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聽了明真的話, 琉璃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多糾結，總歸他是不會放棄的。

炎玺冷眼看着明真，明真被他看得心中微顫：“施主勿惱，血親之咒，用的是血親的心頭之血。血親之咒，并非什麽邪惡咒術, 大多都是血親為了保護兒女。這樣的咒術，只有施咒者才能解。”

琉璃心中震動：“多謝大師相告。”拉起一臉冷意的炎玺, 就要離開。

明真看着二人的背影, 目光落在桌上的玉佩上，雙手合十：“二位施主留步，或許, 師祖能有解決之法。師祖不管世事多年，不見外人。既然你們攜玉而來, 老衲便為兩位試上一試吧。”

半個時辰後, 梵音山最高的山峰之上，琉璃看着明真走進山上唯一的木屋, 才小聲湊近炎玺：“這個明真怎麽說也有數百歲了, 他的師祖，得多大年紀了！”

炎玺想了想：“數百年前, 暮隐似乎說過普禪寺有個叫智悟的和尚, 禪意了得, 不日便能飛升。”

琉璃眨眼：“數百年前？如果這裏面真是那位智悟大師, 那他這麽多年不飛升，待在這裏做什麽？”

“不知。”

兩人等了一會兒，明真仍未出來。

琉璃見炎玺神色淡淡，似有些無聊，大眼轉了轉：“炎玺，你知道普禪寺為何閉寺不出嗎？”

“你知道？”

琉璃大眼笑眯眯的：“知道一些。事關普禪寺，你可不許告訴別人。”

“嗯。”

她拉着他走到一邊，靠在他耳邊小聲道：“那還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普禪寺的主持是個不可多得的天選之人，自小佛法超群，不到二十歲，便練出金身，是普禪寺史上最了不得的佛家天才，可他最後卻未飛升，你知道是為何嗎？”

“為何？”

“他成為主持後，并未留在寺中，而是游歷世間，濟世救人，功德無量。卻遭遇危險，險些殒身，正好為浮塵派的一個女弟子所救。那個女弟子丹術十分了得，為人善良仗義，遇到那主持時，他只剩一口氣，差點耗盡修為才将他救了回來，并日日為他煉丹療傷，直到他能行走方才離去。”

“事情原本到這裏就結束了，沒想到那一個月的相處，竟讓那主持動了凡心。那主持往日四大皆空，并不懂情，一開始并未發覺。傷愈後，便繼續游歷。也不知為何，兩年後，卻突然開竅了，直接去了浮塵派。只可惜，時過境遷，救他的女弟子和門中另外一個弟子相戀，已然成親了。可憐那主持得到高僧，卻一臉迷茫，口中一直喃喃着一個問題，最後被門中一位大師姐點化，沒再找那女弟子，直接回了普禪寺。那之後，普禪寺便設了結界，閉寺不出。而那主持，聽說直到最後圓寂，也未飛升，可憐一代佛家天才就這麽隕落了。”

炎玺知道，她說的就是前世他回黑暗之都交代事情那幾日發生的事情：“那和尚問了…大師姐什麽？”

“他問，世間情為何物。”

深眸微閃：“你…大師姐如何回答的？”

琉璃噗嗤一笑：“大師姐說：大師，我在此百年，身邊不過只有一人。情是什麽，還不如你懂得深。沒想到那和尚竟像頓悟了一般，一直呢喃什麽‘只有一人’，随後便下山了。”

只有一人……

炎玺垂眸看着她，長長的睫毛顫動，似想對她說什麽，卻突然擡頭看向木屋，捏了捏她的手。琉璃抿緊唇，明真正好走出來：“兩位施主，裏面請。”

琉璃二人走了進去，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閉眼坐在蒲團上打坐，地上還擺有兩個蒲團，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明真朝老和尚行了一禮，便出去了。

老和尚睜開眼，眼中像是包羅世間萬象，又像是看破一切的虛無。

琉璃心中升起四個字：得到高僧。這人，早就理應飛升的。

老和尚微微一笑：“二位施主，請坐。”

琉璃拉着炎玺盤腿坐在蒲團上：“大師如何稱呼？”

“老衲智悟。”

琉璃看了炎玺一眼，果然被他說中了。

“我身上的咒術，大師有破解之法？”

智悟笑着搖頭。

炎玺皺眉，琉璃也有幾分意外。

“想必明真已經告訴你們了，女施主身上的咒術，乃其生母用心血所施，是為了遮掩她的半妖之身。這個世上，除了她的生母，任何人都不得解咒。”

琉璃心中微動，原來，她的娘親是妖族人，那她爹爹便是人族，心中對爹娘的認知又多了幾分，一股愉悅在心底環繞。

智悟看向琉璃，幽幽道：“你的生母此番作為，是為了護你。”

“我知道。”

“你理應不能修煉，然你如今竟有金丹巅峰修為，想必是有一番奇遇。既已有了修為，又有這位黑暗勢力的施主護你周全，解咒與否，可還重要？”

琉璃神色認真：“大師，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咒術是一定要解的。”

智悟淡笑：“既然如此，老衲便助施主一臂之力吧。不過，此咒術祭血逆天，即便是我，也只能解開一點，若要徹底解開，施主還需尋到至親。”

琉璃聽出他的話外之音：“既然逆天，不符合佛家之法吧？”

智悟笑了：“何為佛法，唯救世矣。”

琉璃疑惑：“您為何要幫我？只是因為明真大師的請求？”

智悟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事有因果，施主于本寺先輩有恩，普禪寺欠施主一份因果。”

琉璃對上他看透一切的目光，心中一震，對方恐怕已然看出她的前世今世。

“解逆天之術，大師可要為此付出什麽？”

“阿彌陀佛，佛祖當年割肉喂鷹，老衲不比佛祖，自有一番較量。”

智悟看着琉璃與炎玺，深邃的眼中滿是請求和憐憫：“兩位施主與世間安危息息相關，救了施主，也即是救了天下蒼生。只願二位施主日後，多以蒼生為念。”

琉璃想到星池中，青峰對她說的話，莫非，日後她和炎玺，真的要當救世之人？

之後三日，琉璃便一直呆在木屋中，老和尚運起金身禪力，持續三日，終将琉璃的封印揭開一條微弱的縫隙。

在縫隙出現的瞬間，封印的壓制松動，琉璃身上的氣息驟變，天上紅雲聚攏，電閃雷鳴，恐怖異常。梵音山像是遭受天罰一般，被天雷劈了一夜，心思單純無垢的普禪寺和尚們心驚膽戰，念了一夜的經。

天亮，雲收日出，金光耀目。

和尚們走出禪房，發現梵音山上最高的山峰被劈沒了，同時被劈沒的，還有籠罩了梵音山三千年的結界，山上的靈氣像是被抽空一般。

琉璃看着眼前的廢墟，有些不好意思。雷劫來得太快，她連挪個地兒都來不及。沒曾想，結嬰的天雷威力竟然這麽大，即便炎玺設了結界，也把梵音山劈沒了一半。

智悟笑呵呵道：“施主不必在意。”他擡頭看着晴朗的天空，滿是褶皺的臉上多了幾分釋然和欣慰，“三千年，天也該亮了。”

一個時辰後，琉璃炎玺下了山，尋到正與三小只玩得不亦樂乎的暮老，離開了梵音山。

很快，整個修真界都知道，封了三千年的普禪寺重新入世。當日，普禪寺上空落下金色佛光，梵音山梵音響了一日，同時，普禪寺得道高僧智悟大師坐化飛升了。

此時，距離此處萬裏之遙的一處山谷中，緋鳶站在樹後，看着前方被賊人圍在中間的兩個身影。

突然一陣心悸，忍不住悶哼一聲，明眸中滿是驚訝。

怎麽會？

氣息有瞬間的不穩，被遠處将賊人全數消滅的搖旭發現。

搖旭剛松了口氣，才發現旁邊竟還有人，目光一凝：“誰？”一道靈力已然揮出。同時，提着劍閃身落到緋鳶旁邊，驚訝道，“妖主！”随即恭敬跪下行禮。

緋鳶神色淡淡：“起來吧。”

遠處，躲在黑色獨角獸身後的紫瑤聽到他的話，探出頭來，驚喜道：“娘親！”

她連忙跑了過來：“娘親，真的是您！搖旭說，這些日子，一直有人暗中保護我們，就是您，對不對？”

緋鳶神色微暖：“嗯，紫瑤很勇敢，搖旭将你照顧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紫瑤燦爛一笑，滿臉孺慕之情：“我學會了好多東西，還學會了做菜，等回去給娘親做。”

緋鳶笑容更深了些：“可玩夠了，想回去了嗎？”

紫瑤斂起笑容，可憐巴巴地看着她：“娘親，您能讓我再多待些日子嗎？我們還有好多地方沒去過呢。”說着，偷偷朝搖旭使了眼色。

搖旭會意，連忙道：“妖主，您放心，這一路，我們都很小心，小妖主聰慧機敏，沒有被人發現身份，我一定會保護好小妖主的。”

緋鳶看着兩人，慈愛地笑道：“你們莫不是以為我是來捉你們回去的？”

紫瑤一愣，立即反應過來，燦爛一笑，拉着緋鳶的袖子：“謝謝娘親，娘親最好了！娘親，你跟我們一起去游歷吧，外面有好多好看的好吃的，可好玩了。”

緋鳶替她理了理鬓間的亂發和衣衫：“我還有事，就不去了，你們玩夠了看夠了，就早些回去。再過些日子，外面恐有些不安全。”

紫瑤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笑了起來：“好，那我遇到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就給娘親帶回去。”

緋鳶笑了：“好。”

待送走了紫瑤和搖旭，緋鳶才取出懷中的玉環，閉上眼。許久，睜開眼，明眸閃過一道亮光，喚出黑麒麟，朝西北某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