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陰陽鏡

陳正風心知在白楚戈面前,聚魂幡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盡管他的修為還及不上自己,但天人轉世的金光普度,空明澄澈,乃世上至純之力。聚魂幡這等陰物,已經完全受到了壓制。

陳正風手指輕撚紅繩,适才凝成的紅色巨網從中崩開,絲絲紅線像一頭茂密長發,蜿蜒着朝白楚戈飛去。

“淩雲山名門正派,卻被你這等陰邪小人污了名聲!”吳琅憤恨道。

他手結搬山印,搬山咒起,地動山搖,飛沙走石皆為其所用,在衆人身前結成一堵防禦石牆。

陳正風所用的紅繩名喚困靈鎖,是淩雲山鎮派至寶。當年他叛出淩雲山,盜取困靈鎖,并用陰邪禁術煉化困靈鎖,使得道門法器變得陰詭至極。

吳琅如今只在五重境界,而陳正風已摸到九重境界的邊兒了。相比之下,二人之間就像隔着一道天塹。饒是他的搬山防禦術已爐火純青,卻依舊被陳正風輕易破解。

紅繩穿透了石牆,在半空中再次交織成一張巨網,竟是要将衆人全部鎖在巨網中。

白楚戈度化衆鬼後,只覺眉心一陣清明,渾身的每一處血液都像是得到了淬煉和淨化。

他心念一動,雙手結印,低低念起咒語:“日月星辰,天地之光。馭使雷霆,普照萬方!”

在紅色巨網即将收網之際,醇厚的金光乍現,原本陰雲密布的天空在幾聲沉悶的轟鳴聲過後,黑壓壓的烏雲大團大團的散盡。陰沉了幾日的天氣,終于露出了烈日驕陽。

躲在一樓的小鬼們眼見着外頭烈日升空,全都驚恐的擠在背陰的角落裏,生怕被陽光照到,魂飛魄散。

小機靈鬼知道這四周已被那大神設下金光屏障,他仗着膽子伸出腳丫子往太陽光底下探了探,想象中的灼熱感并沒有襲來。看來大神設下的屏障,當真是神鬼不懼。

他簡直膜拜啊!

回頭瞧了眼放松下來後就松松散散的衆鬼們,小機靈鬼咳了一聲,厲聲道:“亂什麽亂什麽!都給我靠牆根站好。瞧見沒,大神厲害着呢。”

衆鬼吓的一抖,趕忙蹲好,不敢造次。

“呀,外頭晴天了!”

吳太太推開窗,溫暖清冽的味道撲面而來。外頭高懸的紅日普照下來,竟不似以往那般炙烤着,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潤和通透。

浮城已經一連半個月都是陰雨天了,天氣潮濕悶熱,整天陰沉沉的,叫人的心情都跟着陰郁下來。

“雨過天晴,吳太太,這是好事兒啊。”林涉一邊擺弄着符箓一邊勸慰道。

吳太太的心情也頗有幾分好轉,許是因為天晴了,郁氣也纾解了些許。

“孫道長早前就說過,我們家老吳啊,福澤深厚,不會輕易出事兒的。”

吳太太微笑着朝林涉他們招了招手:“在屋子裏悶了半天了,你們也過來透透氣兒,這陽光真美啊。”

兔精攀着窗沿往外探了探頭,深深的吸了口氣:“我怎麽覺得,這空氣裏似乎還有些淺淺淡淡的靈氣呢。小蜘蛛,你也來吸吸看。”

蜘蛛精笑道:“還靈氣,可拉倒吧,人界這些年污染嚴重,別說靈氣了,就連空氣質量都快……”

“哎呀,好像真的有啊!”蜘蛛精以為是幻覺,又接連吸了好幾口,雖然極為稀薄,但妖精們對這東西卻十分敏感。

風誠卻微微蹙起了眉頭。自萬年前東陽神将隕落後,極東之地一片荒蕪,人間便再沒有如此幹淨純澈的陽光了。

他好歹也跟白楚戈經歷過那麽多事兒,他認得出,這突然出現的烈日金光,和白楚戈所使用的純陽之光如出一轍。

而看如今這股金光的力量,楚哥一定是又精進了。能逼的楚哥使出這樣的大招,看來他們遇到的東西,一定特別棘手。

風誠握着手機,撥出了電話號碼,毫無意外的,白楚戈的電話撥不通,他有些擔心。

“林副組長……”

風誠剛起個話頭,就被門外一聲刺耳的汽車喇叭給打斷了。

他一個箭步沖到門口,見門外停着的是辦事處的車。他有些失望,還以為是楚哥他們回來了。

可下一秒,從車裏下來的人,卻讓吳太太驚叫一聲:“老吳!”

風誠擡頭看去,見一個身形高大,略微有些發福的男人下了車,神情十分憔悴。他手裏撐着一把黑色的傘,身邊跟着一個辦事處的辦事員。

“吳先生,您這傘從哪裏買的?好涼快啊。”

吳海笑笑沒說話。

辦事員知道吳家家底厚,也認識不少修道之人。吳琅身上的法寶,很多都是通過那些道士倒騰來的。吳先生手裏這把,保不準也是什麽上等法寶呢。

那辦事員悄悄往吳海身邊挪了挪身子,試圖沾一沾法寶的靈氣。

“老吳,你可回來了!”吳太太小跑着迎了過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吳海,瞧他臉色不好,緊跟着就紅了眼。

“你可擔心死我了,你說你這要是出了什麽三長兩短,可怎麽辦啊。”

吳海順勢拉過吳太太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将她攬在懷裏,輕拍了拍她的背,聲音有幾分低沉的說道:“我沒事兒,別,別擔心。”

吳太太有一瞬間的錯愕,雖說他們夫妻感情不錯,可吳海這個人商場上雷厲風行,在家裏倒是個悶葫蘆,更不擅表達情感。像現在這樣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抱她,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兒。

不過想到這男人剛經歷了不好的事兒,許是吓壞了,吳太太也就沒當回事兒。

緊張的心情一過,吳太太又感覺有些不大對勁兒了。

她看着吳海手裏的傘,奇怪道:“難得天放晴了,你還打着傘幹什麽?怪涼飕的。”

“保平安。”

吳太太又問:“孫道長給的?”

吳海沒應聲,吳太太只當他是默認了。他們家老吳信奉這些東西,時常就往家裏倒騰些法器,她早就見怪不怪了。後來自家兒子又是幹那個的,她就更坦然接受了。

“唉,人回來就好,快進屋吧。”

吳海點點頭,側身将兩位辦事員請了進去,在吳太太也進屋之後,他才關上門,收了傘。

門外,白楚戈留下的引雷符,化為齑粉。

城北廢棄鋼廠,白楚戈和陳正風還在僵持着。金色紅色的光芒交織着,自成一片天地,仿佛時間都就此凝滞了。

陳正風的困靈鎖此時變化成無數根細小紅線,将幾人團團圍住。吳琅祭出石塊,卻被紅線淩空割裂,簡直比刀子還鋒利。

白楚戈的向陽花瓣也化為片片利刃,所到之處,紅線盡數被割斷。然而下一秒,那紅線竟又自發的繼續延長。

吳琅啐了一口:“媽的,還有完沒完!”

“再堅持一下,他就快不行了。”白楚戈緊咬牙關,渾身早已被汗水浸透,他的皮膚已經呈現出不自然的紅暈,青筋暴露,仿佛随時都能爆開一樣。

他說的沒錯,陳正風雖是即将踏入九重境界的強者,但力量總有耗盡的一刻。

可他不同,他在術法的造詣上肯定及不上陳正風,但他用金光咒接引了太陽的光芒和力量。就算日落了,他還有日月星辰。但凡有光明的存在,他的力量就會無窮無盡,永不枯竭!

只是他這副身軀,暫時還無法承受那麽大的力量。所以,他們在比,比誰能堅持到最後。

陳正風甩出的最後一根紅線,也被斬斷了。

白楚戈無力的垂下手臂,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好險!

白重九趕緊從九轉玉葫蘆裏倒出一顆藥丸給他吃,讓他被抽空的身體可以盡快恢複。

陳正風頹然的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氣:“想當年我縱橫道盟,無一敵手,如今卻敗在你這毛頭小子手底下。也罷,畢竟你是天人轉世,日後就算傳出去,我也雖敗猶榮。”

玉吱吱嗤了一聲,說道:“老雜毛,要臉不?還縱橫道盟?要不是當年那些九重境界者開大會商讨道盟未來發展,幾天幾夜沒下山,讓你鑽了空子,你還真以為你無敵了?”

陳正風老臉一紅。

白重九跟着說道:“你今兒這不叫雖敗猶榮,這叫咎由自取!”

他說着,勾了勾手指頭,将陳正風手腕上的困靈鎖勾了過來。

困靈鎖本為仙家之物,看似是一根不起眼的紅繩,但卻十分堅韌,催動困靈鎖,便可生出萬千紅絲,千變萬化。刀斷其絲可自生,火燒其絲燒不斷。可縛靈,可鎖魂。本是用來降魔除妖的法器,卻被陳正風煉為妖邪之器。

陳正風用心血煉化困靈鎖,而此時他已心血枯竭,困靈鎖又趁機反噬,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麽快就敗下陣來,再怎麽,也會堅持到天黑的。

只要天黑了,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陳正風看着外頭即将落下的太陽,渾濁的眼珠子叽裏咕嚕亂轉,想着該如何拖延下去。

吳琅可沒有給他時間,他手一揮,一塊巨石落地,直接将陳正風的右手砸個稀碎。

“說,我爸在哪兒?小同村礦上的事兒,是不是你幹的!”

陳正風強忍劇痛,他冷笑一聲:“我怎麽知道你爸在哪兒。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吳琅又祭出一塊石頭,這回直接廢了陳正風一條腿。

陳正風疼的整張臉扭曲了起來:“有本事你殺了我啊!殺了我,你就永遠別想知道你爸的消息。”

“你果然知道他在哪兒!”吳琅憋屈好幾天了,今日又被陳正風這般戲耍,早就沒了耐心,他抄起腳邊石頭,将陳正風的另一條腿,也給廢了。

白楚戈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他拽住吳琅:“你先冷靜點,這麽逼問,他不會說的。”

“那要怎麽辦!我爸已經失蹤十天了,十天了呀!”

白楚戈拍了怕他的肩膀,想要勸慰,又不知說什麽好。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白重九小聲道。

他這麽一提醒,衆人都噤了聲。細聽之下,确實有若有似無的鬼叫聲,一聲聲的叫喚着,叫喚的都破音了。

“大神!大神!”

“好像是從樓梯那邊傳來的。”

白楚戈小心走過去,從扶手處探頭往下一瞧,只覺頭皮一陣發麻。

在他金光屏障的下方,一堆鬼魂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他們口型一致,整齊劃一,都在叫着‘大神’兩個字。

白楚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叫我?”

衆鬼魂齊刷刷的點頭。

白楚戈:……

忽然有點兒慶幸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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