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蟾宮月

容蕪低下頭去,裝作沒有看見。好在此時姬洳被婆子抱上馬車,轉移了兩人注意力。

“阿洳?”姬晏柔下面容,在她耳邊輕喚道。

容蕪也期待地看過去,這麽久還不醒過來,着實讓人放心不下。

姬晏将她放在榻上,像之前對待容蕪那般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着她的背,模樣耐心而專注。容蕪看的心裏羨慕,眼神正好被姬晏擡頭時看到,不由覺得尴尬,堪堪別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對面有聲音傳來,低低道:“可有受驚?”

容蕪以為他這語氣似是在自言自語的輕嘆,便繼續勾着頭摳手指沒有理會。

等待片刻,沒有得到回應的姬晏擡起頭來,直接點名道:“阿蕪?”

“…哎?”容蕪擡頭,撞進他帶着擔心的目光中,心裏微顫,鼻腔裏嗯了聲應道。

“那些拐走你們的,是羌族人。”姬晏看了看她,主動解釋道。

“羌族人?”

“嗯。他們主要聚居在晉國邊境,雖屬晉國人,但基本不受管制,生活很是窮困。”

“那為何…會來我大周?又為何抓我們?”

“他們的目标并非只有你們…”姬晏開口,竟有些難以啓齒,頓了頓,又閉了嘴不想再講。

容蕪暗暗打量他,越發肯定他與此事有關,再加上與那外族男人相熟的模樣,簡直已經腦補出了一整套的江湖恩怨來。

“你…”姬晏見她的神情,氣頓地直起身來,皺眉道,“別亂想!跟在你跟阿洳身邊的暗衛來報失蹤消息時,我正在梅嶺。還好穆骁也在,這才很快查到了線索尋了過來。”

“那個人好像很厲害?”

Advertisement

“他是晉國皇商,也與大周有生意往來,出身羌族。”

“羌族不是很窮困嗎?不也出了這等富商?”

“鳳毛麟角罷了。”姬晏淡淡道,“不過穆骁此人…的确不簡單。”

容蕪對他并不好奇,但每次把話題引回究竟為什麽抓她和姬洳時,姬晏都及時止住了話,嘴嚴的很。

一路閑聊着,容蕪的精神逐漸放松下來,年幼的身子經此大起大落已是疲憊不堪,不知何時已悄悄合上了眼。

姬晏見到後唇角勾了勾,将大氅輕手為她蓋上。看着車裏安靜睡着的兩人,他也靠着車壁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一個颠簸,容蕪最先驚醒過來。首先入眼的是姬晏安靜的面容,心裏微微安定下來。他的臉上帶着倦意,俊眉還微微皺着,睡的竟有幾分熟。她不知梅嶺在哪裏,但是馬車已經行了這麽久了,怕是從打聽到消息到趕過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一個人無聊地胡思亂想着,車夫突然籲了一聲,将車停了下來。姬晏一下子睜開眼,有護衛來報道昌毅侯府的人在外面了。

姬晏對容蕪點了點頭,讓她在車裏等一會兒,自己先走下了車。

不多時,外面傳來崔氏帶着哭腔的聲音:“阿蕪!”

“娘親!”容蕪聽到後猛地掀開門簾,容三爺将她從車上抱了下來。

“我的阿蕪沒事吧?嗚嗚以後可再不能離開娘的身邊了…”

崔氏拉着她左看右看,見除了衣衫髒了些其他沒什麽問題,這才微微放下了一半心。

“娘親,我沒事…”

“夫人不必擔心,今日來的人都是靖寧侯府的私衛,不會對此事多言。”姬晏在一旁道。

“如此…那便最好了。”崔氏又放下了些心,畢竟女兒家的名節極為重要,這般被不明人士攫取怕會遭人诟病。如今同行的還有靖寧侯府的嫡姑娘,想必更會對此事守口如瓶的了。

“小女也受了驚,我們這就将她接回去了,改日再上門道謝。”容三爺也是松了口氣道。

“阿蕪也如我妹妹一般,這都是晏該做的。”姬晏淡笑開,有禮地将他們一直送上了昌毅侯府的馬車,看着馬車離去。

回身時,身後有快馬追來,護衛下來在他耳邊細聲禀報,就見姬晏的神情由開始的一瞬訝然,漸漸收起了情緒讓外人看不出端倪,但仍可從他的眼中看出暗湧。

護衛說完退開來等待回複,姬晏有些失神地看向容蕪離去的方向,半晌喃喃呓語:“她竟…”

“回公子,是從看守小姐們的羌族人口中得來的。”

“…嗯。下令…”

“容蕪?!”馬車裏突然傳來姬洳的哭喊聲。

姬晏趕緊走過去,又停下腳步對護衛冷聲吩咐道:“傳令下去,盯着那群羌族人,也盯着穆骁,注意別被發現。”

“是。”

姬晏柔下面龐,快步走回到馬車,輕聲道:“阿洳,哥哥在這兒。”

“哥哥?你終于來了!”姬洳撲進他懷裏,哭了一陣,忽然道,“容蕪呢?她跟我一起被抓了,哥哥你快救她…”

“她已經被昌毅侯府接走了。”

“她也沒事,太好了…哥哥我好沒用,剛剛竟然,竟然暈了過去…留下了她一個人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啊…她很勇敢。”姬晏拍着姬洳的背,輕聲道。

“下一次…下一次換我保護她!”姬洳紅着臉擡頭看向兄長,堅定道。

“哪裏還有下一次。”姬晏刮了刮她的鼻子,微微笑開,“哥哥會保護你啊。”

“那容蕪呢?哥哥把容蕪的份也算上吧?”

“好,都算上。”

“哥哥我有些累,先睡一會兒…”

“嗯。”

***

回到府中,容蕪便徹底被崔氏禁足了。

每當想要跟容瑩她們出門時,崔氏都會一副欲哭的模樣,捧着胸口看着她,讓人再也不好開口。

于是接下來的年慶期間,容蕪每日除了練練字,就是去主屋找茂哥兒玩兒。茂哥兒如今正在學話,容蕪便抱着他不厭其煩地重複着“姐姐”兩個字,腦中回想着前一世記憶中最後的那聲撕心裂肺的“姐姐!”,不知何時才能再聽到少年清涼的聲音暖暖地叫她。

若說容蕪孤僻到不近人情,那麽容茂則如一輪暖陽,無論何時都是燦爛的存在。闵京城中盛傳的新四公子,容茂榮登榜首,其他三人是誰容蕪并不關心,就好像原先的四公子,她也只記得一個姬晏而已。

算計着時間,再過幾年姬晏年歲長一些,便又會被人推上公子榜的榜首了。

“除了姬晏,還有誰來着?…”閑着沒事,容蕪一邊晃着茂哥兒入睡,一邊自顧自絮叨着,“大哥嗎?應該是有大哥的吧…二哥也在榜嗎?”想到這裏不由汗顏地拍拍自己的臉,竟然連一家人的情況都不知曉,也是太不該…

“好像有句歌謠是怎麽說的來着…桓家墨少足風流,蟾宮月,慕容賦,公子無雙數姬郎?”容蕪細細回憶着,當年那歌謠聽過不少,卻只記得這零落的幾句,“啊,慕容…容慕!慕容賦應該說的是大哥!”

猜出這一句後,容蕪更是打起了精神,繼續分析道:“桓家墨少…桓家的公子都有誰啊?墨…”

搖了搖頭,大周公子大多二十弱冠之年取表字,但也有個別表現出衆的在禮學監結業之年,監長會親自為之賜字,這個“墨”或許就是表字代稱呢…

放棄了“桓家墨少”,容蕪又瞅向下一句,嘀咕道:“蟾宮月…蟾宮…月?”

正思索着,耳邊突然貼近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你叫我?”

“…啊!”容蕪驚的蹦起來,捂着嘴看過去,只見許久不見的庾邵彎着腰,見她被吓到又哈哈哈地嘲笑起來。

“你跑到哪兒去了!能不能別總是悄無聲息的…”

“這麽久了還沒習慣,怪我喽?”

容蕪瞪他一眼,扭過臉去不再理會。

“好了好了再給你賠個不是,小爺奔波多日,你看我這俊朗的模樣都憔悴了。”

“你這模樣還會再變?”容蕪沒好氣地哼道。

“會呀。”

聽他答的認真,容蕪不禁瞥眼向他看去,這一看不由愣住。

“你…你的臉色怎麽變的更蒼白了?”

“不都說了嘛,跑的累的了!”庾邵無所謂地擺擺手,在她對面的凳子上坐下,伸出一個指頭去戳茂哥兒的臉。

“別動我弟弟。”容蕪拍來他的手,嬰孩對鬼魂有些天然的敏感,此時小嘴撇了撇想要醒過來,容蕪趕緊再去哄他接着睡。

想到之前那個男孩最終變的透明,心中不由不安,問到:“你…你會不會…”聲音有些顫抖。

“怎麽,舍得不得小爺?”庾邵嘿嘿一笑,挑眉道,“放心吧!還有許多事沒搞個清楚,我是不會放棄的。”

容蕪看着他的眼睛,明明口中說着那麽認真的話,模樣卻還是那麽沒個正形,讓人怎麽放心啊!

“對了,你剛剛叫我啊?”

“叫你?誰叫你了,自作多情…”

“別狡辯啊,我明明聽見了蟾宮月!”

“蟾宮月?你說你是蟾宮月?!”容蕪下巴快要掉下來,結巴道,“你,你,你…你有何證據說你就是蟾宮月?”

“這還需要什麽證據?一個名號而已,大家都知道啊!”庾邵嫌棄地看她一眼,“哦,不信你可以問你家姬哥哥,從小是不是聽着蟾宮月的名號長大的?在還上族學時,是不是就聽說了禮學監中蟾宮月的大名?”

見他越說越得意忘形,容蕪依舊難以置信,傻傻道:“可是你不是叫庾邵嗎?為什麽大家流傳的卻是蟾宮月啊?”

“想知道?”

“想啊!”

“嘿嘿,先答應幫小爺辦件事怎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