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高謹走了,衆人七嘴八舌的讨論了一會兒就散了,看護出門例行向上頭反應情況,幾分鐘的時間,回來就看見一個人影從病房裏出來,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走路速度很快,還沒來得及看清男女就已經消失在了拐角。
或許是病人家屬或者走錯門了,看護并沒有放在心上推門走了進去。
而另一邊,雖然宋意婵按照高謹的吩咐給茶茶做了緊急處理,但是她的症狀并沒有多大的緩解,等高謹開車趕到的時候,茶茶整個人已經幾乎失去了意識。
“她什麽時候開始發燒的?”高謹一邊幫茶茶做檢查,一邊頭也不回的問宋意婵。
而此時的宋意婵,即使心裏知道自己應該鎮定下來,但是還是架不住內心的恐懼和無助,手忙腳亂的想要幫忙卻又無從下手,“我也不是很清楚,她一直在房間裏看電視的,我收拾完上樓才發現她發燒了,怎麽辦......”
手上的藥品和設備有限,高謹只得先幫茶茶把體溫降下來,其他的只能等到醫院做了詳細的檢查後才能做進一步的治療。
兩人連夜将茶茶送到了醫院,但是夏季是兒童流感高發期,兒童病房早已經人滿為患,沒有辦法只得把茶茶安排到了普通病房。
世間都道無巧不成書,陸堯處理完手上的事兒剛睡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之後一大群醫生護士推門而入,陸堯想或許是新病友入住進來了,單人病房的待遇即将終結,不甚在意的翻了個身,将眼罩扯下擋住突來的光源,突然,一個熟悉的字眼鑽進耳裏。
“宋小姐,你別太擔心,有高醫生在茶茶會沒事兒的。”
茶茶的身體大家都知道,而且高謹和宋意禪在醫院的人緣都還不錯,聽聞茶茶緊急入院的消息之後,不僅是兒科外科,其他科室相熟的醫生也聞訊趕了過來,大家口中都是些醫用專業術語,宋意禪聽不懂也根本聽不進去,全部的心思都在病床上的女兒身上。
高謹身邊的助手叫段曉晨,一個單純善良的小姑娘,看宋意禪臉色蒼白的樣子,深怕茶茶還沒醒過來她就倒下了,忍不住拍了拍她肩膀安慰她。
宋意禪雙手抓着茶茶的右手舍不得放開,眼淚噙着在眼眶裏打轉,心裏無助後怕的恐懼感讓她全身發軟,只有抓着女兒溫熱的小手,才能給予她一絲絲的慰藉。
“嗯,我沒事兒,茶茶也會沒事兒的。”宋意禪無力的擡頭對段曉晨笑了笑,她臉上甚少見到的脆弱無助讓段曉晨忍不住動容,默默的給她倒了杯熱水,站在她身邊陪她。
很幸運的是做了緊急處理,剛入院沒多久,茶茶的體溫就慢慢降了下來,中途醒來一次,看到好幾個認識的醫生叔叔和阿姨,還禮貌的和大家打招呼,聲音細細甜甜的,雖然沒一會兒就睡着了,但是大家心裏總算松了一口氣。
等人都走了,段曉晨也被打發去值班,高謹細心的将杯裏已經冷掉的水重新換成熱的遞給宋意禪,自己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兩人一人一邊坐着,看着茶茶恬靜的小臉。
“體溫已經恢複正常,鼻血也已經止住了,你別太擔心了,不管怎麽樣,只要我在就不會讓茶茶有事兒的,現在離天亮還早,這裏我看着,你待會兒上去休息一下,明天茶茶還需要你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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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謹低聲溫柔得勸慰着,眼神不自覺的看了看對面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的病床,心裏某些可怕東西似乎即将破繭而出,變得越來越明朗了。
剛剛經歷了一場夢魇,宋意禪怎麽放心得下離開女兒,又怎麽能安心睡得着,她現在沒有心思想其他更沒有心思想明天,只有這樣看着茶茶守着茶茶,她才能放心。
“我睡不着,你忙活了一天了還這麽麻煩你,趁天還沒亮你趕緊上去休息一會兒吧,有什麽事兒我給你打電話。”
看宋意禪那樣子,高謹自知勸不動她。熬了兩個通宵明早又還有手術,茶茶這邊也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了,高謹想了想默認了宋意禪的話,“我再陪茶茶一會兒,你也先趴着休息一下,待會兒我走的時候叫你。”
宋意禪搖了搖頭沒說話,高謹也不再強求。
房間裏一時變得靜谧無聲,陸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這麽緊張的時候,一直保持着側卧的動作不敢動彈,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旁邊的談話上,甚至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好不容易旁邊安靜下來,病房裏的燈光也由大燈換成了小燈,他才敢偷偷的翻個身,瞧一眼旁邊的狀況。
柔和的燈光裏,兩人對坐着,目光卻又都聚集在床上的小人兒身上。
宋意禪背對着他陸堯看不清她的表情,而正對着他的高謹,臉上溫柔滿足的笑容,還有兩人時不時的對望相視一笑時的默契,那靜谧平和的幸福感,讓陸堯有一瞬間的嫉妒。
而床上的小人,即使挂着點滴睡着了,嘴角依舊挂着甜甜的笑容,卻少了第一次見面和他争辯時的生氣,那時勃勃生機的她,陸堯沒想到會病得如此嚴重。
或許是血濃于水的牽扯,陸堯沒辦法讓自己忽視她的存在,就如那天在走廊上第一次見到她跪在地上玩耍時,那熟悉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去接近她。
直到宋意禪的突然出現,才讓他知曉那怪異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此時看着她安靜的小臉,陸堯才恍然覺得,她和宋意禪小時候真的幾乎一模一樣,像到讓塵封許久的往事不自覺的在腦海裏閃過。
陸堯記得他答應宋意禪交往的那天是中國傳統的情人節,不知道是被她纏怕了還是受情人節氣氛的影響,他覺得那天的她格外美,讓他不忍拒絕,更想據為己有。
當天宋意禪就激動的打電話向全世界宣布兩人在一起了,更大膽的當着衆人的面牽着他的手去公司見宋志霖,一點兒不在乎旁人的指指點點。
電梯裏陸堯就有點兒後悔了,可是宋意禪并沒有給他機會,一路挽着他手臂驕傲的走在前面,推開宋志霖辦公室的時候他似乎正在和幾個高層在開會。
聰明如陸堯,自然知曉幾人談論的都是宋氏重大商業機密,抱歉的彎了彎腰将宋意禪抱了出來。不一會兒,屋子裏的人陸陸續續的離開,最後宋志霖親自出來讓兩人進去,一點兒發火的預兆都沒有,臉上的笑容完全是一個标準的慈父。
而陸堯第一眼見到的宋志霖,也并不像外界傳說的那麽嚴肅可怕,看宋意禪的眼神更是縱容寵愛。
那時候陸堯就知道,得到宋意禪幾乎等于得到整個宋氏。
那一晃而過的想法讓他覺得自己卑鄙無恥,不自覺的避開宋志霖探究的目光。而當時他的反應,早已經随着歲月變得模糊,陸堯只記得他眼裏的贊許和愛屋及烏的溫柔,還高興的指着陸堯問身邊的女兒,“這就是你日思夜想的那小子?陸家的小兒子?”
宋意禪興奮的點了點頭,拉着陸堯坐到了宋志霖身邊,迫不及待的給他介紹自己。
當時的宋志霖,對宋意禪語無倫次的話沒有絲毫不耐煩,一直等她誇獎完陸堯了,才慢悠悠的問了一句,“說了半天,你男朋友叫什麽名字呢?”
雖然話是問的宋意禪,但是眼神卻一直看着陸堯。陸堯端坐着身子,心裏的緊張極力掩飾着,榮辱不驚的回答他,“陸堯。”
之後兩人聊了什麽陸堯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最後他拿着桌上的相框給他看,摩擦着照片上人的小臉有所感嘆的說道,“這是婵婵小時候的照片,一晃都這麽大了,都知道找男朋友了......”
那時候照片上五歲的宋意禪和現在的茶茶差不多大,身處漫天的大雪裏,回眸一笑間,臉上的笑容是如此明亮迷人。
陸堯知道宋志霖只是有感而發而已,并不需要人回答,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應宋意禪交往的初衷是什麽。
當天離開宋氏的時候,宋志霖親自把二人送到了電梯口,還握着陸堯的手鄭重的交代他,“婵婵就交給你了,可不許欺負她。”
陸堯看着對面的宋志霖,雖然他臉上的笑容溫柔慈祥,但是眼底的嚴肅和不容置喙,讓陸堯不敢貿然開口回答,反而旁邊許久沒機會插話的宋意禪給陸堯解了圍。
那時的她只想着接下來的約會時光,不滿的控訴宋志霖,拉着陸堯進了電梯,“爸爸,你今天話太多了,已經占用我們太多時間了。”
這麽多年過去,那時候照片中的宋意禪似乎又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而此時,她離他如此之近,近到他只需伸手,幾乎就能夠到她的小手。可是陸堯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沒有資格認識她,更沒有資格親近她,哪怕他們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
高謹走的時候宋意禪已經趴着睡着了,他并沒有叫醒她,将外套輕柔的給她披在背上,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帶上門離開了。
腳步聲走遠,陸堯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确認沒有任何動靜之後才輕手輕腳的起身,站在門邊遠遠的看了眼眉眼如此相似的兩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