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知曉事态緊急的顧伯顏帶着那封書信即刻啓程,原本兩三日的路程,他只花了一日便趕到了塗城。

薛夢松還在奇怪這幾日為何遲遲未收到葉清雨的書信,他正想讓高遠去問問送信的是否弄丢了信件,可高遠還沒等走出城府就迎面遇上了匆匆趕來的顧伯顏。

他看到顧伯顏風塵仆仆的模樣,一時有些奇怪,還沒等他問話,顧伯顏先問道“侯爺可在?”

“在、在、在。”高遠應着他的話,邊将他往府裏引。

薛夢松聽到前堂傳來的動靜,他剛想問高遠怎麽又折回來了,剛擡頭瞧見了跟在他身後的顧伯顏,不由得一驚。

他不解“你這是?”

顧伯顏二話不說,從懷中掏出書信交于薛夢松。

薛夢松放下手中的軍冊,他剛接過接過書信,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眼睛都瞪大了。

本來葉清雨已有四五日沒有回信,他就有些擔憂。

現在顧伯顏帶着她的書信突然出現在塗城,更加讓他不安。

他慌忙撕開信封,怎奈心中緊張,手也跟着抖起來。封口的膠又粘的緊,他撕了幾次都沒能撕開,最後他一撇嘴,用腰間的小刀裁開了。

薛夢松拿着書信,皺着眉讀完了。

看完了書信的內容,他恨得牙癢癢,他出發前就有種不安的預感,沒想到竟然成了真。

他收好書信,問道“清雨呢?為何讓你來送信?”

“這……”顧伯顏猶豫了半晌,接道“這信是岚煙交給我的。”

薛夢松聽到這個消息,心裏更是一沉,如此重要的信件,若不是她身陷囹圄,她怎可能讓一個婢女來送。想到這裏,他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對高遠吩咐道“你先同顧公子回京城去吧,去看看夫人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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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遠皺眉應了下來,他還準備說什麽,薛夢松卻推說道“本侯乏了,你先帶顧公子去偏房休息吧,然後今早上路回京。”

看到薛夢松一臉的憂愁,顧伯顏也沒有多問什麽,跟着高遠退下去了。

待他二人走後,薛夢松強撐在桌上的雙手才稍稍松了些,他一下子癱坐在圈椅裏。

他背靠圈椅,擡手掩面,他重重地嘆息。

薛夢松的睫毛微微顫抖,他呼出的熱氣打在自己的手上,他因為戰事已經熬了幾夜,本就通紅的雙眼此刻正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将要奪眶而出。

他深吸了幾口氣,極力想要平複自己的情緒,接下來,正是戰事的關鍵時刻,他馬虎不得。

薛夢松又深吸一口氣,輕咳了一聲,硬是将眼淚憋了回去。

整頓好情緒,他從椅子上站起,表情有些凝重地盯着桌上的地圖。

葉清雨在信中告訴他,查王爺勾結姜義,準備同他前後夾擊塗城,要打薛夢松個措手不及,還告訴薛夢松,查王爺的人馬兩日前就已經離開閩江了。

薛夢松盤算着,從閩江行軍到塗城需要六日,他兩日前離開閩江,顧伯顏在路上又走了一兩日。他看着地勢圖,塗城周圍能夠納下查王爺人馬的地方只有岩嶺一處。他估摸着,最遲明晚查王爺應該就會抵達岩嶺。

想到這裏,薛夢松高聲對堂外喊道“來人。”

一個小兵聞聲跑進堂內問道“将軍,何事?”

薛夢松指着地勢圖上的位置說道“快,你現在去營中告訴張副将,讓他帶幾隊人馬速速趕到岩嶺。”

小兵聽了他的話,大為不解,大敵當前,薛夢松不進反而退軍,這是敗北的征兆呀。可他不敢多言,只得低聲應着他的話。

見到小兵的語氣低沉,薛夢松也猜到了一二。

他又想到張副将年輕氣盛,正是好戰的年紀,現在讓他退軍至岩嶺恐多有怨言。

于是,他改了主意,對小兵命令道“算了,你拿着本侯到令牌到營帳裏,将張副将叫到這裏來,就說本侯有要事相商。”

小兵拿了令牌退下“是。”

薛夢松跟在他的身後也緩緩走出堂外,他背手站在院中,他仰頭看着湛藍的晴天,心裏祈着京城的天同此處一般清澈無雲。

然而天不随人願,塞北此刻一連放晴了好幾日,但京城卻迎上了雨季。

大雨連着下了兩日,将軍府後院的荷花池已經被雨水填滿,而花園裏的花花草草也被大風吹折了。園子裏一片狼藉卻無人去理睬,因為将軍府上從上到下都因為葉清雨的自戕一事亂了手腳。

前去尋城外陳大夫的管家被告知,陳大夫因為臨近縣突發流感,去往外地此刻不在京城。所以他又帶着銀兩和小厮,坐着馬車前去請陳大夫,怎奈因為大雨,一行人被困在了路上。

而将軍府上遲遲等不來大夫,葉夫人看着奄奄一息的閨女哭作了一團。

她的眼睛哭得紅腫,嗓子也啞了,紅兒拉着她的手勸道“夫人,您已一日未食,要不……”

葉夫人哭喪着臉說道“清雨都這樣了,我還吃個什麽勁兒阿。”

葉正庭不敢進門,他害怕看到葉清雨因為自己躺在床上的模樣,也無法回應葉夫人的問責,所以他此刻只能背手低頭在亭廊裏來回踱步。

他聽着大雨落在屋檐的聲音,心中滿是不安。管家去了兩日未歸,他大感不妙,可又抱着些許僥幸,期望葉清雨能夠挺過這一劫。

兩日後,雨終于停了,管家也請回了陳大夫。

馬車載着大夫一路狂奔,震得陳大夫在車裏直搖晃,他扶着自己的帽子對車夫喊道“慢點慢點。”

而管家卻焦急地催促道“快快,小姐可等不得了。”

馬夫被二人催的亂了陣腳,只是不停地揮着馬鞭,馬車在山間小路上一路狂奔,駛向京城。

此刻,一同抵達京城的還有高遠和顧伯顏。

他們剛入城,便碰上了将軍府的馬車,馬夫趕得很急,差點就要拉不住馬,以至于在過關的時候,馬車還撞上了城門架設的圍欄。

守城的小兵有些不樂意了,他不滿地走過去,準備刁難一下馬車上的主。

他厲聲呵斥道“車上何人,竟敢如此莽撞?”

管家撩開車簾說道“這是葉正庭,葉将軍的馬車,還不快快放行。”

聽到‘将軍府’三字,士兵的态度頓時好了不少,他拱手剛要奉承幾句,管家給了小厮一個眼色,小厮立刻會意地扔出一個銀兩給他。

拿了銀兩的士兵笑得更開了,他小跑到城門,替他們驅散了人群,将馬車讓進了城裏。

高遠和顧伯顏在城門口恰好看到了這一幕,高遠看着揚塵而去的馬車,有些迷惑“将軍府這是趕着幹嘛呢。”

顧伯顏方才從撩開的車簾裏看見了陳大夫,而管家又如此着急回府,想必府上定是有人患了重病,再想到沒有音信的葉清雨,他的心不由得一揪。

他低聲道“這是有人病了阿。”

高遠“阿”了一聲,剛要問話,顧伯顏卻催他“侯爺不是讓你照看好清……夫人嘛,我想你還是快些回府吧。”

高遠想起侯爺的吩咐,一拍腦袋,就要告別顧伯顏回府。

可他剛走了沒一步,顧伯顏又叫住他,他快步追上來,猶猶豫豫地說了一句“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就到顧府來找我。”

高遠點點頭,回府去了。

看着他消失在人群裏的背影,顧伯顏抿緊了嘴唇。

童黛躺在床上,因為喉間的碎瓷片她不能吃不能喝,一連兩日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再加上心中為薛夢松擔憂,她心煩意亂,胸口悶得發慌。

心中郁結,她擡手敲了敲自己的胸膛,如今輕微的咳嗽都是刺骨般的疼痛,她的嘴角又一次滲出鮮血。

她艱難地轉過腦袋看了一眼葉夫人,葉夫人趕緊俯身上前,關切地問道“乖女兒,你要什麽?”

童黛的嘴唇動了動,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葉夫人含淚将耳朵貼了上去,童黛的手抓緊被角,似乎像是用盡全身氣力一般,終于氣若游絲地吐露出三個字“薛、夢、松。”

因為不吃不喝,她已十分虛弱,再如此一折騰,她感覺一口氣喘不上來,兩眼一黑就這麽暈了過去。

而一直握着她手的葉夫人覺察到了些許不對勁,她輕輕喚着葉清雨,可床上的人已經沒有一點兒動靜了。

葉夫人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依舊是沒有反應。

她抖着手,将食指放在了葉清雨的鼻下,呼吸已經停止了。

葉夫人大喊一聲,随即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哭聲。

将軍府外,管家帶着陳大夫匆匆趕來,陳大夫颠簸了一日,還來不及歇腳。下了車,頭還暈乎乎的,就跟着管家走進了将軍府。

葉正庭看到陳大夫來了,頓時覺得天都晴朗了,他趕緊迎上前去。

他興奮地說道“陳大夫,您可來了,小女的病可全靠您了。”

陳大夫擺擺手,還沒等他問出口,他們在亭廊裏就聽到後院傳來的哭聲。

而紅兒也從後院跑過來對葉正庭說道“老爺不好了,小姐,小姐……她……”

她支支吾吾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什麽來,只是從她的态度裏,葉正庭感覺到大事不妙。

陳大夫眉毛微挑,感到這個病恐怕棘手了,想着一會兒要是看不好該如何推脫。葉正庭拉着他的手,将他連拉帶拽地跑進了後院。

他們剛進屋,進看見葉夫人坐在床邊拉着葉清雨的手,她已泣不成聲。

陳大夫看到如此場景,他走過去,沒有用診石,只是将手搭在葉清雨的手上。然後他的眉頭一皺,又擡手試了試她的鼻息,他的眉頭稍展。

他走到葉正庭身邊,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看到大夫這樣的态度,葉正庭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他吓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的眼淚順着臉龐流下,為葉清雨,也為自己。

他的嘴裏反反複複地呢喃着同一句話“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沒完,還沒完,不要棄文,往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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