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狼狗先生#4

蘇絨再次醒來的時候, 随手晃了晃垂下來的鈴铛。

傭人很快就趕了過來, 語氣輕柔道:“夫人,需要服侍您更衣嗎。”

蘇絨慢吞吞的翻了個身,抱着羽毛枕認真道:“我想吃華夫餅——蘸草莓醬的那種。”

“夫人, 先生在等您與他共進早餐。”傭人恭敬道:“已經等您半個多小時了。”

什麽?

蘇絨不太清醒的眨了眨眼, 皺眉道:“安珀——在等我吃早飯?”

她一拍腦袋,想起來昨天發生了什麽。

父親笑眯眯的就批了一個星期的假期, 他又一口應承下帶自己出去玩的差事。

她揮了揮手,示意傭人們退下,直接踩着拖鞋便慢悠悠的下了樓。

安珀原本等着她梳妝打扮得宜,還在專心浏覽環球財經新聞。他擡頭一望, 見她穿着畫着小兔子的睡衣, 打着哈欠就走了下來。

冰藍的眸子瞥向了那盈潤的輪廓,又不着痕跡地掃向了報紙。

“在等我嗎。”蘇絨抿了口檸檬水,趴在桌上軟軟道:“我想吃華夫餅。”

“已經在做了, 夫人。”

“他吃什麽啊?”蘇絨扭頭看向他, 惬意地眯起眼睛:“我還要一份香草泡芙。”

傭人應了一聲, 看向了還未下單的安珀。

“和她一樣。”安珀依舊低着頭看着報紙,連眼睛都沒有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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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陽光灑在蘇絨的臉上,她原本在研究報紙背面的廣告, 在等待早餐的時候又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安珀悄悄地瞥了她一眼, 不着痕跡地靠近了些,讓彼此的胳膊緩緩接觸。

溫熱的觸感讓他怔了下,心情突然沒來由的好了起來。

上次抱着的時候, 軟的像一朵雲。

如果睡在自己的懷裏,又是什麽感覺呢?

由于少夫人喜歡吃甜食,傭人們還是相當盡責的給了全糖的甜度,并且照做了同樣的一份也端給了少爺。

他們悄悄的在角落裏張望,見那睡眼惺忪的蘇絨低着頭慢悠悠地蘸着果醬,少爺坐在她的旁邊,眼神安靜而又溫柔。

他壓根沒注意自己在吃什麽,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等兩人收拾利落,準備出門的時候,已經九點半了。

蘇絨瞥見他拿着車鑰匙,好奇道:“去哪兒?”

安珀怔了下,反問道:“你想去哪兒?”

“西班牙廣場吧。”蘇絨畢竟演電影出道,總記着《羅馬假日》裏赫本坐在臺階上吃冰淇淋的畫面。

他不作聲的點了點頭,領着她坐上了跑車。

相較于北京而言,羅馬并不大。

所有的景點環繞在一起,走一會兒便到了。西班牙廣場的附近,便是羅馬許願池、鬥獸場之類的地方。

蘇絨找到了當初赫本坐着的地方,可附近并沒有冰淇淋店。

她意猶未盡的照了幾張自拍,可惜哪怕是工作日,這裏也到處都是來自各國的游客。

安珀便像專心看守骨頭的狗狗一般,等在她的身後,偶爾搖一下尾巴。

“我們去那邊走走?”

她腳步一頓,神情有些為難。

狹小的通道那,擁擠着幾個大腹便便的孕婦,看大半像是鄉村吉普賽人。

安珀忽然略一皺眉,想到了件不太好的事情。

意大利由于治安寬松,小偷幾乎如同臭水溝裏的老鼠一般,成群結隊的到處晃悠。

像他們那些打扮的,多半是借着刻意的擁擠或者其他手段,想法子明搶暗偷的摸走游客的錢財。

“你頭發上有些東西。”他擡起手,略有些突然的輕撫了下她的額發,順勢把碎發拂在耳後。

遠處的老婦人看見了他袖扣上的家徽,臉色一變,直接轉身一推旁邊的兩個孕婦,快速嘀咕了幾聲,便一齊急匆匆的離開了。

蘇絨眨了下眼,見剛才擠在那休息的孕婦沒了,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他們繞過了聖彼得大教堂,在許願池邊駐足了片刻,又一起去了梵蒂岡博物館。

大概是附近的游客越來越多,還有小孩子尖叫着亂跑,他不知不覺地牽住了她的手,兩個人如同青澀的情侶般緩緩前行。

蘇絨雖說心跳偶爾漏一拍,臉上仍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任他牽着到處去看壁畫與雕塑。

真有種初戀的感覺。

這裏似乎是文藝複興的發源地,有數不清的經典壁畫和雕刻,就連教堂穹頂上的聖母子也是大師手筆。

安珀雖說性子冷淡,但遇到知名度頗高的作品時,還是會簡單的介紹兩句,聽得蘇絨一愣一愣的。

那些大師雖說都是藝術史裏不可磨滅的閃耀群星,可也是他們家族過去的近友。

他突然腳步一頓,看着眼前挂着的那幅耶稣畫端詳了一刻,眼睛裏帶着些許笑意。

“這個——你很喜歡嗎?”蘇絨好奇道。

安珀瞥了眼附近的人群,湊近她耳邊悄聲道:“這副是贗品。”

蘇絨怔了下,左看右看那幅油畫,頗有些不相信:“你別跟我說,你還是個文物鑒賞的行家……”

她初高中的美術課全送給數學老師了。

“當然不是。”安珀神态放松,笑起來還有些小得意:“真品挂在我三樓的書房裏。”

……你這是赤果果的炫富。

他們手牽着手,仿佛從前一直如此般穿越了整個長廊。

西斯廷小教堂就在不遠處,旋轉樓梯設計的如同蝸殼,一出門便是松果庭院,兩只青銅孔雀立在巨型松果旁邊,石柱上攀附着水痕與青斑。

不知不覺間,安珀開始跟她講小時候的故事。

那時候的他無人約束,又不願意跟一堆兄弟往來,便偶爾睡在這教堂與廣場附近的某一個角落裏。

他指了指鬥獸場的某個方向,語氣略有些懷念:“有時候下雨了,就抱着毯子睡在高處的拱洞下,倒也很安心。”

蘇絨随着他向那裏出發,順着指尖的方向遙遙看去。

“不會覺得孤單麽?”

“那個時候就已經習慣了。”安珀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悄無聲息的改變,看着那模糊的風景緩緩道:“每當從高處俯瞰羅馬的時候,我便覺得自己是這城市的君王。”

萬神殿就在不遠處,他忽然想起來了什麽,牽着她加快了腳步。

這座聖殿是建于古羅馬時期的古建築,氣勢恢宏而磅礴大氣。

這裏供奉着奧林匹斯山上的諸神,幽暗的內殿裏處處是栩栩如生的雕像。

安珀并沒有帶着她走進去,而是低頭數着柱子,在從左往右的第三根那停了下來。

他忽然松開了她的手,俯身擡指劃過粗糙的石柱,在某一處停了下來。

蘇絨順着他的視線也俯下身子,發覺這兒有一處極淺的痕跡。

像是用石塊劃下過很多次,歪歪扭扭的拼出一個單詞。

Ambrogio.

“原來還在啊。”安珀站了起來,神情頗有些哭笑不得。

“以前父親總會大聲表揚我其他的兄姐,還在晚飯時親切的喊他們的名字。”他的指尖順着淺淺的痕跡移動,語氣平淡裏帶着釋然:“我那時總想被他喚上一次,偶爾賭氣地蹲在這裏劃柱子,但轉眼就沒有痕跡了。”

但卻還是有痕跡的。

便如同老人看向他時,不經意間眼神裏流淌出來的驕傲一樣。

“安布羅奇奧。”蘇絨垂眸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他側身看向她,眼睛裏帶着淡淡的笑意:“怎麽了?”

“你好可愛。”蘇絨看向他,忽然想揉揉他垂下的碎發。

“什麽?”安珀雖然聽清楚了,心裏開心卻又別扭的想得到更多,神情仍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

蘇絨凝視了他一刻,突然踮起腳尖,擡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吻落下的時候,猶如花瓣飄落在水中的那一刻。

心裏的漣漪一圈圈的蕩開,所有的情緒都泛起了波瀾。

他下意識地摟住了她的腰,俯身靠的更近。

“我說……你好可愛。”蘇絨看向他的時候,眼神眷戀而溫柔,抱緊他的雙手仍舊沒有放開。

他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徑直閉眸吻了回去。

唇瓣的動作緩慢而又憐惜,仿佛每一分毫的接觸都珍貴無比。

彼此的氣息緩緩交換,臉頰也不知不覺地貼在了一起。

柔軟而光滑的皮膚相互摩挲的感覺,原始而又讓人迷戀。

心裏淡淡的焦灼與不安突然消失,仿佛狼狗啃飽了骨頭一般,在這一刻滿足而快樂。

在擡起頭的那一刻,安珀徑直把她抱緊,兩個人靠在古羅馬的石柱旁,安靜地不再言語。

少爺從市區回來之後,整個人突然精神了起來。

傭人們意識到這個明顯的變化,連晚飯的牛排都切厚了些。

——果然全都吃完了。

從前的安珀,像移動冰雕一樣,到哪裏都不茍言笑,似乎自帶一個‘生人勿近’的挂牌。

可是他下午陪着少夫人回來的時候,兩個人是挽着手一起進門的,就連晚飯也破天荒的一起享用了。

整個沉寂的莊園,好像又開始恢複了生機。

蘇絨陪着他飯後散步,一起騎着駿馬去聞田野間薄荷的香氣。

然後又一起依偎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完了整部的《魂斷藍橋》。

明明早就是夫妻,此刻倒都如情窦初開的戀人一般,直到十一點半都一起低聲談笑,什麽話都說不完。

蘇絨無意間瞥了眼挂着的時鐘,忽然反應了過來:“我還要回導師的郵件。”

她匆匆地從他的懷裏爬了起來,揉着眼睛道:“好累啦,我先回屋洗個澡。”

安珀眼神裏露出些許的失望,卻還是随她一起站了起來,一路送到了她的門口。

……就要分開了嗎。

蘇絨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無奈地笑着抱住他,踮腳又落下一吻。

“好啦。現在,你是我的了。”

他怔了下,忽然覺得自己被戴上了項圈。

“晚安,親愛的。”蘇絨擡手揉了揉他的臉,輕聲道:“別傻笑啦。”

……才沒有呢。

她關上了門,卻沒有開燈。

整個人直接趴在了松軟的大床上,輕輕嘆了口氣。

“攻略進度——100%。”二狗子提示道:“已完成任務,是否轉換世界?”

“不,讓我再陪他一會兒。”蘇絨抱着枕頭,疲倦的打了個滾。

“如果您對任務對象産生了感情的話,系統可以為您消除記憶的。”

蘇絨揉了揉眉頭,淡淡道:“不用。”

她不吝于親吻性感的男人,也分得清現實與幻想。

自己扮演着那個二十歲的女孩兒,可心裏看這個男人如男孩一般。

“我還以為……您已經愛上他了。”二狗子忐忑道。

作為系統,他被不斷地填補着智能應答與思考能力,用以更好的服務每一個穿越者。

“動了心,不過也就那麽一瞬間。”蘇絨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慢悠悠的嘆了口氣。

安布羅奇奧,他是很好的愛人,卻不是她想要的愛人。

一方面,自己只是占據了宿主的身體,幫忙處理曾經冷若冰霜的關系。

另一方面,她渴望的,是如同兄長般可以庇佑自己的成熟男人。

他也只是她的驚鴻一瞥而已。

再度醒來的時候,枕邊有雙藍眼睛笑着眨了眨。

“诶?”蘇絨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迷迷糊糊道:“安珀?”

“嗯?”安珀不知道看了她的睡顏多久,笑意裏帶着寵溺:“早上想吃什麽?”

“不想吃……我好困……”蘇絨依舊抱着枕頭,悶悶道:“再睡一會,就一小會兒……”

“嗯,好呀。”安珀湊過來親了親她的額頭,依偎着她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爪子又悄悄摟住了腰肢,把小姑娘圈進了懷裏。

這貨還是之前高冷款的那位嗎……

蘇絨心裏嘀咕了一聲,卻還是相當享受的蹭了蹭他柔軟的睡衣,又開始淺眠。

“等等!”她猛地半坐起來,看向似笑非笑的安珀:“你怎麽睡在我旁邊!”

“嗯?”安珀挑眉道:“我不是你的丈夫麽?”

“可是——”蘇絨試圖講道理:“可是——”

“話說回來,你還沒有正式的喊過我。”安珀湊上前輕吻了下她的唇,慢悠悠道:“叫聲老公聽聽?”

蘇絨被他親吻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抄起羽毛枕,格在了兩人之間。

“你……你矜持一點。”

“矜持一點?”安珀垂眸淺吻着她的脖頸,如大型犬般一個用力便把她壓在了身下,蹭了蹭她的臉頰:“親愛的……你可是我的妻子。”

蘇絨任由他按住自己的雙手,望着那雙藍眸悶悶道:“也不知道是誰……當初成天把我當空氣一樣。”

安珀并沒有再非禮下去,而是沉默了一刻,吻了吻她的唇角,起身把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裏。

“是我不好。”

“嗯?”蘇絨松了口氣,瞥了他一眼,卻還是有點沒反應過來。

怎麽一确認心意,他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粘人又愛撒嬌。

“叫一聲嘛。”安珀略有些委屈的悶悶道:“都結婚大半年了。”

明明我們昨天才接吻好嗎……

“慢慢來,”蘇絨板起臉,一本正經道:“這種事急不得。”

“不管,快叫老公。”他又抱了過來,把她摟在懷裏不松開:“你要是不聽,我可要撓癢癢了。”

蘇絨僵硬了一刻,投降般的軟軟道:“……老公。”

安珀抱緊了她,眼神溫柔而沉溺,語氣裏帶着幾分引誘:“再叫一次。”

“……老公。”

“不夠。”

“……”

最終決定離開的時候,她嘆了口氣,吩咐二狗子把自己的靈魂抽離出來。

那個笑容甜美的少夫人還窩在床上,只是睡的很沉。

她浮在上空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開口道:“你帶我去鬥獸場坐一會兒吧。”

這裏依然游人來來往往,蘇絨挑了個陰涼而又寬闊的拱門坐下,望着古老而遼闊的羅馬,發了一會兒呆。

“二狗子,”她清醒了一些,終于從角色裏抽離出來,開口問道:“那些被我改變的家庭,後來怎麽樣了?”

二狗子調取了一會兒數據,如數禀告給了她。

北京的那個嬌小姐,已經懷孕,日子過得美滿幸福。那個白蓮花婆婆雖說又來了幾次北京,但被兒子帶着玩了幾天,便又給勸了回去,後來索性當撒手掌櫃,不再過問他們的家事。

上海的周家後來得了個女兒,周北開心地推了大半的公務,陪老婆女兒定期旅游,日子也算相當不錯。原宿主得到了蘇絨附身的那部分記憶,好像也突然醒悟了過來,抓緊了家中的財權,變得越來越明辨要害,不再一味忍讓。

小桃子已經考上了重點中學,獨立聽話又體貼人。宿主為了陪女兒讀書,現在跳槽去了市裏,還認識了一個相當不錯的男人。

蘇絨看着舒展的雲海,忽然嘆了口氣,無奈地笑了起來。

這些男人,不管老婆變成了她,還是變了回去,都毫無察覺。

他們一如既往的欣賞妻子的美好,厭倦瑣碎的生活。

哪怕枕邊人換了個靈魂,也照樣能過日子,頂多覺着老婆性子突然變了,并不會想太多。

不過話說回來,誰的婚姻在最後,不是湊合着過日子呢?

好像熾烈的愛與執念,會被歲月緩緩消磨,最終湊合一下也無所謂。

“蘇絨。”二狗子觀察着她的神色,問道:“你厭倦婚姻麽?”

“怎麽會。”蘇絨試圖眺望那遙遠的波奇亞莊園,卻壓根找不出來。

“我只是……想等到那麽一個人。”

他真的能把我,當做永遠的獨一無二。

二狗子并沒有催她繼續任務,只無聲的陪伴着她整理心情。

“對了。”蘇絨想起了什麽,再度開口問道:“羅馬……為什麽叫做永恒之城?”

“Roma,倒過來便是Amor。”二狗子平靜道:“便是愛的意思。”

“是麽?”蘇絨靠在拱門旁,輕聲嘆了口氣。

羅馬自然是永恒的。

但永恒的愛,便如同鳳毛麟角一般,似乎只存在于傳說與故事裏。

“另外需要補充的是,如果過往任務家庭在三年內崩潰的話,會被記錄為任務失敗,并且扣除所得成就點數的。”二狗子想了想,耐心道:“也就是說,相關的特殊能力也會一并失效。”

“什麽?”蘇絨愣了下,忽然內心一陣後怕。

還好她前面幾個任務基本穩妥了,不然都白忙活一遍。

“我想試試那個排名第一的X任務。”她伸了個懶腰,深呼吸道:“帶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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