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8

不知不覺，在這個世界已經待了将近一年。

偶爾，在靜谧黑暗的深夜，她會突然從睡夢中驚醒，惶恐地發現——自己竟如此适應這裏的生活，幾乎就要以為另一個世界只是南柯一夢。

她皺着眉問小金，“你什麽時候才送我回去？”

小金悠悠哉道：“很快了，到時就算你不想走都得走。”血紅的蛇瞳輕瞥了她一眼，在黑暗中仿佛閃過一抹冷光。

白栗下意識想反駁，卻愣怔一下，似是想到了什麽，眸光微冷，淡淡道：“你之前說我不懂你的良苦用心，什麽意思？你在算計我什麽嗎？”

小金微愣，輕輕笑了起來，不答反問：“如果我說是，你又能怎樣呢？”

她反應冷淡，“能怎樣？反正我事先跟你說清楚，這邊的世界與我無關，我就當旅個游而已，別指望我有什麽不舍的情緒。”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小金不作回應，只是微嘆口氣：“但願你以後還能這麽冷靜。”

說完這句話，它就變回手镯，悄無聲息，昏暗的房間裏靜得落針可聞。白栗跪坐在床上，盯着窗外的清冷月光，神色複雜難測，放在身旁的雙手緩緩握成拳頭，狠狠捏緊。

很快就發生了事情。

年後沒幾天，白家夫婦出國談生意，只是機場送別後不過半天，卻接到了飛機失事的噩耗，在汪汪大洋的上空出事，存活率可想而知，整一架飛機的乘客家屬在無形之中，已經被遞了一張死者确認名單。

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就在前一天，他們還坐在同一張圓桌上吃年糕。她咬着，将軟糯的年糕扯得長長的。媽媽指着她和白晟，笑着說果然是兄妹，兩個人吃東西的傻樣都是一個模板印出來的。

衆人笑，也學着他們的吃相，将軟軟的年糕拉得老長老長。然後笑成一團。

誰都沒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聚在一起。

後來，律師宣布遺産分配，白氏夫妻所擁有的集團股份兒女各得一半，管理權歸兒子，小女兒擁有一半股份，但由兄長監管，沒有随意轉讓股份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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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律師後，白栗整個人還是失魂狀态，她從未想過父母會有離開的一天。她媽媽一直是那麽健康。

“小栗子。”

白晟喚了一聲，聲音暗啞，眼睛是血紅色的，卻硬是沒有掉哪怕一滴眼淚。幽黑暗沉的雙眼承載的情緒感情太多，反而陰沉得近乎空洞。

他站得筆直，僵硬地伸出手。只剩下這一個了，他只有她了。

白晟将妹妹抱得極緊，幾乎要勒斷她的腰，竟像是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小孩。白栗眼圈一紅，伸手摟緊，啞聲道：“哥哥，我求你了，哭出來吧……”

白晟茫然：“我哭了，那小栗子怎麽辦呢？我妹妹怎麽好呢？”

只有沉默——

終究，白晟還是沒有哭過哪怕一次。至少她沒看見過。接下來的日子，白晟正式接管了白氏集團，成了新任的最高董事，忙于公司的各大項目計劃的處理。而其餘的時間，注意力都放在了唯一的妹妹身上。

他還接管了父母的責任，對妹妹照顧得細致入微。不管多忙，都會騰出時間和妹妹一起吃飯，晚上将文件帶回家裏的書房裏繼續看，不足十歲的妹妹依偎在他腿邊，安靜地看書。每當白晟感覺到困意，揉眉心時低頭看到她乖巧的模樣，心裏總能微微一松，才有精神繼續努力。

其實，白栗偶爾也會用書擋着臉，悄悄擡頭看他一眼。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後，白晟因為有年幼的妹妹在，自己要振作，而将所有情緒深深藏着，一直只是微笑：“小栗子，今天午飯想吃什麽？”

他低頭看着文件，蹙眉嚴肅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他只是個15歲的少年。雖然他一直跟在爸爸身邊學習，但畢竟年輕，很多事情還需要時間适應，沒辦法達到十年後的游刃有餘，從容不迫的姿态。

白栗在心裏深嘆口氣。自己真是沒用，一點忙都幫不上。

她是真的把白晟當作哥哥了，所以才更加不能接受自己成為累贅。她不止一次表态，自己不小，能夠一個人呆着，不需要特地回來陪她。可白晟意外的執拗堅持，笑着應和，卻完全沒聽進去。還是每日照舊。

有一天，白栗起床時已經正午，白晟早就上班去了。她迷迷糊糊的，洗漱吃早午飯。然後約了沈墨和葉之彤出來，想問他們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她哥哥将情緒發洩出來。

這不過是短暫的外出，她怎麽也沒想到白晟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白晟趕回家裏沒看到妹妹，臉色當即一白，瘋了一般就飙車出去，完全沒注意身後傭人的話。而白栗，則被傭人的一通電話吓到，連忙打電話跟哥哥說明情況。

白晟趕到時，直接攬過她緊緊抱住，勒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就算分開了也一直緊握着她的手，似是極害怕她下一秒會消失不見。

感覺到某人殺人似的的可怕目光，沈墨只能聳聳肩道：“小栗，他這樣子怕是沒辦法了，只能你一直陪着他。現在也只能交給時間來解決了。”他走上前兩步，伸手試探着去碰一下白栗，立馬被狠狠拍開。

“哥！”白栗一驚。

那仿佛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兇狠姿态，沈墨也有點驚訝，輕撫過腫痛的手背，“別擔心，我會經常去看你們的。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大概。

他眯眼，掩去眼底的暗沉，笑道：“白晟，你可要記住，這是我的老婆。我是有資格找你們的。”

白晟的回答是，直接将白栗拽上了車。

這次過後，白晟就連去公司上班，也要帶上妹妹，簡直恨不得拿條繩子将她拴在褲腰上。而白栗，也算是明白了。自己能做的最大事情就是陪在哥哥身邊，突然失去雙親，即便再成熟的小孩，也會極度缺乏安全感。而他們，互為對方唯一的親人。

于是，她開始努力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做，比如整理文件分類，泡茶，拿東西……作為雜務助理不停刷存在感。

可就在這時，小金又出現了。

“白栗。”

她聞聲一驚，忽然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你、你……怎麽了？”

小金輕笑：“不是你讓我在轉移前通知你一聲嗎？”

“現在？！”白栗瞪眼，不敢置信的模樣，“我、這時候怎麽能……啊！你當初的話就是這個意思嗎？呵……”

“怎麽？不想走嗎？”血紅的蛇瞳盯着她，仿佛直透人心。

她一顫，下意識反駁：“怎麽可能……”

“是嗎？”小金不以為然，笑着解釋，“那最好，反正你也快要離開了。過去是即定的，不可能改變，我只是讓你回憶起以前發生的事情罷了。而且……”

小金笑得不懷好意，“你有沒有發現，你最近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白栗想了一下，內心震驚：“難道……”她快要十歲了，媽媽那時也說，她十歲之後氣眠症就好轉了。莫非就是這時候？

她暗暗握拳，“我走了，白晟會怎樣？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小金一臉無謂，“你不是說你不是這邊的白栗嗎？這是‘白栗’的哥哥，又不是你的，你怕什麽呢？”紅眸直視着她，讓她無所遁逃。

“話是這麽說……”

小金沒理會她，兀自變回镯子，沒有絲毫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