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蘇宓恍惚的上了紀家岸邊的畫舫, 畫舫精美,棠梨微黃流蘇輕搖, 蘇宓卻無心去看船上點綴,總是不自覺地看着人群的聚集處,蘭玖在水中泡了三個時辰脫力才上岸, 他一定是生氣了,一定是寒心了……

把一旁的紀老夫人看的直咬牙, 狠狠攥着手中拐杖。

退到裏間,狠狠道:“将小七叫過來!”

紀寧因身染風寒, 這次并未随行。寧嬷嬷道:“可是七公子身子不好……”“身子不好添件衣裳就罷了,再不來媳婦兒都跟人跑了!”話音未落就被紀老夫人豎着眉給打斷了, 寧嬷嬷失笑搖頭, 下去傳話了。

紀老夫人憤憤抿唇。

這皇家的男人沒一個好的,已經栽進去了一個星月,這宓丫頭是定不能再陷泥潭了!沒關系, 等宓丫頭發現小七的好,定會回心轉意。

紀老夫人對紀寧很有信心,就算小七身有兩魂也比那個五大三粗的皇帝強!

紀寧剛入書房, 手中古書才翻過兩頁, 耳裏便傳來了有人敲門的聲音, 眸色不改, 淡淡道:“進來。”紀寧的貼身小厮紀得入內,見紀寧在桌上看書,不自覺放輕了腳步, 幾步走近低聲道:“老夫人那邊傳話,讓您現在過去。”

紀寧聞言擡眸,“将那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一遍。”

紀得跟在紀寧身邊數年,深知他的習慣,在婆子過來傳話的時候就将那邊發生的事情詳細的問了一遍,聽到紀寧問話,簡潔又全面将那邊的事情說了一遍,連衆人的神态都沒放過,包括蘇宓。

紀得一邊說,紀寧一邊伸手打開案上的一個白瓷雲紋捧盒,裏面整齊放了數枚竹簽,紀寧伸手取過一枚竹刻蘭梅的細簽,正要放進書中時,紀得恰巧說到蘇宓臉色瞬間大變,指尖微頓,斂眉,将書合上放回原處。

起身。

“換衣。”

…………

春雨似已謝幕,但江邊雨霧還濃,蘇宓圍着披風站在船頭依覺寒冷,蘇宓雙手攏着披風看着遠處的人頭湧動,那日雖微薰落入江,一瞬間的冰冷還是牢記,而他在水中泡了三個時辰,即便他身子強壯,怕也是不好的。

有沒有生病呢?

生病還在找自己……

蘇宓越想越愧疚,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了。

“噠噠噠。”

耳邊傳來馬蹄聲,回頭時駿馬已揚蹄,通體烏黑四蹄卻踏雲,馬缰赤金,繩上綴玉牌,駿馬揚蹄一番,又甩了幾個響鼻才停下,蘇宓這才看到馬上的紀寧。他還是早上那般面如滿月玉冠束發,青衫換成了藏青夾襖,還着靛青輕裘。

錦靴落地,紀寧将缰繩給紀得,擡腳上了畫舫,腰間的玉佩随之輕晃。

蘇宓以為他是來找紀老夫人的,彎身對他福了一禮便垂下了眼神。誰知錦靴竟走到了自己旁邊的圓桌坐下,清朗的聲音也随之而來,“久站累人,姑娘入座吧。”蘇宓詫異看去,誰知紀寧始終淺笑看着蘇宓,蘇宓眨了眨眼,坐在了紀寧對面。

他不找老夫人找自己做什麽?

蘇宓入座,船娘搖漿,小巧畫舫駛入煙波霧濃的瀾江,遠山青黛江水煙波一點一點進入蘇宓的眼底,畫舫四周的煙青流蘇帷幔又為這淡墨水畫添上了一層朦胧,蘇宓抿唇,這等美色,确實值得人流連忘返。

但是這紀寧是來做什麽的?

而且,老夫人也不出來?

蘇宓擡眼看向紀寧,卻只見他寧靜的側顏,年歲雖小卻眸色比青山還穩,蘇宓看向他的靛青輕裘,他似乎很喜歡青色,他也極适合青色,瀾江兩旁山巒疊疊,千峰翠色竟不敵少年身上一抹藏青。

紀老夫人暗搓搓的趴在窗邊偷/窺。

女的嬌,男的俊,一起靜靜欣賞美景,老夫人很滿意。自家孫兒和宓丫頭才是最相配的,就身形就把那個自降身份的皇上給比過去了,他那狀若蠻牛的體型,宓丫頭如何受得住?一個是嬌嬌的素香花,一個卻是霸道食人花!

都是人,品種也不一樣!

還是自家孫兒好。

多聰明呀,叫他來他就知道是為何而來。紀老夫人興奮的手都有點抖,快把丫頭拿下!

似察覺蘇宓在看他,紀寧回身,身子不經意的動了動,正好将紀老夫人的視線給擋住了。

紀老夫人:……

紀寧歉意一笑,“此番唐突前來,是因賬本都在京中,只能口述給姑娘,是以打擾了。”

蘇宓:“賬本?”

紀寧:“當年祖母把蘇姑姑留下的一幹財物全都并入了我的名下,商鋪田地收益收成都只有我清楚。”蘇宓心中一緊,快速道:“蘇姑姑是我娘嗎?!”

紀寧點頭,又道:“當年那筆財物為六箱古書,三箱字畫,數百件古董珍玩,四間京中商鋪,京郊良田百畝,現銀十二萬兩。”娘留下的財物?蘇宓還在恍然,卻見紀寧突然起身,退後兩步,竟對蘇宓長揖到底。

蘇宓忙起身。

“這是做什麽?”

紀寧起身,道:“未經主人允許,那筆銀子我動了。”

蘇宓擺手,“你們若不說,我都不知道,動就動了,不必這般。”

蘇宓是真不在意,她對錢財一直沒什麽概念,當年蘇父蘇母還在時所有事都考慮的很周全,根本不用蘇宓去擔心錢財的事情,後來入裴府,入王府再到入宮,雖其他事情不如意,但吃穿用度從不用蘇宓操心。

蘇宓根本就沒有花錢的地方。

紀寧點頭。

再道:“字畫古玩都封存在府中庫房,回京後會如數還給姑娘,另有商鋪十二間,良田千畝,現銀十八萬兩。”

等等。

蘇宓有點懵。

“你剛才不是說商鋪四間,良田百畝,而且,那筆錢你不是動了嗎?怎麽還多了?”紀寧道:“那筆錢被我拿去買鋪子買田地了,多年收成下來,自然就多了。”

紀寧說的輕描淡寫,蘇宓再次感嘆人與人的差距真的太大了,這人才十四呢,就搗鼓了人一輩子都攢不下來的家業。

而且,他還如實相告,說還就還。

蘇宓忙道:“我只想看看娘留下的東西,至于那些鋪子田地和銀子,都不用給我了。”紀寧自是不肯,正要說話,蘇宓再道:“那比錢就當我在府中的花費了。”一百個蘇宓用上幾輩子也用不完這些錢。

紀寧看着蘇宓,見她眸色清澈亦如心中所想,知這是她的真心實意,定定看了她半響,到底沒再開口。

紀寧不在堅持,蘇宓松了一口氣,這是人家賺的,跟自己可沒關系。又抿着唇眼帶期盼,“你喚我娘作姑姑,你知道她的事情嗎,能跟我講講嗎?”

紀寧點頭,又搖頭。

蘇宓不解。

紀寧道:“蘇姑姑的事情我确實知道一些,但都是半知半解,自己猜測了許多,不敢妄言,你還是去問祖母比較好。”

蘇宓肯定是失望的,但紀寧不願說,自己也不好強求,只得吶吶點頭。低頭郁悶了一會,再擡頭時,紀寧已經側首去看江景,眉目已入畫。蘇宓仔細看了他一番,他同蘭玖一般,都是久居高位背脊始終筆直。

但兩人到底不一樣的。

蘭玖久居高位,身帶龍威,但私下裏性子倒是随意,若是換蘭玖在這,說不定已經擺了軟塌斜躺,怎麽高興怎麽來。但觀紀寧,雖是游江閑适十分,他依然端坐,肩胛直成了一條線,衣裳發絲沒有一絲淩亂。

蘇宓也不自覺挺直了背脊。

紀寧把視線給擋住了,紀老夫人當然是不死心的,悄悄挪到了門簾邊繼續偷/窺,雖惱紀寧是個木頭不知道找話哄姑娘歡心,但此等美景靜靜相看也不失詩意,勉強點頭。只是看着看着,怎麽覺得不對勁呢?

這宓丫頭坐的這般端正,哪裏像看風景,這是在等着聽訓罷?!

蘇宓:第一次覺得坐的好累,腰好酸!

蘇宓到底沒能去問紀老夫人,下船坐上馬車時紀老夫人就覺着不舒服了,及至回了祖宅已發起了高熱,請醫問藥忙活了好一陣,蘇宓想要去侍疾卻被寧嬷嬷給強行送回了屋子,只說過了病氣老夫人更心疼了。

蘇宓無法,只得坐在屋中出神。

一邊想着蘇星月,一邊想着蘭玖,思緒又亂又雜。

心裏沒來由的一驚,總覺得被什麽野獸盯上了一般,不解擡頭,然後就見一身輕裘的紀寧站在門口,背光的他容顏有些模糊不清。蘇宓笑着起身,她對紀寧的觀感很好,雖年少,但真的是正人君子。

“可是老夫人有什麽不好了?”

紀寧一直等在紀老夫人的正廳中,同樣身子微恙的紀寧也不許進屋。

紀寧沒回答,一步一步走進,蘇宓的笑容僵在嘴邊。紀寧還是那個紀寧,可他的眸色改了,再不似那個雨中撐傘而來的溫潤少年,而是滿滿的侵略,這種侵略蘇宓太熟悉了,裴澤,蘭扯,蘭玖都是如此。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個人的變化為何就這般大?

紀寧走到蘇宓面前站定,面上端着的是意味不明的笑,勾唇,聲音亦涼薄。

“看到你,我才知道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蘇宓:“?”

紀寧:“不然就你這般空有美貌卻又笨又蠢的人,是怎麽平安無事活到現在的?”

蘇宓:……

紀寧歪着頭看了蘇宓半響,眸色越來越具興味,他的侵略意味太明顯,蘇宓渾身都緊繃了起來,在蘇宓快要喘不過氣的時候,他又忽地收回了視線,毫不猶豫的越過蘇宓向後走去,蘇宓轉身看去,卻見他徑直坐在了榻上,右腳踩着軟榻,手肘抵在膝蓋上,屈指對蘇宓勾了勾。

“過來。”

蘇宓當然不會過去,随時準備着逃跑了。

紀寧也不惱,只輕飄飄道:“不想知道你娘的事了?”

蘇宓:!!!

猶豫半天,還是一點一點的挪了過去,是真挪,小半步小半步的走,若紀寧有一點動作她就能吓得飛奔出去。紀寧也不催,看着小烏龜一點一點的挪,眼中興味更濃。

蘇宓好不容易挪到紀寧三步遠的地方。

紀寧身子一個前傾,蘇宓差點跳起來。

“哈哈哈!”

紀寧大笑。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蘇宓抖着嗓子,“什,什麽問題?”

紀寧:“又蠢又笨膽比貓還小的你,是怎麽讓皇上死心塌地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氣死我了!

和朋友一起去超市屯糧,買個四個袋子的零食,結果出超市的時候,門口那個警報器響了!然後超市的工作人員就把我們攔下來,四個大袋的零食,拿着那個條一個一個對,旁邊圍了一圈人看熱鬧,我很清楚的聽到有人幸災樂禍說被抓到了之類的。

對半天,最後是有袋零食付款的時候沒有消磁!

然後那兩女的就把東西重新裝好,遞給我們就轉身準備走了。

我:不道歉嗎?

那兩女的居然是不耐煩的皺眉回身诶。

我:因為你們的操作失誤導致我在這浪費時間還被人當成小偷,不需要道歉嗎?

結果那兩女的還沒說話,我朋友就拉着我走了,說太丢人了,趕緊走吧,鬧下去更丢人,還說我小題大做!

我去,我只要求道歉,又沒有鬧着讓賠錢,我怎麽小題大做了,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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