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裴風說完, 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仙子回答, 只低頭看着受傷的腿,搖着扇子得意道:“我見小仙子腿上的傷包紮得太過粗糙, 便讓府裏的神醫用最好的傷藥給小仙子重新包紮了一番。”
只可惜,他這番自诩貼心的舉動并未感動琉璃,她連連暗嘆可惜,可惜了上好的靈藥。
在密林中的幾日,為了讓她的傷盡快痊愈, 炎玺背着她走了很遠的路, 才采到了最好的治傷靈藥。如今他們都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為此遭了不少罪, 沒想到竟被人這樣糟蹋了。
美人垂首,引人心憐,裴風忍不住走上前:“小仙子, 可是有什麽不适?”
琉璃放下裙擺, 擡頭看向裴風,長得倒是人模人樣,只是面色虛浮, 一看便是重色之人, 面色冷了幾分。
裴風近看琉璃, 更覺美得不可方物,心癢難耐,擡手便想摸上她無瑕的臉, 卻被美人側首躲開。他又想往上湊,琉璃面無表情:“你最好不要碰我,後果你承受不起。”
裴風哈哈一笑,擡手揮出一道靈力,窗臺上一盆花瞬間炸開。
琉璃大眼微眯:“你是修士?”
裴風得意:“仙子有眼光,在下已是築基中期……”
“小小年紀,元陽已破,修煉不勤,根基不穩,靠藥物提升修為,此生金丹無望。”
……
裴風搖扇子的動作一僵,世間修士稀少,一般人遇到修士都是十分崇敬。他本以為小仙子會對他另眼相看,卻不想,對方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竟讓他感覺到如自家老頭子一樣的威儀,甚至還有過之。
心中的燥熱像突然被冷水澆滅,裴風回過神來:“沒想到小仙子竟懂修煉。”他眯起眼打量琉璃,确定她真的只有十五歲的骨齡且沒有修為,才放下了心。
琉璃面無表情打量金碧輝煌的屋子:“這是哪裏?”
裴風搖着扇子讨好道:“城主府後院的藏嬌樓,原本這裏住着百位美人,但跟仙子比起來,都是庸脂俗粉,我已經将她們遣散了。這間屋子是我特意命人給小仙子布置的,每一樣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仙子可喜歡?”
琉璃目光流轉,冷聲道:“銀屏金屋,藏風聚氣,方位主西。可西方位卻是窗戶,疏風漏氣,窗外還種了梅,屬破財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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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風再次怔住:“小仙子還會蔔算之術?”随即又不在意地擺手,“破就破吧,城主府最不缺的,就是財。”
話剛落音,門外突然傳來下人焦急的聲音:“少城主,倉庫失火了,倉庫裏的東西都被燒成了灰燼。”
裴風蹙眉道:“府中那麽多客卿,連個火都滅不掉嗎?”
那人戰兢諾諾:“啓禀少城主,已經請了客卿了,不僅滅不掉,火勢還越來越大。”
裴風訝然地看了琉璃一眼,風水之說向來玄妙,他一時也拿不準:“夜深了,仙子先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說完,快步走了出去。
琉璃聽見他吩咐下人守好門口匆匆離開,冷眼輕哼,扶着椅子正準備站起來,突然發現旁邊柱子上靠着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
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臉上的冰冷退去,眼中浮起一抹她自己不曾注意的欣喜:“什麽時候來的?”
炎玺雙手抱在身前,輕笑:“在你忽悠他風水破財的時候。”
琉璃翻了個白眼:“什麽忽悠,我本來就學過蔔算一門,師父還誇我最有慧根。”
炎玺挑眉:“浮塵派的蔔算一學已經斷了一千多年了。”
琉璃一怔,這才想起來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大眼游移,轉移了話題。
“是你放的火?”
“嗯。”
琉璃好奇:“你用什麽點的火?”聽起來還頗為不凡。
“一點壓箱底的東西。”炎玺深意一笑,“裴風今晚不會有空再來了,你安心睡吧,我守着。”
琉璃眨眼:“我們不走嗎?”
炎玺搖頭:“他們既然把你請來,自然不能這麽輕易就走了。”
琉璃疑惑,就見他咧嘴一笑:“裴城城主裴清遠,裴清遠此人,不僅根骨極佳,福運也極好。我之前在一處秘境中遇到過他,那次他正好得了一株極品靈藥,菩蓮花。”
琉璃睜大眼,菩蓮花,歸塵丹丹方上,除了神珠草最難得的靈藥之一,連浮塵派中都沒有。
“他會不會已經服用了?”
炎玺搖頭:“菩蓮花需要煉成丹藥才能發揮最大的藥性,可不是哪裏都有浮塵派那麽多高階藥師。裴清遠如今是元嬰巅峰,他最近正在尋找藥師給他煉丹,以便沖擊分神期,靈藥應該還在。”
琉璃眨眼:“你原本的實力不止元嬰期吧?”
炎玺呵呵一笑:“放心,揍個裴清遠還是夠的。”
“你的靈力還有多久恢複?”
炎玺面露笑意:“就這一兩日吧。”
琉璃燦爛一笑,大眼彎成了月牙:“看來,我的福運比他更好。”
裴風為了讨好美人,屋中一切陳設都是最好的,被子也是頂級的冰絲。琉璃睡了近來最舒服的一覺,炎玺坐在窗邊的矮榻上守了一夜。
夜裏睡得太晚,第二日,琉璃醒來已是午時。西邊的窗戶已經封了起來,外面的梅樹也沒了。
丫鬟服侍她梳洗,又端來了午膳,四菜一湯,很是精致,琉璃卻道:“再多做幾個菜。”
丫鬟們面面相觑,但不敢不聽命,于是又讓廚房做了五個菜端上桌,琉璃讓她們都退到門外,關上門,叫出躲在房頂的炎玺,兩人美美地吃了一頓。飯後,幾個丫鬟看着幹淨的十個盤子無不瞪大了眼。
琉璃面色不變,又讓丫鬟尋來幾本話本便将人趕了出去,讓炎玺在床上休息,自己則坐在窗邊看書。
直到用過晚膳,裴風才精疲力盡地過來,剛坐下,下人又來報書房着了火,似乎比昨日更加嚴重,只得沉着臉又匆匆離開。
琉璃同情地看着裴風暴躁的背影,回頭看着從窗戶跳進來的炎玺,猜測道:“你的契約獸是火屬性靈獸?”
炎玺挑眉:“小琉璃果然冰雪聰明。”
琉璃有些好奇:“是什麽靈獸?”他這麽厲害,契約獸定也是不一般。
炎玺嘿嘿一笑:“有機會你會看到的。今晚沒人有空注意你,走,帶你出去玩。”
城主府另一邊,書房火勢沖天,異動引來了裴城裏的不少修士圍觀。這是裴清遠的書房,裏面有不少重要的東西,裴風焦急地看着幾個金丹期元嬰期修士嘗試用各種水屬性功法滅火,火勢卻越來越大。
書房頂上,辟邪鎮宅的石像上,趴着一只小拇指粗細的小紅蛇,頭頂上兩只鹿角晃來動去。它擡起頭往下看了看,小尾巴輕輕動了動,書房的火便更大了些,它打了個哈欠,又百無聊賴趴了回去。
此時,炎玺背着琉璃穿過花園,來到一處假山邊,一路上,兩人不曾遇到半個人影。
琉璃第一次做這樣“偷雞摸狗”的事,十分新奇,看着假山上粗糙的藏匿陣法:“下面是什麽?”
炎玺咧嘴一笑:“城主府的寶庫。”
兩人輕易破了高深的陣法,沿着露出的地道往下走,又随手解開了複雜的機關,走進一個巨大的寶庫。成堆的靈石,無數法寶,靈藥丹藥,甚至還有不少普通的金銀器皿。看多了浮塵派的寶庫,琉璃并沒有多驚豔,不過,一個城主府能有這樣的寶庫,也算意外了。
炎玺将她放在一個箱子上,琉璃環視一周,啧啧感嘆:“這個裴城主平日沒少搜刮百姓吧,一個修士,要這麽多金銀來做什麽?”
“裴清遠成為修士前,曾是個手段頗為厲害的商人。後來機緣巧合之下,一個散修發現他根骨極好,收之為徒,才成了修士,但斂財的習慣始終沒變。他管理裴城一百多年,裴城都以他命名,城裏最好的商鋪幾乎都是他名下的。”
琉璃恍然,難怪他們進城的時候,看到這裏的普通百姓并不富裕,路旁還有不少乞丐,裴城的財富恐怕大多都在這裏吧。
炎玺不知從哪裏撿了根棒狀法器,東悄悄西看看,連暗門都被他翻出來了,也不曾發現菩蓮花的影子:“看來,應該在裴清遠身上,只能去找他要了。”
琉璃點頭:“這麽多東西放在這裏蒙塵,真是可惜了,可惜我們現在都不能用空間法寶,也帶不走。”
她把玩着身下的珠寶,撐着頭思考了一會兒,忽然大眼一亮。
半個時辰後,書房的火勢更大,整個城主府都亂了套,所有人都在拼命救火,火勢卻仍然蔓延到了別處。
炎玺扶着琉璃坐在城主府高高的圍牆上,旁邊蹲着幾只小小的黑影。若是有府裏的人在這裏,定會認出,這幾只黑影正是少城主圈養的幾只靈貓,平日高傲得很,誰都不搭理。
幾只靈貓對着四周叫了幾聲,很快,城裏到處都響起了貓叫聲。靈貓們親昵地蹭了蹭琉璃,琉璃笑着摸了摸它們,把寶庫裏找到的丹藥靈藥都分給了幾只靈貓,靈貓們歡喜地直蹦,哪有半分平日高冷傲嬌的模樣。
炎玺挑眉站在一邊,含笑地看着這一幕。眼中閃過一抹深意,眼前的姑娘還不知道,靈獸親和力與駕馭靈獸所代表的意義,這樣的能力,并不是普通人能擁有了。
半柱香後,城主府後門悄無聲息地打開,無數黑影閃電般沖了進來,黑壓壓一片,徑直朝假山跑去。片刻後,黑影又陸續跑了出來,叼着各種金銀器皿,法器,沖出了後門。
直到後半夜,整個書房都被燒成了灰燼,連帶着旁邊幾間屋子也燒掉不少,大火莫名其妙地又熄了,所有人都精疲力盡。而此時,琉璃正舒服地躺在被窩裏睡得正酣。
第二日一早,裴城百姓無不被莫名出現在自家桌上的寶貝吓了一跳,只當是上天顯靈,所有人都伏地跪拜。
這些,琉璃二人并不在意,他們此時,正待在城主府後院,被舒服地伺候着。
裴風一直沒有再過來,丫鬟們便按着他的吩咐小心伺候着新來的漂亮小姑娘,每頓都準備了豐盛的膳食,可不管多少,琉璃總是能吃完。
下午,琉璃繼續看前日沒有看完的話本,炎玺補眠醒來後,有些渴,琉璃又讓丫鬟們煮了冰鎮酸梅湯。兩人過得要多惬意有多惬意,絲毫沒有理會城主府的雞飛狗跳。
此時,府裏所有的修士都圍在假山邊,震驚地看着假山上巨大的六芒陣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六芒陣是修真界最為堅固的守陣之一,連分神期大能也難以破之。六芒陣極為複雜,需精确布下一百八十顆靈石,錯一不可行。即便是幾大仙門,如今能擺下此陣法的人也已不多。
可這樣一個厲害的法陣,突然就出現在了城主府中,擋住了寶庫的大門。裴風急敗壞地吼着府裏養的衆多修士,衆人用盡了各種手段,卻沒人有能力破陣。
如此折騰了一日,終于有人忍不住小聲道:“請城主來吧。”
“不行,城主正值閉關重要關頭,不能輕易打擾。”
“可近幾日府裏接連出事,不知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怪事,城主在也許會有應對之法。”
裴風陰沉着臉,轉身朝裴清遠的院子走去。
聽到外面的動靜,裴清遠退出了修煉。這已經是他第四次沖擊分神期,仍然只能模糊地感覺到一層堅固的壁障,如何才能破開,仍然沒有什麽絲毫頭緒。他從空間裏取出發光的菩蓮花,好在已經尋到了藥師,若是能煉出高階的破障丹,進入分神期指日可待。
門外再次傳來敲門聲,裴清遠鋪開神識,看清外面的人時,有些疑惑,收起靈藥,打開了密室。
“風兒,怎麽了?”
“爹,府裏出事了。”
半個時辰後,裴清遠站在六芒陣邊,他皺着眉,從空間裏取出幾個高階爆破陣盤,正準備扔進去,六芒星卻忽然淡去了。
裴清遠上前一步,撿起掩在土裏已經變得灰白的靈石,對方竟只用了初級靈石就擺出了六芒陣。靈石中的靈力消耗殆盡,陣法才不攻自破。
他拂袖進了寶庫,裴風跟在他身後,待看見空空如也的寶庫時,面色大驚:“爹,這……”
“最近城裏可來了什麽人?”
裴風搖頭:“爹,按照您的吩咐,一直有人守着城門口,若是有厲害的修士進來,一定會知道的。”
裴清遠沉眉:“你最近可有得罪什麽人?”
“最近我極少出門……”忽然,他震驚地睜大眼,“莫非,是他們?!”
一個時辰後,裴清遠負手走進了裴風藏嬌的後院,身上靈力湧動,揮袖間,所有房間的門砰然炸開,而其中一間窗戶被封死的房間卻紋絲未動。
裴清遠小眼微眯:“不知是哪位高人,既然來了我城主府,何不出來一見?”
同一時間,一個身着黑袍的身影走進了流月樓,帶着氈帽,看不清模樣。掌櫃的看見他,連忙恭敬地将他請到後院。
掌櫃恭敬跪下:“主人。”
黑袍者負手而立:“你說的那人呢?”
“與他一起的姑娘被裴風抓走,他應該是去城主府了。這三日,據聞,城主府裏極為熱鬧。”
黑袍者氈帽下異色的眼睛微閃:“我去看看,裴清遠的菩蓮花絕對不能落入其他人手中。”
一刻鐘後,黑袍者出現在了城主府上空,發現整座城主府詭異的安靜。神識探查一番後,他來到後院,見府中所有人都圍在院子裏,看着躺在中間的人。
他看了一圈,沒看到裴清遠,目光一凝,驀然看向院中躺着的白發幹枯老人,閃身落在院中。低頭查探,已無生機,身上的空間法器也沒了蹤影。
黑袍者聲音森然:“誰殺了他?”
龐大的威壓籠罩住整個院子,城主府的人站立不住,跪了下去。
“不…不不知道,我們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裴風呢?”
“裏…裏面。”
黑袍者走進衆人指的屋子,半老的裴風正抽搐着躺在床上,靈脈已廢,下身正淌着血。
他回頭看着衆人:“之前誰住這裏?”
一個丫鬟戰戰兢兢:“是…是少城主帶回來的,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小姑娘。”
黑袍者回到流月樓,渾身黑氣彌漫:“去查,那兩人到底是誰,菩蓮花必須搶過來。”
這一切琉璃二人是不知道的,此時,她正舒服地躺在一輛華麗的馬車之中,由兩匹高大的天馬拉着,在雲層中飛行。她一邊喝着靈茶,一邊啃着美味的靈果,睜大眼看着對面的人。
“不懼鳳凰真火,能滅上古神獸,知道歸塵丹,又用神獸天馬拉車,炎玺,我越來越好奇,你到底是誰了。”
炎玺勾唇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