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待下了早自習,時逸蹙着眉,凝着臉孔打開保鮮食盒,從中取出一只飯團,一改平常的斯文,孩氣般不無發洩的大口大口的吃着。

一旁的紀小黎垮着臉啃着自家帶的煎餅,煎熬得不得了。。

“做人要有骨氣,不可貪人便宜”,這是她最近悟出的道理。道理如是,可,可讓她嗅聞着飯團那無比誘人的香氣,守這理兒。實在也太不人道,太折磨了些。。

紀小黎愁眉苦臉亦然一口一口的嚼吧着手上的煎餅,但覺味如嚼蠟食不甘味。已經涼掉的煎餅,糙糙的,硬硬的咯牙。哪裏及的上那記憶中香芬綿軟,絲滑可口得入口即化的美味飯團呢!

真是半分也及不上呀!

紀小黎難過極了!

倘若從不曾吃過也罷,她不能自控的想到前些時,吃到無上好吃的飯團的那種好滋味,那種幸福與惬意。心裏十分的後悔,早知道今天就不來了。

其實,她是很不情願來上課的。本來她已打定了主意要辦退學。反正她也學不進去,與其在這裏被同學們嘲笑,過得象一個笑柄,還不若幹脆不讀了。

只她是萬萬沒想到,班長會尋去她家裏勸她上學。而分別時,他那一句:她若不來學校,他就來她家找她。讓她思量再三。。

終是不得不灰溜溜,沒奈何的來上課。好歹相處了些時日,對這位好脾氣的班長,紀小黎多少算有些了解。

他為人溫煦,但卻很有原則,或者也可以說,有他的固執。對他認定的事,頗是堅持。而他說話,亦向來言出必行,幾乎不曾空口白話。

她想,她若不來上學。他大概真的會說到做到,會真的有若他所言的那般再去她家裏找她。。

她可不想他再去她家了。事實上,她怕他再去她家找她。

因為,她家真的就象傅明薇說的那樣啊!

窮酸!

何止窮酸,說家徒四壁一貧如洗也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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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不能幹活了,非但不能做活,這幾年來,還時不時要犯舊傷。需要拿錢出來就醫買藥。其實那錢于經濟情況好的家庭,并算不得什麽。

只是對她們一家僅靠菜市賣魚的收入,苦苦支撐着的窮家小戶而言,長年累月的與醫院打交道,卻着實也算不得輕松。至于爺爺領用的那一點兒政府發放的撫恤金,委實杯水車薪少得可憐。根本不夠補貼。

是以,可謂完全依賴着家裏攤位的那份營生,勉力養活她們一家四口。如此,家裏的生活常常會捉襟見肘,陷入窘境。而這種情況,通常在爺爺身體苦痛更甚時,犯病更重時,尤為明顯,尤為不堪。

紀小黎不想讓班長過多的看到她家的情況。所以,她可說是被迫的來上課了。。

與此同時,吃着飯團的時逸,雖繃着臉,一臉的不快。但實際上,他眼角的餘光一直在密切的注意着紀小黎的動靜。

瞧着她苦着臉,蔫噠噠的啃着餅兒,他只覺鬧心得很!

在這樣的心情下,吃着飯團的他與紀小黎倒是“心心相印”,很是默契。。

紀小黎欣羨眼饞的飯團,在他嘴裏可半點不覺美味。他無滋無味的吃着,卻是不肯再拉下臉來給她遞飯團。

到底是順風順水長大的少爺,從來都是人由着他,何曾象這般被接二連三,大剌剌毫無遮掩的拒絕過。

尤其,他第一次為了一個人,花那樣大的心思。他甚至不厭其煩的為了她而學做了飯團。

可她呢?!

即便理智告訴時逸,他實在不應當同她計較。與一個小孩子生氣,縱使他勝了,也是勝之不武。。

何況,他還是男孩子。何況,他确實讓她遭受了大委屈。

話是沒錯。然,他偏是再開不得口。那與生俱來的自尊心與男兒傲氣,令得他再也開不了口。至少眼下他做不到再拿熱臉去貼她的冷臉。。

好吧,他得承認,他其實也是害怕被她再一次拒絕。。。

現在他算是了解了,頭腦單純的人一旦認了死理,比之一般人可是更加的鑽牛角尖,更加的難以釋懷。

饒是他一貫被人稱道:聰慧過人,智商奇高。也自诩思維靈敏,反應快捷,善于應對。但在一張白紙般,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紀小黎面前,他竟有些束手無策,失了把握。完全不知該拿她怎麽辦才好。

然而被自己喜歡,被自己所在乎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卻也是很傷人的!

于是就這般,情窦初開的少年;第一次深深地體味到“情之苦味”的少年。帶着獨屬于青春期的矯情的糾結,帶着獨屬于初識情滋味便受到挫折過後的失意與沮喪。開始了裹足不前的郁悶時光。

呃,直白的說,就是冷戰啦。。

随着他的沉默,這一天,他與紀小黎之間正式啓動了“非暴力不合作”模式。具體來說,就是不交談,不互動。各自為“政”。。。

時逸是生悶氣,兼之,不想,也沒有勇氣再做會被她拒絕的示好;

而對于他這番曲折心事,全然不覺的紀小黎,不與時逸主動搭讪則是緣于自卑。

她自覺沒臉再如往常一般與班長談笑風生。而面對着班長益發面沉如水,冷冰冰,顯見得更加不高興的臉龐。她自是愈為畏縮。且私心底,她很不習慣這樣,嗯,突然間便似換了個性子,仿若喜怒無常的班長同學。。

滞悶的一天在下了晚自習後,總算宣告結束。現在班上已經開始上晚自習了。

許是因為高一,又或者考慮到走讀生的出行安全。學校方面在晚自習的時間安排上,做了酌情的考量。現每晚暫時只上兩節晚自習,自晚六點半始,至晚八點二十結束。

不過,今天算是紀小黎第一次上晚自習。因為學校宣布上晚自習這個新規定的時候,正時逢她曠課。。

對于今天課時的結束,時逸與紀小黎兩個各懷心事,俱不開懷的人。一個心思沉重,但覺難捱的時間怎麽也過得這樣的快。。

一個卻是心頭一松,感到近乎解脫般的快意。。。

啊,終于放學了!

紀小黎麻利的收拾好課桌,打算趕緊回家。現在開始上晚自習,她可真就是一會也不能耽擱了。不然,她會錯過回家的末班車。

時逸坐在位置上,佯做鎮定目不斜視。只拿眼角餘光關注着她的舉動。眼見她要走,他側頭,對着她說了一句在他心裏磨了老半天的話。

“明天記得準時來上課!不能遲到了!”他口氣很淡,面無表情。

接着又淡淡的添了一句:“我說了,如果你不來,我會再去你家找你!”

語畢,他酷酷的起身,拿起自己的書包也不再看她,顧自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教室,不曾回頭。他話說得生硬,使得他後面那句聽起來,象是一句赤果果的威脅。。

紀小黎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末了,她撇撇嘴,怏怏的,認命又無奈。老實說,她是有想過,明天不來的。。

原本就不喜讀書,而今又與本已相處得和睦融洽的班長同桌,弄成這般莫名其妙的景況。這使得紀小黎感到在學校的日子,愈加無趣,愈發難熬。

即使再遲鈍,她也似有所悟,明白班長同桌的壞情緒是由她而起。也許,是她不肯收他的飯團,所以他生氣了吧?

唉,這倒真是不能怪他!

畢竟他是一番好心呀!

可自己卻辜負了他的這一番好意,也難怪他要生氣了!

簡單的紀小黎,暗地想了一整天後,得出了如是簡單的結論。。

唉,只是他卻是不能明了,她不可以再接收他對她的好了呀!她不想要他可憐她呀!

紀小黎耷拉着臉,嘆着氣。一面難過,一面風風火火腳步生風的跑去公交車站。

司機老陳遵照着小少爺的吩咐,緩緩的開着車,跟在那一個高高瘦瘦,瞧着很是纖細苗條的姑娘身後。他不知小少爺的用意。只猜測着,他們家的小少爺,估摸着是在男女情&愛上開了竅。

這麽想着,他不由對前方那個奔跑得象一只羚羊般輕快的姑娘,多了些注意。這莫非是小少爺喜歡的女同學?

可惜還沒看到正臉,不過背影挺不錯。老陳帶着些中年人看小孩兒動情的趣味,八卦的暗自點評起來。

唔,個兒夠高,且骨架勻稱身形漂亮。與他家小少爺的身高與身材倒很是匹配。且這姑娘頭發豐厚,就夜燈下看,甚是烏潤。再看那一雙筆直的長腿健步如飛,跑得如斯輕盈如斯的快。

嗯,這說明這是個身體非常健康的姑娘。用過去的老話來說,就是個好生養之相。

老陳暗搓搓的想,又覺頗是逗趣。真沒想到,他家靜如處&子般沉靜內斂的小少爺,居然動了情思。這般讓他跟在人姑娘後頭,不是動了心思,老陳真想不到還能有什麽別的緣由。

嗐,還真是那句:“哪個少年不鐘情~”

一點沒錯!便是他家的書呆少爺,也莫能例外。

時逸坐在副駕駛座上,遙看着紀小黎跑得翩翩若飛的身影,直到她抵達了公交站牌。他讓老陳停下車子,與公交站隔了些距離,暗暗陪着紀小黎等公車。他本一直是坐車後座的,今天為了方便看她,他移至到前面的副駕駛座上。

時逸安安靜靜的坐在位置上,安安靜靜的看着紀小黎探頭探腦,跟個多動症患兒似,前前後後,來來回回的張望着公車。

他的心情益加低落。自周日去過她家後,他便想了,以後她來上課,上完晚自習後他便會送她回家。不讓她再受那般累人的周折。誰曾想,今天她來上課後,他們之間會弄成這樣尴尬無言的局面。。

時逸抿住唇,凝視着紀小黎,看她一忽兒向着公車行進的方向不耐的張望,一忽兒又“蹬蹬蹬”,跟着矯健的兔子般彈跳着跑去站牌,對着站牌左瞄右瞧,似在确定時間一般。看着她急切,顯出些焦慮的神情。時逸不由自主的感到了揪心。他不想看到她不安的模樣。

然與此同時,他心底又有種矛盾的心緒,不期而至。

一方面,他希望她等的公車能快點到來,令她能安下心,不要再無謂擔憂。

然另一方面,他又不可遏止的産生出一個,呃,一個不太君子,不太磊落的想法:他希望,希望紀小黎等候的公車已經收班,希望她等不到公車。這樣,他就有足夠的理由,可以送她回家。或許,還能借此打破他們之間今一天來的僵局。

天知道,與她冷戰,他有多麽的難受!

時逸心中羞愧的壓抑的唾棄自己這堪稱自私的想法,可那隐隐的興奮的期待,卻又讓他好似情&動的小狗狗一般,無法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渴盼。

時間一分一秒,漸進的流逝。等在公交站牌的紀小黎,與同樣等在車子裏的時逸,俱是焦心,俱是難耐。

終于,在紀小黎的臉上突然露出歡欣雀躍的笑容時,兩人的等待皆告終結。在一輛停下來的公車前,紀小黎滿面歡喜,滿面慶幸的上了車。

時逸呆呆的看着公車遠去。看着公車變做遠方的一個小黑點,直至再也看不見。他的心情發堵,心中的失望象被扔進巨石的湖面,那失落的漣漪,一圈一圈的擴大,一圈一圈的萦繞于心。他怔怔的坐着,神色憂郁,失魂落魄。

“少爺,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老陳在接到又一通夫人問詢的電話後,不得不打斷時逸發怔的冥想。

“回吧。”時逸悶悶不樂的應聲。

說完,他靠向椅背,側頭怔然的望着車窗外的夜色,良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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