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訓練
第二日迷迷糊糊,金瑤才睜開眼睛,就聽到急促的敲門聲。趿上鞋子,将門打開,李春花便走了進來。笑道:“哎呦,姑娘可起得早。”金瑤一笑,梳洗完畢,李春花領着金瑤吃過早飯,來到沉院。
新來的姑娘都是要訓練的,特別是金瑤這類賣藝的,更是要進沉院雕刻一番,才上得了臺面。金瑤扶了扶鬓發:“等會兒我要訓練什麽?”
李春花道:“那要看姑娘擅長什麽喜歡什麽。”來到院中,便看到衆多小姑娘在練習。
有一位唱戲的,一個老婆婆“啪”便是一鞭子甩了過去,還喝道:“唱的這麽難聽,還不加緊學。”那位姑娘哭喪着臉,應承道:“是,是。”
又有一個姑娘練習跳舞,一個老婆婆扯開嗓子罵道:“你身體是怎麽了?你爹娘是不是姓蠢?怎麽生出你這麽一個蠢物來,左右不分,前後不辨?”
寬廣的院子裏面有着衆多姑娘,衆多婆婆,叫罵聲打聲嗚咽聲連綿不斷。金瑤一步步冷汗直冒,來到一間房裏,只有一位老婆婆坐在裏面。
這間房倒是不大,牆壁邊擺着幾條小杌子,裏面便是一張小床,地拖得一絲不染。
李春花道:“許婆婆,這個新來的姑娘就交給你了。”許婆婆打量金瑤幾眼,眼光一瞥:“好說,好說。”
李春花笑着将要離去,金瑤拉住她的袖子,眼神中滿是怯意。李春花拍了拍金瑤的手背:“沒事的,你放心。”又對許婆婆道:“這姑娘初來乍到,還望婆婆照應一點。”許婆婆笑着點了點頭,李春花這才離去。
許婆婆喝了一口茶,慢吞吞道:“底子還不錯,你有什麽拿手的技藝沒有?”
戴世名一直覺得作舞唱曲乃戲子所為,是以金瑤于歌舞一竅不通。只道:“我只會寫些文章,作些詩詞。”
許婆婆冷笑道:“小娃娃,你以為客人們都是書生文官呢!就算是,也不見得來麗春院研讨學問罷。”
金瑤羞紅了臉:“我還習得琵琶,用來修身怡情的。”許婆婆道:“會彈琵琶不錯,比起有些新來的好多了,萬事不會。”
許婆婆走了出去,好一會兒才回來,手裏多了一張琵琶和一條鞭子。金瑤接過琵琶緩緩撥弄細弦,彈奏起來。許婆婆便坐在椅子上聽着,一句話也不說。
彈了幾個時辰,金瑤手酸肩麻,一擡頭,只見許嬷嬷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便停了下來。
弦音才落,許婆婆便睜開眼睛,跳了起來,揮起鞭子就往金瑤身上一頓亂打,金瑤唬了一跳,連連側身回避。
許婆婆一面打在金瑤身上,一面喝道:”起先練得還好好的,才不過一會兒便會躲懶了。”
金瑤疼得直揉臂膀:“婆婆,我手指都酸疼了。”許婆婆看金瑤手指末端都泛起幾絲猩紅,才停住了手,問道:“除了琵琶,你還會什麽?”金瑤搖了搖頭。許婆婆問道:“那你還想學什麽?”
學一樣就這麽累,金瑤可不要再學什麽,只道:“我不知道。”許婆婆眼皮一擡:“那我看你再習舞罷。”
金瑤道:“能不能不練舞了?我只想彈彈琵琶就好。”許婆婆一下就把臉拉了下來,呵斥道:“哪個男人願意幹聽着你彈琵琶?彈個幾年,誰還稀罕聽?你沒瞧見,我方才都要睡着了嗎?俗話說‘技多不壓身’,多學一門本事,總沒有壞處。”
金瑤也覺有理,不再拒絕。許婆婆讓金瑤躺在床上,又在她腰背下放了一枚雞蛋:“今日就練習腰肢,越是柔軟越好。你躺在這枚雞蛋上面,兩個時辰內,不許将它壓碎了。”
金瑤将腰背輕輕放在雞蛋上面,要想不壓碎它,只得用力道将背身挺在空中,輕輕觸碰到雞蛋,這可是個苦力活。起初金瑤還能忍耐,躺了一個多時辰,金瑤只覺腰背酸痛,身體也逐漸往下塌陷。“啪”一聲,雞蛋碎了一床,蛋黃蛋清殼子亂飛,金瑤只覺背上黏黏的,還有硬雞蛋殼子咯着。
一旁打瞌睡的許婆婆醒了過來,揮起鞭子就狂亂在金瑤身上抽打,金瑤翻轉起身,一面拿着床褥遮掩,一面道:“媽媽你打我做什麽?”
許婆婆看着一床污穢:“我叫你好好練習,你還把雞蛋整碎了,你說說,你有什麽用!”
金瑤辯解道:“凡事也要講個循序漸進,總不能一步登天。我才學這個,哪裏能堅持到兩個時辰,慢慢來,總有一天會堅持得了。媽媽何苦急于求成,揮鞭打人呢!”
許婆婆冷笑道:“你還有理了,循序漸進?習舞你現在已經是遲了,別的姑娘家三四歲就開始練了,你已經十幾歲了,還有功夫循序漸進?不打你不知道,打了你才知道疼,才會有那份忍耐下去的心思,一步登天也不是難事。”說着鞭子又甩了起來。
金瑤眼淚直流:“我從頭練,媽媽別再打了。”許婆婆聽了才消氣,從籃子裏又拿出一枚雞蛋,放在床上。金瑤咬着牙齒,躺了上去。又怕打又怕罵,只得苦苦死撐,熬着過了兩個時辰。
回到麗春樓的房裏,金瑤洗去背後的殘留污穢,換了衣裳,躺在床上難過了起來,這樣的日子真是難熬。
忘了上門闩,一個人走了進來。金瑤舉目睇去,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藍衫綠裙,不绾珠翠,模樣素淨。金瑤爬了起來,坐在床上,呆呆望着來的姑娘。
那姑娘直接坐到了床沿上,拉着金瑤的手:“我叫柔心,你叫什麽?”
金瑤打量着她:“柔心姐姐,我叫金瑤。”柔心笑道:“金瑤妹妹。”
金瑤也不知道她是誰,要來作甚麽,也因體力實在不支,不想再問什麽,可柔心倒是自報家門:“我也是這裏的姑娘,聽媽媽說院裏來了新來的姑娘,就想着前來說說話,互相熟悉一番,倒是沒想到新來的姑娘這麽有顏色。”
金瑤道:“姐姐嚴重了,妹妹的姿色不過爾爾。倒是姐姐,我并不是這裏的姑娘,只是來賣藝的。”
柔心知她嫌棄這兒,才說出這樣的話,拿着繡帕捂着嘴笑了一陣子,又道:“你是剛來的,自然不會怎麽喜歡這地,也不覺得自己是這兒的姑娘,到以後就會喜歡了。”柔心看着金瑤手上的印痕,問道:“妹妹是不是在沉院練習呢?”
金瑤不知怎麽了,鼻子發酸,落下淚來:“嗯。”只輕輕答應了一聲。
柔心将金瑤的頭放在自己的胸口,柔聲安慰道:“那你這些日過得的确苦了些,不過也沒什麽,等到你以後學成了,就不要過這樣的日子了。”
柔心又安慰了金瑤大半個時辰,金瑤只覺心舒氣暢,好受多了。柔心道:“妹妹不可太難過,今日時辰不早了,我先去歇息了,要是有什麽不開心的只管來找我,我的房子就在右邊轉角處。”
目送柔心離去,金瑤躺在床上,阖眼入睡,也不去想沉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