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小智的故事

起初,并不是一個好的開頭。

她和博興結婚8年,感情甚篤,一切都那麽美好,他們有相同的興趣愛好,有說不完的話題,生活那麽和諧。

只可惜,沒有孩子。

不是沒有想過辦法,什麽方法都試過了,可是醫生給他們宣布了死刑,他們這一對快樂的夫妻,這一輩子不可能孕育出血緣相連的孩子了。

那一段時間她很消沉,她渴望嬰兒柔軟的肉粉色的面頰緊貼着她的臉,她渴望親眼見到孩子成長的過程,她渴望成為一位母親。

直到那一天,霍館長找到他們夫妻倆。

他沒有任何隐瞞,他告訴他們,他有一個兒子,在江城孤兒院,他希望他們能收養她。

霍山的故事,在江城并不是秘密。

他之前是一個窮畫家,作品總是很難賣出去,生活窮困潦倒。

轉機,來自于一個女人。

蔣氏集團的女繼承人,蔣美雲。

蔣美雲在那時已經結過一次婚,有一個女兒。

失敗的婚姻沒有給她造成多大的困擾,她是鐵腕女強人,在江城的商界叱咤風雲,婚姻的失敗在外人看來對她來說不過是寫錯一道題,擦掉重來即可。

因為她是蔣氏千金,因為她有豐厚的妝奁。

普通女子如果遭此重創,未必能輕輕松松爬起重頭再來。

可是,誰也不會想到,蔣美雲的人生會和名不經傳的霍山連在一起。

等到人們反應過來,蔣美雲已經風風光光的再婚了,婚宴在江城最大的酒店舉行,當天整間酒店都被包下來宴請賓客,甚至有多家電視臺直播這一盛況。

轟動全程。

蔣氏大家長怎麽能讓蔣美雲如此輕松就結了婚?蔣氏大家長早已不在,一家的生意均由蔣美雲打理,而且她做得那般出色,誰敢多言?

誰做主,誰就掌握話語權。其餘的人,只能噤聲。

梁慧茹當然也看到了那場江城世紀婚禮,蔣美雲一臉幸福,而她身邊的新郎,居然是出奇的俊逸。

也是從那天起,梁慧茹知道霍山的名字。

婚後,霍山的畫奇跡般地受到著名評論家們的賞識,緊接着,蔣氏集團入股美術館,成為美術館最大股東,而霍山,名正言順地成為館長。

一個人的人生就此改變,旁觀者也不得啧啧稱奇。

可是,霍山居然有孩子。

梁慧茹手心潮濕。

為何讓他們夫婦知道這個秘密?

穆博興幾乎立刻拒絕這個提議。

可是她坐在那裏沒有動。

因為霍山手中的那張照片。

小小的一張臉龐正在對着鏡頭笑,黑亮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叫人吃驚,那小小的人兒穿着那麽樸素的衣服,可是卻笑得那麽開心。

梁慧茹覺得他是在對着她笑。

“這是我的兒子,小智。“霍山的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悲哀。

“我對不起他的母親,也對不起他。我真的難以啓齒,可是我覺得你們能給他一個完美的家,他也能使你們的家完整。我的情況想必你們也知道,誰都知道霍山受女人蔭蔽,我不能把那可憐孩子帶回家。”話說到最後,霍山已經帶着自嘲。

“我知道工廠裁員,若你們不嫌棄,可以來美術館上班,我會給你們最好的待遇,請你們仔細考慮。”

穆博興沉默。

霍山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已經了解到他們夫妻倆窘迫的現狀,然後利誘。

他轉頭看自己的愛妻,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喜歡那孩子,只是見到照片,她已經歡喜到眼睛濡濕。

他們也并沒有排除去領養一個孩子的可能性。

而現在,上天似乎冥冥中有安排。

當然,他們當時并沒有答應。

但是梁慧茹始終忘不了相片中的那張笑臉,那張可愛面龐甚至在她夢中出現,甚至用軟軟的聲音叫她媽媽。

博興舍不得她,于是,他們正式領養了那孩子。

從那以後,過了這許多年了。

小智帶給他們的,是他們不曾想象過的快樂。

夜幕下,美術館場館外一圈的夜燈正在亮着,光照在藍色玻璃幕牆上折射出亮光,讓寂靜的美術館顯出一絲低調的華麗來。

穆川走到門前,握着門把往裏面推了推,玻璃門開了。

霍山在這裏等他。

他靜靜地走了進去,四周牆壁上挂着藝術畫作,上面的燈還在開着,光打在那些作品上,顯出一絲神秘的味道。

他漫不經心浏覽過去,他知道其中不乏價值連城的藝術品,可是他不感興趣。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副畫作上。

克拉姆斯柯依的《月夜》。

他對這幅畫有印象,霍以昕曾說過,小冰像這畫中的女子一般美麗而神秘。

看過這幅畫,他同意她的看法。

他一直猜不透小冰。

就好像他不明白為什麽他離開孤兒院的那天她沒有出來為他送行,甚至只留給他一個絕情的背影,就好像他不明白,她對于孤兒院的生活為什麽表現得好像絲毫沒有記憶,她難道真的不記得?

但是他早就明白了一點,如果那一天,她回頭表現出對他的一絲不舍,那麽他就不會離開孤兒院,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和她分開。

“你喜歡這幅畫?的确,這是克拉姆斯柯依的成名作,繼承了俄羅斯藝術的民族性與文學性,畫中的世界恍若仙境,令人向往不已。不過他的作品我更喜歡《荒野中的基督》,那種無奈的悲劇色彩實在是令人驚嘆。”

霍山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你知道我對畫不感興趣。”穆川耐心地等他說完,然後才不緊不慢地說道。

“可是你有天賦。”霍山有些激動。

“你高看我了,我不過是一名警校教師,哪裏懂得欣賞這些高雅藝術?”

穆川說得很平淡,可是霍山卻覺得字字如針,戳在他的心上。

“你一直不肯原諒我。”霍山悲痛地說道。

“我和你之間不存在這麽嚴重的說辭,你是我父母的上司,是我的一個伯伯,僅此而已。”穆川平靜地說道。

“你是該恨我,如果不是我,瑜娟不會死。”

“我想你不配提到她的名字,她的一生毀在你手裏。”穆川的聲音如冰一樣冷。

“是,我不配。”霍山頹然承認。

“你找我來,不會是為了讨論這些藝術品吧?如果是這樣,我想你找錯人了。”

“我是想問你,你準備在香港待多久?”

“我想我待在那裏,蔣女士會很放心。待多久我會向我的父母說明,而不是你。”穆川答道。

“我想我們父子是很難正常地坐下來說話了。”霍山無奈。

“不要緊,您已經有一個完美的家庭,溫柔的妻子、聽話的女兒,她們會很樂意坐下來陪您促膝長談。”穆川唇邊滑過一絲冷笑。

“穆川!”霍山終于怒了。

“何必對一個外人動怒,這和您的身份不相符,霍館長。”穆川更加輕蔑地笑。

他轉過身,走了。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和霍山見面,他都能回想到那一座潮濕的閣樓間。

那地方冬冷夏熱,雨下得大一些就會漏下水來,到處都是空酒瓶,滿耳充斥着女人歇斯底裏的尖叫,還有煙頭燙在脊背上那種痛感,似乎到現在還在痛。

從他記事開始,他沒有記起母親對他有過哪怕是一絲的溫情,甚至直到那個歇斯底裏的女人死後,他看到照片上溫婉可人的母親,他才驚訝地發現原來那個女人還有過這樣美麗的時候。

而這一切,得益于身後那座美術館的主人。

10月22日,頂鑫的周年年會。

沅芷今天扮演的角色是酒店的服務生。

她端着酒盤穿梭在會場裏,輕輕巧巧地聽着每個人的談話。

程曦穿一襲象牙色的裙子,越發把她襯得肌膚勝雪,她只靜靜站在角落裏,可是那一雙眼眸,誰能忽視?

誰能叫程曦等?

沅芷想,那一定不是一般人。

可是誰看到程曦這樣等,會舍得不來見她?

沅芷想象不出來。

可見感情的事情,外人怎麽看,也看不出門道來,也無法借鑒別人的經驗,努力學習也未必能加分。

沅芷一點都不擔心程曦注意到她。

她一如往常的不在狀态,雖然人在會場裏,可是她早早地退到角落裏,把光環交予別人。

可是她不知道,即使這樣,別人也沒有放過她。

不知道是誰說過,在外面做事,長得漂亮點的女孩子總是占點便宜,可是紅顏薄命、紅顏禍水、紅顏多舛這樣的詞也是形容漂亮的女孩子的。

沅芷站在兩個中年男人身邊,而那兩個男人,正在熱烈讨論美女的事情。

男人到了中年,如果事業并不十分得志,便會體現在身體上,平日裏不注意修飾鍛煉,便會油光滿面或者臉頰消瘦,更有甚者,凸肚禿頂,充分顯示對生活已經無甚追求,要是老老實實的男人那也好,可是這兩個中年男人明顯不是,所以談起美女話題來,總有一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猥瑣感。

沅芷手中的托盤底粘着最新型的竊聽器,此時正忠實地記錄着那兩個男人的話。

可憐的程曦,她自己知道嗎?她此刻正是這兩個人的談資,他們正在毫無保留地垂涎她的美貌。沅芷轉頭去看她,她手中端着一只小餐盤,裏面只放着幾塊糕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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