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悼念
“感謝薩爾小隊給我們帶來的‘鬥志昂揚’，接下來請欣賞由季衍禹獻上的曲目——信仰。”
季文淵站在幕後，從縫隙裏看見臺上的數人搬起沉重的樂器向臺下走來。他邁步上前攔住了為首者：“薩爾，請問我能借你的角犀鼓一用嗎？”
那個男人聞言皺眉不善地盯着他：“季衍禹你又想搞什麽鬼？”
季文淵像是沒感受到他的敵意般平靜地道：“非常抱歉，我沒能找到合适的樂器，不得不向你求助。你放心，我一下臺就還你。”
薩爾沉着臉看了他半晌，嗤笑一聲，把手中的組合鼓往地上重重一放：“行，借你，可你也要能敲得響。”
季文淵對他道了聲謝，吃力地搬起鼓向臺上走去。
薩爾在後面袖手旁觀，他的一個隊友忍不住湊上來問道：“隊長，為什麽要借給他？這季衍禹……”
“我這鼓是由三級異獸的皮制成的，一個僞二級異能者根本敲不出聲音。”薩爾冷冷道，眼睛一直盯着季文淵的背影。他沒有壓制聲音，故意想要季衍禹知難而退，可惜那人卻仿佛聾了一般不為所動。
薩爾臉色更加難看，低哼一聲。
季文淵好不容易将鼓搬到舞臺正中央，扶着鼓架急促喘息一會兒才慢慢穩定了心跳。
他聽見薩爾說的話了，也知道他其實是好意。季衍禹在軍中人緣極差，薩爾卻是少有的沒有刻意針對過他的人，也是少有的有可能借給他樂器的人。
季文淵在組合鼓後站定，擡眼掃視臺下。
觀衆席上，數十萬軍士表情或嘲諷或冷漠，有些人甚至都不願意看他地閉目養神。而在最前方，一名容貌英俊的青年正坐得筆直，微笑着看向臺上。
季文淵的目光在他身上略微一頓，然後才緩緩收回。
這青年是如今白塔聯邦的最高統治者，元帥“霍德.萊爾”，今日的演出也是為了他而舉辦。
在他身為諾曼帝國議長之時，“元帥”這個職位是并不存在的。在最初時，五大最高統治機關相互制衡，并不存在以誰為主導，但二十年前的動亂打破了這個平衡，最終國會的“參議長”與軍部的“統領”合二為一，便成了如今的“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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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年即使是對個人力量要求最低的國會，對參議長的隐性标準也是七級異能者，而這位霍德元帥，卻分明只是個六級異能者而已。
季文淵拿起沉重的鼓槌，眼神一凝，猛地揮劈而下！
“咚！咚！咚！”
密集的鼓點響起，仿佛黑夜裏的急行軍，又仿佛戰場上轟鳴的炮火，一下下堅定不移，果斷而又幹脆。
薩爾的隊員瞠目結舌地看着臺上瘦弱的背影：“他怎麽能敲響！”
“‘信仰’不是一首無伴奏的歌嗎？這……”
“沒錯！那個節拍還有輕重緩急，就是‘信仰’！”
“他自己改編的？他有這個本事？”
……
霍德意外地挑起眉，看着臺上那人緊繃面容擊打鼓面。他看得出來，這位季衍禹的體質根本達不到使用這套三級鼓的最低标準，但是他的發力技巧實在是世所罕見的精妙，竟硬生生爆發出十幾倍的力量——但這并不是沒有代價的，這種手段會損傷肌肉筋骨，等他敲完一曲下臺，恐怕只能去醫療倉裏泡着了。
臺下的觀衆們也全都震驚地看向了季文淵。
因為是在軍中，他們不敢胡亂說話，但同樣的疑惑卻都浮上了他們的心頭：這真的是季衍禹？
‘信仰’是一首從諾曼帝國時代傳下來的老歌了，是為經典久久不衰。它是極其看重□□的一首歌曲，歌者若意志不堅，吐字不清或是無法領會歌曲精神便絕無法展現出這首歌的魅力。
季文淵之所以選擇用這種方式取巧，是因為季衍禹的聲音的确是太軟了，唱情歌別有韻味，但與這首歌卻根本無法匹配。他未經過鍛煉的聲帶還支持不了“變音”，季文淵若不動用源力強行改造聲帶，那短時間內也沒有辦法駕馭“信仰”。
長長的一曲行到末尾，季文淵被軍裝遮擋的手臂皮膚下已經開始淤積青紫的積血。他強撐着敲下最後一個音節，用力閉了閉眼眨掉滑落下的汗珠，再次平複了一下呼吸節奏，扯過一旁的擴音話筒。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季文淵緩緩開口：
“轟鳴響徹在戰場之上
深淵被熾熱的光芒照亮
偉大的戰士起舞于刀尖之上
以血與骨捍衛榮耀
我的信仰，獻給每一位忠誠的戰士。”
全場嘩然！
“這是凱特上将的詩！他有什麽臉改編引用！”
“這也太不尊重先輩了！”
“膽子真大，不過人家是季議長的後人……呵呵，也算是有資格用了吧。”
“其實也沒有什麽問題，‘信仰’相傳不就是改編自這首詩嗎？”
……
而當在臺上念誦出這首短詩時，季文淵腦海裏回想起的是當年那個剛剛成為将軍的青年，帶着崇拜眼神獻上自己詩作的場景。
【“閣下，凱特少将求見您。”
他睜開眼，看向前來通報的侍者，說道：“那就讓他進來吧。”
很快，一個有着褐色短發、淺灰色瞳孔的青年便被帶了進來。他的表情看上去極為激動，那眼底的雀躍怎麽也壓制不住。他看見青年嘴唇哆嗦了一會兒，猛地躬身捧過來一頁紙：“季前輩，我是您的崇拜者！這是我為您寫的詩，請您過目！”
他接過紙，一首由漂亮硬筆字寫就的長達兩百字的歌頌詩便出現在眼中。
“轟鳴響徹在戰場之上
‘深淵’被熾熱的火光照亮
最偉大的戰士手握冰霜
起舞于刀尖之上
以血與骨捍衛榮耀
以……”
最後的落款是：凱特.嘉奧耶獻給帝國的守護神，獻給我心中最偉大的戰神季文淵。
他笑了笑，在青年緊張的眼神中拿起筆，在落款下面寫道：“我的信仰，獻給帝國，獻給每一位忠誠的戰士。”
将紙遞還給青年，他緩緩說道：“榮耀屬于帝國。”
青年看上去越發激動崇敬，而他在凱特淺灰色的眼睛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一道燦爛的朝陽穿過皇宮金碧輝煌的落地窗灑落在老人身上，照亮了他滿是皺紋的蒼老臉龐。】
如今已沒有人知道，這首詩的原版是什麽模樣。它書寫于脆弱的紙上，在歲月的侵蝕中損毀，由後人憑借記憶記錄，流傳開來。
季文淵走下臺，将鼓還給薩爾。
薩爾看他的眼神已經和上臺前不太一樣了，他糾結半晌，還是忍不住道：“其實你根本不用念最後一段的。”
季文淵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剛剛那引發争議的一幕，是來自一位三千年前的亡魂對諾曼帝國最後的悼念。
就在同一時間，星耀帝國首都。
一個容貌俊美，有着一雙上挑鳳眼的男子正立于高樓頂端，用精神力屏蔽微型監控蜉蝣機器人的感知，遠遠打量着戒備森嚴的生物研究院。
“頂級世界的尖端生物科技……呵呵，上次沒敢下手，這回可要好好欣賞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