醫療事故,甚至自殺,它們都會順着難得的契機,爬到地上,享受難得的自由。

女鬼慢慢站起來,車廂後頭人着急的喊明越,擔心她,明越顧不上面前這個瓊瑤女鬼,蹙眉翻閱【野餐群】的消息——

她得到一個重要訊息。

那個死了一連串學生病人的源頭科室,是産科。

彙集了大量死亡嬰靈,陰氣純粹的産科。

明越:“……”

我只是想過來躲清靜,為何總遇到這種事。

這野餐是不是有點超量加飽了?

女鬼站定張開手,周圍陰霧有生命般順着她開合的七竅爬進去,像千萬條蛆蟲爬進孔洞。

明越心中一緊,摸出一包打好結的陽氣符儲氣符,朝車廂後人群丢過去,喊道:“各位前輩幫個忙!”

“裏面的符紙,每張窗戶貼一兩張好嗎!”

“麻煩你們了!”

人群爽快接過。

錄像的小哥還興奮說:“美女你放心打架,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女鬼:“......”

女鬼歪頭,瞧着明越光芒萬丈的四叉戟,尖叫一聲,沖了上來。

明越側身躲過,在過道狹窄的空間,一手拉住上方行李隔板,縮腿一蕩沖到女鬼身後,照着她腦袋上來了一叉。

女鬼慘叫一聲,聲波擴散。

嗡——!

車廂人齊齊捂耳蹲下,明越一陣頭暈目眩,耳中有熱熱的液體流出,手一摸,是血。

“快貼符啊!”

明越喊道,心道對不住這位大哥,随即快速踢了一腳男人的屍體。

女鬼見此,瞬間臉色厲變猙獰:

“不準動他!”

我不動他,我動你!

明越提起男人發硬的屍體,給女鬼看已經被陰氣腐蝕到渾身長蛆蟲的皮膚,認真道:“姐姐,你的愛情真可怕。”

女鬼尖叫道:“你懂什麽!”

“他是我的愛!”

“什麽狗屁愛情!”

明越氣場不輸,厲喝道:

“我懂因果報應!”

“他負了你,你就算報應他把他吊剁了也好過自殺再殺人!”

女鬼:“……”

女鬼被剁/吊這種驚世駭俗之言搞愣了。

明越趁機沖上去,劈頭蓋臉一頓捶。

女鬼慘叫反擊。

奈何就算她占着怨氣重吸了不少陰氣,依舊是無法抵抗明越這陽氣彈近身之後的陽氣振幅,被暴烈陽氣烤的簡直要立地飛天——

瞧她被捅的滿身叉子孔的模樣,看着別提多可憐了。

畢竟,她面怼的可是陽氣無敵、越近身越猖狂的明二啊。

明越一腳踹在她背脊上,将她摁趴在地上,喝道:“抱頭,蹲下!”

掃/黃嗎?

女鬼臉上滴滴答答流着血淚,不甘心地照做。

明越将一張陰氣符貼在四叉戟上,一叉将女鬼捅個對穿做了個叉燒,釘在地板上。

為什麽貼陰氣符?

自然是怕叉子上的陽氣,活生生燒死女鬼。

別的不說,這剛死了人,等下鬼差來了,鬼被燒沒了,不好交差的。

明越還沒想完,列車嘎吱一聲停下,車廂門哐當一聲打開,狂烈陰氣席卷而入,如海嘯過境,吹的車廂內人瞬間發抖,齊齊挂霜。

明越瞳孔微縮。

這陰氣的濃度和純粹,生平罕見。

狂烈卻不邪佞。

車門處濃霧湧入,出現了兩個人影。

沒人知道他們何時來的,怎麽來的,看不見腿也沒有翅膀。

他們越過廁所門口男人的屍體,視若無睹。

來的不是“姍姍來遲”的列車保安人員,而是——

明越看着面前衣着一黑一白兩人,盯着天光映在地板上他們的輪廓。

沒有影子。

縱使光線不強,但他們沒有影子。

車廂靜得可怕,兩人慢慢走過來,戴高帽着長袍,面目被籠罩在一團黑霧中。

其中白無常将臉轉向明越,明越握緊四叉戟,掌心出汗。

“金陵城北明家?”

他聲音奇怪,不高亢卻像是拔了個高音,聽來像是在刀子在鮮活心髒表皮做解剖,刺得人止不住地瑟縮。

明越深吸氣,低頭表示尊重:“是的。”

“明家本代明二,向無常大人問好。”

随即将四叉戟拔除。

白無常一動不動望着她,周身冰冷的陰氣将明越團團裹住。

明越從小陽氣旺盛。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陰氣帶給人透皮寒冷的感覺。

錐心。

刺骨。

女鬼連慘叫都沒發出一聲,就被黑無常用鈎魂鏈帶走,黑無常的腳看都沒看無頭屍體,直接攆了上去,還順手燒滅了男人還沒産生的魂魄。

見此,明越心中一寒。

這對待生魂如豬狗的态度。

白無常冷漠道:“向你兄長帶好。”

明越擡頭看他一眼,笑着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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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山站抵達,車廂門打開,幾個活人歡天喜地下來,都在熱鬧讨論着車上見陰差的事兒,明越被他們圍在中間,尬笑轉移話題。

“沒有沒有叔叔,世上奇人千萬,我這雕蟲小技不算什麽。”

“額……我也不知道那一黑一白是什麽人。”

“……您就別問了,行嗎。”

時間湊巧。

陳修正好從另一趟高鐵上下來,一擡頭看到明越一臉死後餘生的表情從人群包圍中沖出來。

他提着包上前打招呼:

“呦,這不是大一的明星小學妹嗎?”

明越:“……”

明越禮貌問:“請問哥哥你是?”

“你不認識我啊。”

陳修爽朗笑道:“明越是吧,前段時間為了你們和醫學院的事兒,我和新傳院的人好一通吵啊。”

“你也是來寶山醫院的,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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