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一聲靈獸的嘶鳴傳來後, 地面震動更加劇烈, 琉璃抓住晴空的衣袖才沒有摔倒。

後山的靈氣波動越來越大,那靈獸的叫聲也越發暴戾瘋狂, 同時, 地底傳來砰砰砰的撞擊聲,聽得琉璃心中抽疼。忘衍幾人的修為都不弱, 尤其是曲雲, 在整個修仙界都是能排進前十的, 他們一起出手,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琉璃小手緊了緊,忍住想沖過去的沖動。

大眼閃過一道幽光,她擡頭看着身邊的三人:“師兄師姐,方才我散步遇到掌門師伯, 他叫我們躲好,我們快回去吧。”說完,拉着尚未反應過來的晴空就往谷中跑去。

符離若幽看着兩人小孩子, 一陣好笑, 各自回了洞府。

待走到周圍沒人的地方,琉璃小聲對晴空巴巴道:“晴空師兄, 那只靈獸聽起來好厲害,我想看看它長什麽樣子,你帶我去吧。”

晴空其實也有些意動,但臉上的興致剛起又陰了下去,搖頭道:“不行, 那裏是禁地,平日不讓弟子進去。若是被發現,肯定會被罰的。”

琉璃拽着他的衣擺搖晃:“有師父他們在,不會有危險的。而且,你就不好奇嗎?說不定是什麽上古神獸呢。晴空師兄,好師兄,我們就偷偷去看一眼,一眼就好,不會被發現的,好不好嘛。”

晴空本來就蠢蠢欲動的心被她搖動了,一咬牙:“好吧,我們就去看看。你乖乖跟在我身邊,不要出聲。”

琉璃笑眯了眼,拍拍胸脯:“放心,我會很小心的。如果被發現,若是師父責罰,我會一力承擔的。”

晴空白了她一眼:“細胳膊短腿兒的,你能承擔什麽。”從乾坤袋裏取出一件黑黢黢的鬥篷,披在身上,琉璃瞬間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了。

“咦?晴空師兄,這是什麽?”

“可以斂息的寶貝。師父師伯修為那麽高,你一點修為都沒有,還不得一去就被發現了。”晴空一臉得意,“我既然敢帶你去 ,自然是有辦法的。有了這個隐息衣,就不會被發現了。”

琉璃驚喜:“晴空師兄,你從哪裏得來這麽厲害的寶貝?”簡直就是偷雞摸狗必備神器,難怪以前他吹噓自己做什麽都從來沒被逮住。

晴空嘿嘿一笑:“大師兄送的。”神色有些奇怪,琉璃正心中焦急,并未發現。

琉璃一怔:“看來大師兄是個很熱心的好人啊。”這一刻,大師兄在琉璃的心中跟其他愛送禮的同門師兄師姐一樣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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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的好人?晴空心中奔過一萬匹神獸,他自然不會說是自己被大師兄揍哭了,怎麽都哄不好,對方無法才随手扔了個寶貝哄他。

晴空将琉璃藏在鬥篷下,帶着她上了飛劍,出了忘憂谷。擔心被發現,兩人不敢飛太高,只在山林間穿梭,慢慢朝禁地靠近。

後山聲勢越加強大,地動越來越強烈,濃烈的靈氣澎湃翻滾,連靈氣餘波就帶着強大的破壞力。

晴空還只是築基期,修為又很一般,幾次險些被餘波給掀翻擊倒,好不容易穩下來,一陣氣血翻騰。

琉璃躲在他身後,倒是安然無恙,暗暗搖頭:“晴空師兄,你該好好修煉了,我還指着你保護我呢。”

晴空神色一僵,一股作為師兄的責任感充斥全身:“小師妹放心,我一定會變強大,保護好你的。”

靠着夜色,二人一路小心翼翼掩藏氣息,終于入了禁地。

二人不敢靠太近,遠遠躲在一塊大石頭後。

遠處一塊寬闊空地上,陣法的藍光在夜色中異常醒目。九顆星星位于九個方向,首位相連,形成一張巨大的網,籠罩着中間一個金色的圓盤。那圓盤正是空地上唯一的一處祭壇,形似太陽。九星璀璨,襯得中間的太陽暗淡無光。

琉璃一眼便看出,那是上古封印陣,九星曜日。

忘衍五人正飛在上空,其中四人運起一道道強大的靈力不停朝中間的圓盤攻擊,最擅長陣法的曲雲則加固着九星方位。

中間越來越暗淡的金色太陽中,不時有什麽東西拱起,白色毛茸茸的,看不到全身,像是靈獸的背脊。

那靈獸似乎知道自己又要被鎮壓了,掙紮越加激烈,每拱起一次,地面就震動一次。

晴空驚嘆:“一個背影都這麽大,如果真是只狐貍,那得是多大一只啊!”

琉璃盯着那團白色,握緊了手。

她看了看四周,小聲道:“晴空師兄,這裏看不到靈獸的樣子,我們得走近些,你看那棵樹。”

晴空朝琉璃指的地方看去,只見忘衍背後不遠處有一顆參天巨木,樹冠長得極為茂盛,已經延伸到他頭上了。如果躲在那裏,不容易被發現,還能看清楚下面的情況。

但他難得有些猶豫,琉璃看在眼裏:“晴空師兄,它馬上要被鎮壓了,以後都看不到了。”

晴空脖子一橫,他本就皮得沒邊,論藝不高人膽大,他從來沒輸過:“都到這裏來了,也不怕再近點。若被罰了,小師妹記得給我送飯啊。”

晴空帶着琉璃繞了一個圈,小心飛到樹冠上,躲在茂密的枝葉間,看着下面。

金色圓盤的光芒比方才更加灰暗,只餘最後一點餘晖,随時可能被撲滅。圓盤下封印着的靈獸叫聲也越加虛弱,似有些焦急,又有些委屈,連反抗也越來越無力。

琉璃心疼得不行,可此時,她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此時,曲雲已經将九星陣加固好,九星之光更加耀眼,金色圓盤的光芒即将徹底暗了下去。

似乎察覺到自己即将被鎮壓,那靈獸瘋狂反抗,嘶鳴聲再次響起,一股近似神獸的巨大威壓從圓盤中間傳出。忘衍幾人猝不及防,被震退數十丈遠,跌落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看到這樣的變故,琉璃眼中閃過驚訝。

地面再次震動,連帶着琉璃他們站的巨木也劇烈搖晃。晴空連忙抱住旁邊的樹幹,琉璃眸光一閃,身子一歪從樹上跳了下去。

晴空剛站穩,回頭卻不見了琉璃,驚慌低頭,發現她竟掉了下去,直直朝圓盤落去。

“小師妹!”他反應過來連忙祭出飛劍,跟着跳了下去。

聽到他的喊聲,忘衍幾人同時擡頭,正看到琉璃落入陣中。這時,圓盤的光芒正好徹底消失了,九星光芒劇烈閃了閃,也隐匿了下去。

同時消失的,還有琉璃。

林間恢複了平靜,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勿虛快步走過來,祭壇空無一物。他看向落到旁邊的晴空:“臭小子,怎麽回事!不是讓你們在谷裏待着嗎!”

晴空已經被吓傻了,傻傻看着琉璃消失的地方,半晌才反應過來,聲音哽咽:“師父,我錯了!你快救救小師妹!”

勿虛恨不得狠狠敲他的腦袋,卻被柳風骨攔住:“先別急,救人要緊。”

幾人同時看向曲雲:“可有辦法?”

曲雲面色凝重:“難。這九星曜日陣乃是上古大陣,布陣需要極高的陣法造詣。完整的陣圖已經失傳幾千年了,我也只知道一部分,加固還可以,破解卻是不能。”他猶豫了一順,還是說出了實情。“而且,當初為了徹底困住這只靈獸,大陣是沒有設生門的。”

幾人心中一沉,萱玑媚眼瞥了一眼焦急的勿虛,冷聲道:“也許,我們更應該着急的是,瘋獸醒了,小丫頭掉進去,可還能活着?”

一個毫無修為的小丫頭,掉進一只餓了幾千年的瘋獸窩裏,塞牙縫都不夠。

晴空吓得連連搖頭:“不會的,小師妹機智聰明,福緣又好,肯定會沒事的。師父師伯,你們快想想辦法啊。”

勿虛何嘗不知道萱玑說的是對的,但是,即便機會渺茫,他也不可能放棄。

“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他看向曲雲,鄭重請求,“曲師兄,拜托了。”

曲雲嘆息:“放心,她是我浮塵派的弟子,我自會盡力。我回去找找有關九星陣法的古籍,看看能否尋到蛛絲馬跡。你們也盡量想些辦法吧。”

忘衍神色鄭重:“我也回主峰找找,看是否有關于這個陣法的記錄。弟子的性命比什麽都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人救出來,不計代價。若真的沒有辦法,就只有…毀了這裏。”

前輩的墓地對一個門派的意義不言而喻,但是浮塵派對弟子一向看得最重,所以,其他幾人并未出言反對。

好不容易收到個五靈根,結果是廢柴。好不容易廢柴變成了煉丹天才,才一天又沒了,老天爺仿佛在跟他們開玩笑似的。

柳風骨拍了拍勿虛:“你也別太擔心,追源峰還有幾個威力強大的神器,如果曲雲破不了陣,只得試試強力破陣了,我回去取來。”

萱玑冷哼一聲:“連自己的徒弟都護不了。”勿虛微微低着頭,轉開了眼。

幾人先後走了,晴空垂頭:“師父……”

勿虛沉着臉:“晴空,今天的事情,你可有明白什麽道理?”

晴空茫然搖頭。

勿虛嘆了口氣:“在你足夠強大之前,不要輕易讓你在乎的人跟你一起涉險。如果發生意外,你除了後悔,怎麽也做不了。”

晴空呆住,一向只有無憂的眼中,似乎多了些什麽。

漆黑的空間裏,琉璃悠悠醒來,身下是厚厚的柔軟皮毛,油光水滑,很是舒服。

從高處掉下來,她直接摔到那只白毛靈獸背上,暈了過去。現在,她仍然躺在靈獸的背上,而白毛靈獸并沒有動。

琉璃睜開眼打量四周,黑黢黢地看不清楚,唯有頭頂的九星陣發出冰藍的光芒。

她從空間裏取出夜明珠,四周亮了起來。琉璃才看清,此處是一處完全密閉的山洞。

山洞不小,只因身下的靈獸實在太大,白色松軟的皮毛,又肥又圓的身體,只是蹲着就占了大部分空間。她躺在靈獸背上,擡手就能摸到頂上的紋路。

琉璃坐起身,回過頭,對上一雙猩紅的獸瞳,正滿是戾氣地盯着她。

見她看過去,大口張開,朝她大聲嘶吼,似乎想要表現出自己很兇吓住她,可琉璃分明在它眼底看到掩藏不住的緊張和瑟縮。

一如當年一般。

靈獸的聲音極為刺耳,又因是密閉的空間,回聲經久不息。琉璃捂着耳朵,待聲音停了才放開,小手拍了拍身下圓滾滾的靈獸,埋怨道:“小點兒聲,耳朵都震痛了。”

白毛靈獸似乎沒有想到她一點也不怕它,呆住了,毛臉上閃過一絲茫然。

琉璃往外蹭了蹭,才發現離地面有些高,心中啧啧稱奇。時間真的是最神奇的東西,三千年,當年貓兒似的靈獸也長這麽大了。

她拍了拍白毛靈獸的背:“伸條腿出來。”

白毛靈獸不明所以,習慣性聽話伸出一條腿,就見它背上的小姑娘攀着它的腿滑了下去。

白毛靈獸這才反應過來,臉上擺出更加兇惡的模樣,鼻子發出憤怒的喘息聲,怒瞪着這個闖進它空間裏的小不點兒,像随時會撲過去一般。

琉璃站在靈獸面前,明亮的夜明珠正被她握在手中。她面前,小山似的白毛靈獸仰頭嚎叫,張大嘴作勢要咬她。

琉璃雙手抱在身前,臉上沒有一絲懼意,微微挑了挑眉,幽幽道:“三千年不見,肉長了不少,沒想到膽兒也肥了,竟然敢兇我了。”

三千年?白毛靈獸大嘴停在琉璃身前,身上的戾氣瞬間消失,腦袋上兩只耳朵動了動,歪着腦袋看着琉璃,似乎不明白她的話,但又覺得這樣的語氣很熟悉。

琉璃嘴角勾起,朝它勾了勾手指:“腦袋伸過來。”

腥紅的大眼眨了眨,看着琉璃許久,白毛靈獸才把腦袋湊近她,想看看這個小姑娘到底想做什麽。

琉璃看着身前看起來很兇,眼裏卻滿是純真和好奇的靈獸,笑了。三千年了,性子還是一點沒變。想到三千年,她的獸獸就被鎮壓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更是心疼得不行。

她張開雙臂抱住白毛靈獸,聲音壓抑不住的哽咽,眼裏微微酸澀:“長耳,我回來了。”你再也不用佯裝兇狠了。

白毛靈獸兩眼驀然睜大,閃動着驚人的亮光,它縮回腦袋,驚訝地看着琉璃,似乎不明白,她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看了半晌,确定不曾見過,它才湊近她,起勁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同樣陌生。

最後,它只好奇地看着她。

琉璃揚眉,走上前,大眼毫不畏懼地對上兩只腥紅的眼睛。她擡起雙手,捏住它頭頂兩只耳朵,微微摩挲:“傻長耳,我變了個樣子,就認不出我了嗎?”

白毛靈獸僵住,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喊它,這樣親昵的動作也只有一個人會對它做。

它瞬間激動起來,大眼閃動着驚喜,耳朵劇烈顫動。它想站起來,可空間太小,頭碰地一聲撞到頂上,痛得嘶鳴一聲,跌回了地上。很快,它又微微蹲着起來,想朝琉璃撲過來。

琉璃連忙擡手阻止:“停停停,長耳,你知道你現在多大一只嗎?你這樣沖過來,想再見到我可能真得下輩子了。”以她現在的小身板,這樣一只靈獸一爪子就能讓她沒了。

長耳似乎明白了她的話,一股似神獸的威壓瞬間釋放,又完全消散。之後,它開始變小,直到變得只有兔子大小才停下來,圓乎乎肉肉地一坨,眼裏的猩紅也恢複成寶石般的黑色。

它朝琉璃沖了過去,似乎平衡感不太好,剛跑兩步就摔倒在地,又很快爬起來,跳起來撲到她懷中,嗚嗚嗚地哭了出來。

哭聲滿是委屈,悲傷,琉璃聽得心疼又心酸。她緊緊抱住它,就像三千年前,第一次在雪地裏救它的時候一般。

撫摸着長耳毛茸茸的背,琉璃眼中也忍不住浮起濕熱:“乖,不哭。長耳,你已經是幾千歲的大狐貍了,不能随便哭鼻子了。”

此話一出,她懷中的狐貍将腦袋往她頸間更用力地蹭了蹭,哭得更兇了。

琉璃嘆了口氣,拍着它的背,随它哭了。

她的長耳,是只沒有尾巴的白色狐貍,是她當年從黑暗之都回門派的路上,路過雪靈山時撿的。

那時,它渾身是傷,小小的一坨,奄奄一息躺在在雪地裏,若不是身上的毛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她也不會發現它。

那血便是因為被拔掉尾巴流的。

狐貍的尾巴是平衡身體和保暖的,她遇到它的時候,沒了尾巴的小狐貍險些被凍成了冰狐貍。

琉璃給它治了傷,又喂了幾顆高級丹藥,确定它不會有危險才離開。

沒想到,一直乖巧,只怯生生看着她的小狐貍卻不顧重傷,追了上來。似乎剛沒了尾巴不習慣,跑兩步就摔倒,卻又立刻爬起來繼續追,然後再摔倒。

小狐貍連滾帶爬追在後面,琉璃不得不回來,把它抱了起來。

“想跟着我?”

小狐貍使勁點頭。

見它聽得懂自己的話,琉璃倒是有些驚訝,一般的靈獸到了聖獸級才能微通人語。倒是只有靈性的小狐貍。

可惜她平日實在太忙,沒時間養寵物。可對上小狐貍濕漉漉可憐兮兮看着她的目光,琉璃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索性将它帶回了門派。

給它治傷的時候才發現,小狐貍身上滿是舊傷,恐怕從小就是被欺負到大的,難怪膽子這麽小。

她把它抱去給師父看,師父說,小狐貍是天狐一族。天狐一族正是生活在靈雪山一帶,位置倒是對上了。

只是,天狐一族是狐中王者,受上天眷顧,天生就帶着強大的靈氣和完美的傳承。可她撿的小狐貍卻與普通白狐差不多,也許這就是它被拔掉尾巴的原因,畢竟靈獸之間的競争比人類更加殘酷。

琉璃原本想着,把小狐貍送給同門弟子照顧,沒想到小狐貍異常膽小,看到誰都發抖,只敢躲在她身後。

沒辦法,她只得自己養着。剛好她也沒有契約獸,索性就跟小狐貍契約了,反正以她的修煉速度,有沒有強大的契約獸影響不大。

琉璃見小狐貍總是回頭盯着自己原本尾巴的地方黯然神傷,借了首尾相連之意,給它取名長耳,希望它以後還能長出尾巴。

長耳很怕生人,琉璃一般都只讓它待在主峰裏,能靠近它的除了她,也只有小師弟了。所以,極少有人知道,她有這麽一只契約獸。

聽說天狐一族,根據天賦的高低,有一尾到九尾之分。她想,長耳能被同族欺負,尾巴應該不多。可她仍然一直希望長耳能長出尾巴來,沒有尾巴的狐貍總是摔跤,冬天也很怕冷,為此,她喂它吃了無數的靈藥。

可惜,長耳陪了她幾十年,直到她隕落,也沒長出尾巴來。沒有毛茸茸的狐貍尾巴,它更像是一只可愛的小狗。

三千年過去,長耳比當初長大了許多,但仍然沒有長出尾巴。

不過,想到方才長耳發出的威壓,琉璃倒是第一次對當初的想法有了懷疑。那威壓,隐隐帶着幾分神獸的氣息,可不是一般天狐能有的。而且,一般的天狐,也活不過三千年。

長耳是她的契約獸,琉璃一直以為,她隕落了它也會跟着灰飛煙滅,不曾想到,它竟然還存在。

想起之前符離說它發瘋撞主峰的話,她更加緊了緊懷中的小狐貍:“傻長耳!”

再一次慶幸自己回來了!之前的傷心已經完全淡去,眼中只剩下驚喜,和希望。

長耳都還活着,她相信,他也會在世間的某個地方,等她去找他。

長耳漸漸止了聲,琉璃拍拍它:“長耳,先別哭了,我們得先出去。”琉璃眼中滿是歉意,師父師兄他們肯定得急瘋了,若她再不出去,他們不知會做出什麽來。

長耳聽到能出去,兩個白耳朵動了動,擡頭看着她,眼裏全是信賴和激動。

琉璃讓它變大,站在它身上,将夜明珠靠近頭頂的九星陣,才發現上面全是極深的抓痕,不用猜也知道,定是長耳被鎮壓時想出去撓的。

壓下心中的澀意,琉璃仔細觀察整個陣法,将高級靈晶握在手中,嘴角微勾:“幸好是空靈之體,不然,還真有些麻煩。”

半個時辰後,忘衍幾人再次出現在禁地,神色都不太好。

勿虛已經猜到了答案,但仍帶着些微的希望:“如何?”晴空站在他身後,不敢出聲,一臉期待。

曲雲搖頭,忘衍嘆息:“我查過古籍,當初擺這個陣法的時候,唯一的生門,在裏面。想要從外面破陣,只有将整個禁地都毀掉才行。”

他看了記載,只覺得莫名其妙,将生門設在裏面,難道還期待着裏面的靈獸突然哪天神智大開,破陣而出?先輩們的想法真是太深奧了。

萱玑直接取出幾張極品符篆:“別廢話了,直接破陣吧。”

柳風骨也取出一把神器:“神器威力太大,會不會傷到小丫頭?”

勿虛和忘衍取出武器,曲雲也取出一般古樸的長劍:“我驅動陣法,你們全力攻擊九星方位。千萬別碰到中間的祭壇,祭壇連接着封印靈獸的空間,恐會傷着那丫頭。”

幾人點頭,此刻,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及琉璃是否還活着?毀掉禁地是否值得?破掉陣法裏面的瘋獸跑出來又該如何?

在活着的希望面前,什麽都變得不再重要。

晴空退到遠處,忘衍幾人也各自站好方位。曲雲飛到祭壇上空,手中長劍出鞘。他舉着劍旋轉一周,一股犀利的靈氣順着他旋轉的方向擊向四周的地上,九星陣再次亮了起來。

曲雲沉聲道:“出手吧。”

忘衍幾人點頭,各自運起全身修為,手中神器發出铮亮的光,顫鳴不已。

就在幾人正要攻向九星陣時,祭壇中間的太陽再次亮了,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更亮,完全蓋過了九星的光芒。

曲雲率先驚呼起來:“怎麽會這樣?!”

勿虛急問:“怎麽了?”

忘衍也是一臉目瞪口呆:“九星曜日陣從裏面破了,可是,這怎麽可能?”

打死他也不信一個沒有修為的小丫頭能破開上古大陣,難道是那只靈獸?

幾人放下手中的武器,沒有說話,同時看向中間的祭壇。這麽一會兒,太陽變得更加耀眼,強烈的光從裏面照射出來。

從遠處看,便是一道光束從禁地裏射出,直往天際,山上不少關注着這裏的弟子啧啧稱奇。

光芒越來越亮,已經強烈到不能直視,忘衍幾人不得不用手擋住眼睛。

忽然,光芒中似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曲雲離得最近,最先察覺到異樣,他低下頭,正好看到一只白色九尾狐閃電般從光芒裏跳出,九根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金色光芒下異常顯眼。一道白影閃過,它已經沖進了旁邊的密林,瞬間消失不見。

“九尾天狐!”

曲雲剛想追上去,正在此時,祭壇上的光芒消失了。

祭壇上,一個小小的身影暈倒在地,正是琉璃。

勿虛第一個沖了上去:“小徒弟。”見琉璃沒有反應,他連忙低身查看。

曲雲略一猶豫,看了白狐消失的方向一眼,沒有追上去,而是落在了地上。

幾人站在祭壇邊,晴空也沖了過來:“師父,小師妹怎麽樣了?”

勿虛松了口氣:“沒有大礙,只是暈過去了。”

琉璃經脈不通,沒有辦法替她梳理身體,勿虛便給她喂了一顆丹藥。

不一會兒,琉璃慢慢睜開眼,茫然地看着幾人:“師父師伯師兄。”

勿虛慈愛一笑,将她扶了起來:“小徒弟可有什麽不适?”

琉璃搖頭:“沒事,就是頭有些疼。”

曲雲看着她:“小丫頭,你在裏面可看到什麽了?”

“裏面?”琉璃茫然搖頭,“曲雲師伯,什麽裏面?我方才摔下來就暈過去了,醒來就在這裏了。”

忘衍幾人相視一眼,莫不真是方才那只九尾天狐破的陣?

琉璃假裝沒有看到幾人的神色,她站到晴空身邊,朝勿虛和忘衍幾人恭敬行了一禮:“師父,師伯,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你們別罰晴空師兄,要罰就罰我吧,是我好奇,才央着他帶我過來的。”

晴空看到琉璃沒事的時候,已經放下了心,他拍拍身邊的琉璃:“哪有讓小師妹替我擋罰的道理。師父,是弟子帶着小師妹來的,弟子甘願受罰。”

勿虛板着臉:“好了,別争了,回去一個都跑不掉。”眼裏,更多的卻是欣慰。

柳風骨看向曲雲:“方才跑過去的,真是九尾天狐?”

曲雲點頭:“不錯,不過,它身上并沒有妖獸的氣息。”

忘衍笑嘆:“勿虛,你這小徒弟,福運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啊。”掉進九尾天狐的狐貍窩都能安然無恙地出來,可不正是運氣好到了極致嘛。

萱玑也笑了:“這麽好的小丫頭,上天讓她不能修煉,在別的地方自然不會虧待她。”

琉璃大眼眨了眨,笑着糾正道:“萱玑師伯,等師父煉出歸塵丹,我就能修煉了。”

萱玑一怔,笑着捏她可愛的小臉:“好,到時候萱玑師伯一定教你最厲害的功法。”

琉璃笑眯了眼:“好。”

忘衍朝勿虛道:“你先帶琉璃回去,再給她仔細檢查一下,我們去找找那只靈獸。”帶着神獸威壓的靈獸,若是心存歹意,無疑是巨大的隐患。

勿虛自然也知道個中厲害:“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柳風谷笑道:“放心,以我們幾個的修為,不會有問題的,小丫頭的身體重要,別出什麽意外。”

勿虛沉吟片刻:“好吧,你們小心。”說這話的時候,他看了眼萱玑的方向。

萱玑冷哼:“等打得過了,再來擔心別人吧。”說完,轉身走了。

勿虛也不生氣,只是有些無奈。忘衍幾人眼中閃過幾分促狹,跟上了萱玑。論修為,勿虛的确是幾人裏最差的。

他們幾人尋了一夜,也沒尋到九尾天狐半分蹤跡,它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幾人只當它已經離開了堯山,讓弟子加強巡邏,以防意外。此為後話。

琉璃居中,勿虛替琉璃仔細檢查,确定不會有任何問題後,才徹底放了心。交代她好好休息後,便準備離開。

琉璃知道他是去找幾位師伯,終于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師父,你是不是惹萱玑師伯生氣了呀?”

勿虛胖臉一僵:“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問。”說完,有些狼狽地走了。

琉璃忍不住偷笑。

半夜,一道白影閃進了琉璃居。

聞着院子裏的花香,看着牆上的夜明珠,趴在窗臺上看湖中的倒影,長耳似乎十分喜歡這裏,興奮得上蹿下跳。

琉璃見了,忍不住好笑。抱起它胖乎乎的小身子使勁揉了揉,只覺得手感好得不行。長耳收起耳朵,腦袋蹭着她的手,一人一獸玩得不亦樂乎,時光似乎又回到了三千年前。

琉璃用褥子給長耳鋪了一個舒服的窩:“先将就吧,等我有錢了,再給你做一個前世一樣的玉天石的窩。”

玉天石是天地間難得的一種玉石,吸天地精華,經數萬年方能成。能助靈獸修煉,對人卻無用。

長耳跳上去,舒服地滾來滾去,高興地直哼哼。

琉璃笑了,心滿意足地睡去。

第二天醒來,已快中午。她睜開眼,發現旁邊的狐貍窩是空的。手臂上有些重,她轉頭看去,發現長耳不知何時趴到她身邊,睡得正沉。連睡夢中都不忘咬着她的袖子,怕她跑了一般。

琉璃揉了揉它的頭,心中柔成一片。

昨夜禁地裏的事情是她與長耳演的戲,若是帶着長耳出來,她沒法解釋,無奈之下,只得演了一場戲。可是,若是想光明正大地将長耳帶在身邊,她還得想別的辦法。

琉璃将長耳收進靈獸空間,起床下了樓。

聽到屋中的動靜,在外面等了許久的符離走了進來,溫和笑道:“小師妹終于起來了。”

琉璃讪讪一笑:“嘿嘿,二師兄等我許久了嗎?可是有什麽事?”

“師父交代,若是你起來,便過去受罰,晴空已經先過去了。”

琉璃撓頭,覺得十分抱歉:“好的,二師兄。”

符離笑了,朝她眨眨眼,小聲道:“別怕,師父不會舍得重罰你的。再說了,誰小時候沒有調皮過呢。”

他從乾坤袋裏取出一個精美的盒子:“我是過來送東西的。”

琉璃好奇地接過:“又是誰送的禮物嗎?”

符離笑道:“看來小師妹收到不少禮物了。這是九星派送來的,指名送給你,恭喜你煉出極品丹藥。”

九星派?琉璃記得,前世的時候,九星派實力派仙門第二,與浮塵派算得上是對頭,怎麽現在關系這麽好了嗎?

她打開盒子,裏面放着一本泛黃的古書《奇丹之術》。

“竟然是《奇丹之術》!”符離震驚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琉璃好奇:“二師兄,這是什麽書?”

符離稍微收斂了神色:“是一本上古奇書,包含了許多神奇的丹方和靈藥介紹,無不是煉丹師夢寐以求的,已經失傳近萬年了。九星派還真是大手筆。”

琉璃也驚訝了:“這麽厲害!九星派送禮都送這麽珍貴的東西?”

符離也十分不解,不過,九星派送來的禮一向不輕就是了。

琉璃聳了聳肩,将書拿了起來:“這麽厲害的書,我現在拿來也沒用。我先拿去給師父看看,回頭再給二師兄,嘻嘻。”說完就跑了出去,邊跑邊揮手,“二師兄,我先去領罰了。”

符離看着她歡喜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同一時間,萬裏之外的一處至高山巅,一人走進安靜的大殿,停在了臺階下方。大殿上,一人身着星袍,負手觀察着面前星盤上星辰的軌跡。一頭及地的長發白如雪色,只用了一根發帶随意束着。

聽到背後的聲音,那人回過頭來,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長得很好看,臉色卻有些蒼白。

他的聲音有些缥缈:“東西送過去了嗎?”

下方那人低頭:“啓禀掌門,已經送過去了。只是,聽說對方只是個極為普通的孩子,真的是她嗎?”

白發人嘴角微彎:“偷天換日的秘法,用了我半條命才得的結果,不會有錯。三千年了,幸好,她終于還是回來了。”

下方之人微微嘆息:“只希望,若她日後知道了真相,能別太生氣。”他九星門,千般好萬般好,也抵不過有一個不靠譜的祖宗。

白發人眼神缥缈:“歸塵丹丹方尋得如何了?”

“已經有消息了。”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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