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月老季先生

在踏出屏蔽器範圍的那一刻, 季文淵的身影就徹底隐匿不見。

他悄無聲息地踏過街道, 仿佛游走于幻想中的幽靈, 沒有人看得見他, 也沒有人能阻攔他的步伐。他似與微風融為一體，陽光照射在他身上, 卻不能在地上留下半點陰影；細小的塵埃被踩落在地, 在旁人看來卻就如自然飄落般平常。

一名元帥府的衛兵正抱着箱子迎面走來。

季文淵目視着前方，神色平靜, 似乎完全沒有将注意力放在迎面走來的那名衛兵身上。

兩人不斷接近，卻仿佛是行走在不同時空的平行線上，只待經過最近的那一點後再次遠離。然而就在他們即将擦身而過的那一瞬，季文淵突然擡手, 一掌拍向身側衛兵。

他的動作輕柔無比，甚至沒有激起任何勁風，但夾在指間的尖刺卻毫不留情地刺入衛兵的後頸。就在針尖入肉的一剎那，用精密機器刻入尖刺頂端的微型圖紋瞬間爆發，衛兵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失去了意識。

與此同時，季文淵的精神力瞬間接管了植入身體自動運作的屏蔽模拟器，影響範圍瞬間從緊貼體表擴大到将衛兵籠罩在內。他閃電般伸手托住箱子，另一只手攬住衛兵的腰将其夾在腋下, 順勢旋身一步跨出, 正好踩在了衛兵下一步将要落下的地方。

季文淵撤回控制部分模拟器的精神力，只保留手臂處的模拟器繼續使用精神力操控。他的步态神色已經調整到和衛兵一模一樣，即使身上多夾了個人也沒有任何重心偏移的破綻, 在外人眼中，衛兵依舊是獨自抱着箱子快步走向元帥府——沒有人發現，就在剛剛那一瞬間衛兵已經換了個人。

季文淵夾着衛兵走到元帥府門口，再次操控模拟器掩蓋自己的動作。他手腕一抖，衛兵直接被他抓着戰術腰帶甩到了臂彎處勾着，而後從兜裏掏出一個拳頭大的圓形機械，對準驗證精神力的門禁一掃，智能AI便毫無懷疑地開了合金門。

“嘀，身份驗證通過。”

季文淵直接将圓形機械吸附在自己手背上，再次将昏迷的衛兵夾到腋下，神色不變地向元帥府內走去。

迎面一個同樣身穿衛兵服裝的六級異能者走來，看見他有點驚訝地道：“凱裏，你動作挺快的嘛，A庫可不近啊。”

季文淵迅速從記憶中翻找出這個人的資料，腼腆笑道：“副隊您就別取笑我了，我好歹也是個五級異能者。”

副隊長笑了起來，而後說道：“好了，不說了，省得又讓監察部的人罰我們違紀。快去吧。”

季文淵點點頭從他身邊走過，繼續向目的地走去。

他很快穿過長長的合金回廊，來到了一間小型倉庫，緩了緩腳步假裝舒了口氣，同時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這一條走廊上有三個倉庫，每個倉庫前的小房間裏都坐着一名值班的警衛。季文淵發現其中一個自從發現自己到來後就一直盯着自己手裏的箱子，于是果斷走到了那個人所在的窗口，将箱子放到了他面前。

Advertisement

那人果然沒感到意外，動作熟練地将之檢查入庫，同時說道：“麻煩你了凱裏，好了，這是最後一箱。”

然而現在離換班時間還差得有點遠，季文淵只好扛着凱裏回到了工作區域。

根據他之前的調查，凱裏近期負責的是在倉庫周邊地區巡查。由于是處于相對安全的元帥府內部，這項工作比較輕松，但是卻完全沒有任何機會能讓他把凱裏放下來藏好。

于是他只得夾着這個倒黴鬼站了一天崗。

倉庫區域距離元帥辦公的地方有點遠，以如今受約束的情況，季文淵沒辦法保證能在有人潛入暗殺元帥時反應過來。不過這難不倒季文淵，在換班時他找到了一個貼身保護霍德元帥的七級異能者，将他引到了無人的拐角。

那人是個長相頗為帥氣的高大青年，他好奇地看着自己這位同僚好友：“凱裏，你找我有什麽事？”

季文淵眼神飄忽了一下，神情有點害羞，暗中卻将模拟器切換到人工操控模式，不動聲色地拔下了凱裏身上的精神幹涉針刺，反手換了另一根針對七級異能者準備的圖紋針刺，慢吞吞向青年遞去：“我，我……我喜歡你，西澤，你可以和我交往嗎？”

七級異能者大兄弟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嗤——”針刺入體。

模拟器瞬間擴大影響範圍掩蓋了所有異常，季文淵淡定扛起暈厥的倒黴者二號站在他方才的位置，另一只手将堪堪轉醒的凱裏放到自己剛才站的位置上，然後取消了人工操控模式。他的表情從和西澤方才分毫不差的震驚慢慢轉到了滿懷歉意。

季文淵盯着還迷迷糊糊的凱裏的眼睛，眼底一道深藍的流光不易察覺地亮起，又被模拟器完全掩蓋：“這，有點突然，我需要一點時間冷靜一下。”

凱裏慢慢恢複神智，他的眼神迷茫了一瞬間，被季文淵植入的模糊記憶瞬間湧了上來，臉色爆紅，看着面前的“西澤”一時吶吶無語。

季文淵沖他點點頭轉身離去。

元帥府的衛隊防護極其嚴密，除了自主防衛系統外還專門調派了一名八級異能者、兩名七級異能者貼身保護——這裏的貼身不是指就站在霍德身後盯着他工作，而是留在相距不超過一百米的範圍內警惕四周。

這個措施原本是沒有的，畢竟每一代異能者議會的議長都至少是八級異能者，完全能保護好自己。奈何到這一代時，坐上最高領導人位置的只是個六級異能的年輕人而已。

三名保護議長的高級異能者是輪流休息的，此時輪到西澤，季文淵就直接扛着人回到了宿舍。他把依舊昏迷着的西澤丢到床上，給他灌了一瓶營養劑後就不再管他，自顧自來到衛生間的全身鏡前。

宿舍是難得沒有監控的地方，因而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季文淵就關掉了模拟器以節約能量。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不出意料的發現之前植入32粒模拟器的位置都有不同程度的皮膚皲裂內出血，多次使用精神力操控的雙臂處更是嚴重得多。

季文淵微微蹙眉，打量了一下鏡子裏的自己，只見原本那雙湖藍色的清澈眼睛此時已經布滿血絲，而瞳仁的顏色也微不可查的深了那麽一點點。

他知道這是自己在季衍禹身體裏使用精神力導致的後果。

過于強大的精神力會自發改造相對孱弱的軀體，而季文淵第一世的時候就已經是九級異能者了，更別提之後成為覺醒者，靈魂還不斷被源力淬煉。他每一次入主、離開這具身體都會給其帶來巨大的負荷，按照計算他入主、離開季衍禹的身體總共不能超過三次，不然當他把身體還給那個小家夥時，季衍禹這個原主人就會被身體判定為“入侵者”抹殺。

這也就是說，他總共也就只能在當年入主一次、二十年到期時離開一次，剩下一次的額度留給必須使用精神力的時候備用。

原本按道理來說，他把精神力壓制到和軀體同等級的水平，二十年是絕對消耗不光那一次額度的，然而他之前控制模拟裝置、精神暗示五級異能者凱裏所需調動的精神強度都遠超四級異能者的水平，因此這具身體被迫加速了進化。

甚至……因為進化速度過快、各個部位進化程度不一，季衍禹的身體已經受到了損傷。

季文淵盯着鏡中的自己沉默片刻，放下被卷起的袖口走出衛生間。

不要緊，只要他的猜測沒有成真，阿爾沒有派人來暗殺霍德，那他就不必出手。

那樣他還可以有好幾年的時間來游覽這個陌生而熟悉的故鄉。

“嘀，士兵凱裏請求進入您的房間。”

季文淵聽見智能AI的提示音有點意外，他正想開門，卻突然意識到床上還躺着個人。

他眯着眼睛看向那位真正的“西澤”，思索片刻，很快又恢複平靜。

半分鐘後季文淵打開了房門，看見凱裏這小孩正低着頭看腳尖，顯得分外局促。

“凱裏？”

凱裏受驚似的猛地擡頭，季文淵看見他的眼眶有點泛紅，臉頰的肌肉繃得很緊。他深吸口氣，說道：“西澤，我……剛剛……”

季文淵發現周圍有人偷偷将門開了條縫偷看，于是打斷道：“你進來說。”

凱裏的眼神有點兒不敢置信，還有種隐秘的喜悅，趕緊跟在季文淵身後進了屋。季文淵剛關好房門把周圍士兵八卦的視線擋住就聽見身後的小孩局促地說道：“那個……西澤，我、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季文淵：“……”

聽這個語氣，他那随便找約人借口的告白居然還說對了嗎？

他無奈地想着，但是這種事情他又不能替西澤下決定——他并不準備傷害這個頗有前途的年輕七級異能者。

沉默片刻，季文淵沉聲道：“我們當然還是朋友。”

這句話一出口，那個腼腆的年輕人眼睛立刻就亮了，害羞地看了季文淵半晌，又這麽風風火火地跑走了。

季文淵：“……”

啧，希望這倆年輕人是真的兩情相悅，不然情況就有點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