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結局

兩個月的蜜月期, 兩個人從歐洲一路逛回周邊國家，經過了許多浪漫的地方, 也在那兒留下了屬于他們的甜蜜的印記。沒有煩惱, 純粹地度過了屬于他們的二人世界。

一圈繞下來，最後回來的時候仿佛還有些意猶未盡。

簡繁星的假期即将到頭的時候, 程尋遞了一把鑰匙給她。

“這是什麽？”

“我們的新家。”

她困惑地眨眼，反應一會兒才問他, “我們要搬家了？搬去哪兒？”其實一直住在這裏也挺不錯的, 很寬敞，也很熟悉, 而且很多家具都還是嶄新的。她和程尋的很多很多的回憶都跟這棟公寓有關。

他神秘地笑, “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新房是程尋親自挑選的, 離市區很近, 難得的是周邊還有一個森林公園，環境很好。

這是一戶獨棟小洋房，兩層樓, 院子寬敞。镂空的栅欄門進去，能看見前院裏栽種的一些果樹和花草，正值夏季，入耳的還有不停歇的蟬叫。

石板路邊上還嵌着光滑平整的鵝卵石, 兩邊的泥土裏種着植物, 到了房子前面，還留了一塊空餘的水泥地，平時可以晾曬衣服或是活動活動。這是簡繁星夢寐以求的家的模樣, 沒想到他還記得。

程尋邊走邊說，“我讓人在院裏栽了果樹，枇杷、桃子，還有那兒，架了葡萄架......”他指着房屋右側的地方，“不過才種上，可能要等明年才會結果，你不會打理也沒關系，附近住了一些果農，到時候可以讓他們到家裏幫忙。如果無聊了，自己也可以動手剪剪枝丫。”

簡繁星激動地捉住他的手，“那兒呢？那兒還空着。”

“你想幹什麽？”他笑着順了順她的頭發。

“搭秋千吧，這樣晚上還可以在外邊乘涼。”她烏黑的眼裏閃着希冀而憧憬的光，那副表情讓人沒辦法不滿足她。

“好啊。”他點頭道。

她笑得更開心了。

Advertisement

這個新家太合心意，簡繁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他才好，于是程尋被抱着頭親了好幾下，兩個人膩膩歪歪回到了家。

接下來的一周，他們一有空就開始收拾行李。簡繁星平時要上班，而程尋的事情也多了起來，不過也并不着急，兩個人在周末的時候才将東西規整出來，準備打包搬運過去的時候，卻只有簡繁星一個人。

程尋受到邀請，去參加一個重要的會議去了。

而此時的簡繁星卻意外發現，自己的生理期已經推遲了有半個多月了。

...

搬家這一天，并不算辛苦。

他們托了公司幫忙，簡繁星只需要全程在旁邊看着，以免家具被砸壞。

收拾妥當已經是下午的事了，簡繁星休息了很久，去了趟醫院，回來以後連電視劇都看了好幾集了，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來，才等到程尋回家。

院裏一直亮着燈，聽見動靜，她迫不及待地沖出去迎接他。

“程尋——”

她喚了他一聲，然而迎面走來的人卻有些失魂落魄。他的表情很不對勁，無精打采，臉上還有一絲懊惱。

“怎麽了？”她輕聲地問。

“繁星，”他望了她一眼，內心沉重到極點，垂下眼眸，哀傷道，“尼諾，尼諾他又出現了。”僅僅只是因為看見了超市裏的一根棒棒糖。

她略微一驚，很快從怔忪中掙紮出來，盡量柔聲安慰他。

“別難過。”她的手覆在他的臉上，“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好不好？我懷孕了，我們有寶寶了。”

他瞬間恢複了神采，雙眸裏燃起希望，簡直又驚又喜，激動地說不出話。“你.......我.......”

她沖着他笑，“沒錯，你要當爸爸了。”

“我下午去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已經有一個月了。”

他望着她，連眼眶也有些泛紅，實在是太突然了，他沒有任何準備。“你還好嗎？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他慌亂地看了眼她的肚子，想伸手去摸，好像又怕吓到她。

簡繁星忍俊不禁，“沒有那麽誇張，醫生說了胎兒很好，我也很好。”

他還沒從沖擊裏緩過神，可那股喜悅卻很快又被沖淡了。“可是怎麽辦？寶寶出生以後見到的是這樣一個爸爸......而且，我怕易川會出來傷害你。”他有些頹喪，想到自己像一個炸彈一樣守在繁星身邊，心裏只剩下恐懼了。

她抱了他一下，又牽起他的手，“也許事情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糟糕。”她讓他先進屋說話，程尋坐下以後解釋了今天發生的事。

會議結束以後，他準備到超市買點菜回家，可是路過貨架時看見了很多糖果，旁邊還有一個小朋友在舔棒棒糖，尼諾就在那一瞬間現身了，他聽清了他的聲音。他說，“我也想吃糖。”

盡管只是那麽一秒鐘，但是程尋知道，尼諾确實來過了。

他以為，他已經治愈了，可是現在......

“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繼續出現。”

身旁的簡繁星看上去倒很平靜，只是很心疼他，“沒關系，你別想太多，我們明天再去問問唯明哥好不好？”

他嘆了口氣，點點頭。

晚上，簡繁星能明顯感覺得到程尋睡得不好，陪她躺下之後，像是有什麽心事，一下一下撫摸着她的小腹。

“在想什麽？”黑暗中，她側過身問他。

他的手轉移到她臉上，指腹輕柔地摩挲，沉默片刻才開口，“我有點擔心。”擔心這段時間以來的平靜都只是假象，如果這一切只是一個夢，為什麽偏偏在這時候讓他醒來。

她又靠近了些，“不是有我在嗎？無論什麽結果，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

正因為這樣他才不忍心，跟他在一起，她已經受了太多的苦了。

現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可以安心了，可是意外又發生了......

“我知道。”他把她攬進懷裏，“我怕辛苦你，還有孩子。”

“他也體諒你的。”她引導他的手摸到自己的腹部。

程尋愣了愣，忍不住感嘆，“可是他還這麽小。”在媽媽的肚子裏，尚未和他見面。他怕自己的舉止會傷害到自己生命中最珍貴的兩個人。

“別胡思亂想，安心迎接他就好。”她這樣勸道。

然而一晚上，他思緒仍然很亂。

第二天來到診所，兩個人心裏都沒底，李唯明聽說了，問了一些細節之後，只顧皺眉。

事情仿佛并不簡單，然而他也沒有太大把握，“我檢查過了，程尋的精神狀态很正常，并沒有異樣，只是你們說的出現的狀況，或許只是一個偶然，不過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觀察期內也不得不警惕，總之要做好準備。”

兩個人握着對方的手，心情複雜。

“這件事，我會去問一下我以前在國外的導師，聽聽他的意見，畢竟在臨床方面他更有經驗，希望有所幫助。”李唯明看着兩人，最終仍然笑着寬慰，“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擔心，就算有複發的可能性，能提前察覺遏制住，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更何況，現在還不能做出準确的判斷。”

他讓他們放寬心。

簡繁星還好，但是程尋卻完全不是放心的樣子。

那之後的幾天，程尋一直心不在焉。在家裏的時候，他的目光時常黏在她身上，一會兒盯着她的臉，一會兒盯着她的肚子看。

簡繁星察覺了，笑着問他，“你今天不寫東西？”

“要的。”

他以前喜歡用電腦寫字，但是現在反倒不太習慣，他像尼諾一樣，用鉛筆手寫。為此，簡繁星特意給他買了一個卷筆刀。

此刻，他坐在桌上埋頭寫字，她無聊了，也跟着坐在他身旁，看着他，仿佛一舉一動都是有趣的。

程尋被她的目光注視久了，終于忍不住開口，“要不，你回房去吧？”

她立即保證，“我什麽都不會做的，不會打擾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話裏有些無奈，就算她什麽也沒做，光是坐在那兒，他也集中不了精神。心裏想的，眼裏餘光下意識想看的，都是她。

她見他那樣，幹脆趴在桌面上，眯起了眼，“我睡了，你寫你的。”

程尋動了動唇，“繁星，這樣睡會壓到孩子的。”

她很無辜，“他還沒成型呢！”哪有壓不壓壞這一說。

“那你陪我一起去房裏睡會兒吧？”她看他也沒有精力，索性賴着讓他跟她一起。

程尋當然只能妥協。

簡繁星這幾天特別容易犯困，不睡午覺整個人都不精神。才在床上眯了不到一會兒，很快伴随着窗外的蟬鳴聲入睡。

夏日暑氣重，不過室內溫度稍微好一些。程尋怕她着涼，拿了床空調被把她腹部以下全都蓋住。

窗簾将強光遮擋，他借着柔和的光線看她，入眼的是那張熟悉的臉頰，睡夢中的她模樣乖巧，兩頰粉嫩，略微的一點嬰兒肥。他忍不住伸手觸碰她濃密纖細的睫毛，沿着鼻梁往下，是那張小巧的嘴唇，他吻過很多次，很柔軟也很誘人，他喜歡那些親密無間的動作，因為那時候他最能感覺得到她全身心的依賴。

他們是伴侶，也是家人。

他以前沒敢想會有這麽一天，她甚至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們有了愛的結晶，他聽到消息的時候幾乎忍不住狂喜，可是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沉浸在快樂裏的時候。

他心裏一直在憂慮。

他帶給她的至少不能是傷害，他希望她健康，希望她幸福，希望她永遠擁有一顆純潔的心。以前帶給她的傷痛，他以為自己能夠彌補，所以盡全力地把最好的給她，可是才剛剛開始，老天爺仿佛又跟他開了一個玩笑。

他自己已經沒有關系，可是繁星還有孩子，他們以後見到的會是一個怎樣的丈夫和父親？随時随地拿刀割傷自己的柔弱少女？常常使用暴力攻擊他人的混小子？還是那個笨手笨腳只知道要糖吃的小孩子？或者，或者還有其他的先前不被發現的人格出現……

一想到這裏，他的內心止不住恐慌。

他不想以這樣的身份面對他愛的人，更不能容忍自己傷害到他們。

程尋坐着發呆，一坐就是許久。

牆上的鐘不知轉了多少圈，他終于回神之際，輕手輕腳起了床，回頭再望一眼床上的人，确認她沒被吵到，這才離開房間。

一關上門，他立即打了通電話。

“唯明哥嗎？我有事跟你商量……”

…

簡繁星是在兩個星期之後才得知程尋要到國外醫治的消息，她當時整個人有些懵，程尋也顯得慌張。

他怕她多想，心裏愈發愧疚，“我不知道将來會是什麽樣，可是有了你和肚子裏的寶寶，無論如何，我都要健健康康的才行。”他不想孩子以後面對這樣一個精神随時錯亂的父親。

“對不起，我私自做了決定。”

她愣愣的，呆滞了好久才回過神來。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又遺憾又心疼，可是沒有半點怨他的意思。

“要多久才能回來？”她恍惚地開口，看向他的目光也帶了些脆弱和傷感。

程尋垂下眼簾，“不太清楚，醫生說最少半年才能确認病情不會複發。”在那段漫長的觀察期內，他都不能陪伴在她左右。

簡繁星很鎮定，唇角抿出一抹淡笑，“只要不是沒有期限，我都等你。”她肚子裏有他們兩個人的希望，她知道他舍不得她。

“我很不放心。”她要一個人面對這麽多的困境。

這下倒換成簡繁星安慰他了。

“我會照顧好自己，還有孩子，你也一樣，争取早點回來看我們，好嗎？”

他笑着點頭，眼裏有隐約的霧氣，“會的，一定會的。”

從那以後，簡繁星每天除了養胎，剩下的時間會花在和他視頻聊天上。遙隔萬裏的距離，思念總是深沉。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肚子裏的孩子也在一天天長大。程尋每隔一陣就會收到她從大洋彼岸發來了B超圖，她用手機拍下來，他每天都看，除了隔着屏幕，還特意把照片打印下來，不管有事沒事，都愛摸上幾下，想着她和孩子，所以的擔憂和顧慮都化成煙。

他每周都有按時進行問診治療，這邊的儀器更加先進，他也見識到了和他同類的人，不過自己的狀況顯然要好很多，其餘人格沒再出現，上一回偶然現身的尼諾仿佛只是跟他開了一個玩笑。

不過謹慎起見，醫生團隊包括他自己都不敢大意。程覺偶爾會來看望他，了解他的情況以後，倒漸漸安心。事實證明，尼諾的出現真的只是那萬分之一的意外，程尋已經痊愈了，這是觀察半年多以來，醫生所下的判斷。

盡管情況罕見，可是奇跡确實發生了。

程尋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剛從醫院的病房裏出來，程覺在這時候打來了電話，第一句話就是“繁星生了”。程尋正在走樓梯，一個不穩差點跌倒。他愣了一陣，在驚訝和狂喜之間轉換了好久，“預産期，不是......不是還沒到嗎？”他激動地有些結巴。

“提前了一周而已，沒什麽大問題。”

“繁星她還好嗎？”他趕忙追問。

“很好，只是累着了，孩子也很健康，是個女孩兒，鼻子眼睛長得和你小時候很像......”

然而後面的話程尋早已經聽不進去了，匆忙說了句“我買了明天的機票”，接着挂斷了電話。

穿過醫院大廳，來到門外，整個過程都有些恍惚，心裏雀躍，卻始終克制着。他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在湧上心頭，不停叫嚣。

室外陽光正好，嫩綠的草坪上，折射出多彩的光斑，旁邊樹木參天，釋放出勃勃的生機。程尋被溫暖的陽光籠罩，全身不由起栗，他閉上眼，仿佛能聞見植物獨有的清新的味道，漸漸彎起唇角。

這個時節，家裏的枇杷樹也該成熟了。

程尋想着想着，臉上笑意更濃，不禁加快腳步，往陽光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