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切

西裏爾是一個音癡, 他将畢生的心血全都投入到自己狂熱喜愛着的音樂裏, 除此之外其他的事幾乎一竅不通,全部都交由經紀公司安排。

虞昊雖然年齡小,但隐約能看明白老師雖然是經紀公司的搖錢樹, 卻是被公司操控的傀儡。但是他還是太小了,幫不了老師什麽, 只能盡可能多幫老師做些事。

西裏爾确實什麽都不懂,但是對自己的小徒弟還是很愛護的,他們才剛下飛機, 又是時隔兩年之後再回故土,西裏爾想讓他先回去休息, 酒會的表演自己去就行,沒必要讓小孩子跟着勞碌奔波。

“老師, 沒有關系,我陪您表演完再回去。”虞昊不愧是天才小寶寶, 在奧地利兩年, 英語和奧地利的官方語言德語都學得很好, 至少日常交流已經沒問題了。

西裏爾感動地說:“昊昊, 你是我所有的學生裏對我最好的。”

“老師, 還有兩個小時才出發, 您先休息一下吧。”虞昊扶着他去卧室,還給他熱了牛奶。

西裏爾如今才五十多歲, 但親手帶過的學生不少, 只是他人雖然單純, 卻也純粹,對別人的情緒很敏感,那些學生要麽看重的是他的名氣,要麽看中他手中積累的財富,真正像虞昊這樣喜歡他音樂又尊敬他的人寥寥。

這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其他學生都是成年後才拜師于他,功利心比小孩強得多,就像他現在的經紀人馬洛,曾經也是他的學生之一。本來以他現在的名氣,哪需要連這種酒會都參加,還不是因為馬洛看中了對方給的錢多。

虞昊小心地關上房門,然後從自己的書包裏拿書看。兩個小時候後,虞昊趕在經紀人馬洛之前,叫醒了西裏爾,乘車前往酒會現場。

他們這次參加的是金樽酒業舉辦的酒會,老板嚴翰廣邀商界成功人士參加,辦得十分隆重。

虞昊陪西裏爾在休息間裏換好了小西裝,脖子上打好領結,就等着時間到了之後上臺表演。

夜晚降臨,華燈初上,夜色下的大都市被城市的盞盞燈火點亮,就像被一只大手有規律地攏聚起來的群星,十分美麗。

虞昊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又走到另一邊往外看了看酒會現場,也不知道是緣分還是什麽,竟然讓他一眼看到了一個男人。

男人穿着修身西裝,一手插兜,姿态從容,緩步從正門走進了宴會大廳。

也許是他身帶強勢氣場的原因,在他走進來的那一刻,幾乎整個會場上的人的目光都移了過去,他當真是天之驕子,不論走到哪裏,都會立刻成為全場焦點。

虞昊視力很好,很快認出了那個男人,就是他在飛機上那本雜志上看到的,和女明星在酒店共度三小時歡樂時光的男主角。

“老師,虞昊,該上場了。”馬洛從門外進來,眼睛笑得眯縫了起來。他也沒想到剛進入這個國家就接到這麽好的邀請,讓他有機會認識更多中國的大老板,這是個賺大錢的好機會!要知道這些中國人最是財大氣粗,請他們表演向來是最大方的!

“好。”

虞昊攙扶着老師上了臺,坐在華麗的鋼琴前,很快就全身心投入到表演中,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賀重淵今天本來不想來,他想陪女兒在家裏寫作業看電視,然後再給她講睡前故事,哄她睡覺——女兒越來越大了,需要他哄睡覺的機會越來越少,他得抓緊機會。可惜,他現在連傾心的家門都進不去,更別提哄女兒睡覺了,只能百無聊賴地在辦公室裏加班吃外賣。

還是好友嚴翰看他“獨守空房”太寂寞,非拉他來參加自己舉辦的酒會。好吧,嚴翰也是看中他的名氣,說不得把他這尊大佛弄來,還能吸引更多人來參加。

不過嚴翰今天身為酒會的主人,不像他這樣閑,并沒有那麽多時間招待他。賀重淵從侍者手裏端了一杯酒品了一口,嚴翰弄的酒還算不錯,賀重淵打算回頭找他弄點,自己無聊的時候還可以喝一杯。

說來也是慘,賀大老板現在也算有兒有女有心上人,只可惜一個都不能認,也就是趁下午女兒放學的機會,他能翹班提前接她到自己辦公室玩一會兒,其他時候女兒都得陪在她媽咪身邊。

關于這一點賀重淵并不吃醋,女兒是傾心含辛茹苦養大的,在她心裏媽咪排第一位,那說明他女兒有情有義,這是應該的。

華麗的鋼琴曲傾洩而出,空靈又唯美。

賀重淵端着酒杯轉過頭,忽然有點遺憾,沒能把女兒帶來,這麽動人的音樂,她都沒能現場欣賞到。

賀重淵一個人坐在落地窗邊的酒桌旁喝酒,一些人躍躍欲試過來和他搭話,賀重淵态度疏離客氣,上來搭話的人也不惱,反正能和這位爺搭上一兩句話就是他們賺到了,不虧。

胡思蕊今天也來了,新晉影後打扮得光鮮亮麗,她剛剛奪得影後桂冠,正是受人追捧的時候。她剛到酒會沒多久,就有人擠眉弄眼給她遞消息,說是賀重淵來了。

胡思蕊矜持地挽了挽秀發,又和其他人閑聊了一會兒,才朝着賀重淵的方向走來。

同一時間,嚴翰也咋咋呼呼跑了過來,一把拉住賀重淵說:“喂喂,你這家夥,什麽時候弄出個兒子來了?!還跑來給我彈鋼琴,是想要我的小命不成?!你家老爺子要是知道我敢讓他的寶貝重孫給我打工,是想他削了我啊!”

“你在胡說什麽……”賀重淵已經習慣他的咋咋呼呼,原本沒在意,但話說到一半猛地想起什麽,飛快從椅子上站起來,大步往表演臺走去。

他走了兩步又實在嫌速度太慢,竟然穿着西裝直接在酒會現場跑了起來,頓時引得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鋼琴曲終,虞昊從凳子上站起來,牽着西裏爾老師離開,換上其他人表演。

“咦,昊昊,這個人長得和你好像!”西裏爾注意到了站在臺下的賀重淵,對于他來說,亞洲人長得都是一個樣子,但也有例外,例如他看久了的虞昊,在他眼中就和別人區別很大,而當他看到賀重淵時,一眼就發現了兩人長得太相似了。

虞昊轉過頭,看到賀重淵情緒激動地站在下面,他雙眼微微眯起,然後收回目光,牽着西裏爾離開,“老師,我們回去吧。”

“但是,他……”西裏爾是知道虞昊沒有父親的,那這個人……

“我不認識他。”

一句輕飄飄的“我不認識他”輕輕落在賀重淵心頭,好似燒紅的烙鐵,只是輕輕地碰一下,就令人疼痛不堪。

賀重淵深吸一口氣,忍不住跟在他們身後。

西裏爾好幾次回頭,看到他,又看看虞昊,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他在這方面相當少根筋,不過他很有自知之明,有些事自己壓根弄不明白,還是算了,免得越幫越忙。

賀重淵一路跟着他們去了後面的休息室,休息室的門在他眼前關上,他卻拿不出勇氣推開。

“賀先生,”女人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身後,柔軟的聲音中透着關懷,“他是……”

“滾!”賀重淵轉過頭,那陰鸷的目光令胡思蕊吓了一大跳。她表情相當委屈,但到底沒敢再上前和他說話。

自從女兒因為那個叫景菲凡的女明星被人抓走,賀重淵在這方面就像一只驚弓之鳥,非常害怕又因為自己,因為自己的大意,因為自己身邊冒出來的某個不知所謂的女人,而害了自己的寶貝,所以從來對她們不假辭色,不給她們靠近的機會。

虞昊透過門縫看到了外面的一切,回頭繼續整理自己的東西。

離開酒會時時間已經很晚了,經紀公司安排了車子送虞昊回家。虞昊從車子的後視鏡看到一輛賓利跟在後面,知道應該是那個男人的。

保姆車一路将他送到了虞傾心居住的公寓外,那輛車也跟到了這裏,但是一直遠遠的,并沒有上前打擾他。

虞昊多少松了一口氣,拿出手機撥號。

“喂?昊昊,這會兒休息了嗎?”虞傾心算着時差,此時在奧地利的兒子應該是半下午,這個時間應該是訓練中途的休息時間。

虞萌萌每天都睡得很早,這會兒已經躺在床上睡着了。

“媽咪,我回來了,您能下樓接我一下嗎?公寓下面有門鎖,我上不去。”虞昊清亮的聲音透着一絲狡黠。

“什麽?!”虞傾心大驚,拿起手機就往外跑。

“媽咪,你在和誰通電話呀。”已經睡着的虞萌萌揉着眼睛站在卧室門口,又打了一個哈欠,眼角挂着小眼淚兒看她。

“萌萌,昊昊回來了!”虞傾心開心得一時不知道要幹什麽,籌措了一下,抱起女兒一起出門。

虞萌萌磕睡都被驚醒了,“他怎麽突然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一會兒問問他!”

“嗯嗯!”

母女倆又驚喜又激動,乘坐電梯下了樓,果然看到坐在門衛室裏的虞昊,都高興瘋了。

虞萌萌從媽咪身上下來,小炮彈似地沖了過去,“讨厭鬼!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都不跟我說,我好想你嗚嗚嗚……”

虞昊身高和虞萌萌差不多,被她用力砸過來,後退了兩步,差點沒站穩。

他接住并不比自己小的妹妹,手臂用力抱住她,“我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啊,今天剛下飛機,晚上參加了一個宴會才回來,萌萌、媽咪,我好久沒看到你們了,也好想你們。”他說着鼻子裏也酸酸的,眼淚也跟着往下掉。

雙胞胎抱在一起哭成一雙淚人兒,虞傾心蹲下将他們倆用力抱在懷裏,鼻子裏也酸酸的,眼眶發熱,真好呀,她的兩個寶貝兒,現在都在她懷裏了,真好啊。

不遠處的夜色中,仍然沒有離開的賀重淵隔着大馬路看着這一切,心中止不住地渴望,想将她們全都擁在懷中,緊緊地抱住,再也不放開了。

他目光貪婪地看着她們,那裏是他想擁有的一切,是他想守護的一切。

會有機會的,賀重淵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他還有萌萌這個小幫手,她一定會幫他。

母子三人在門衛室外抱了一會兒,就手牽着手快樂地上了樓,賀重淵跟着走到大門前,看着她們居住的樓層亮起的燈光,想象着她們在裏面生活的畫面,心中又寧靜又柔軟。

這個時間虞萌萌已經很困了,強大的生物鐘讓她一直打哈欠,上下眼皮直打架,但是看到虞昊的興奮讓她舍不得閉眼睛。

“快睡吧,還要哥哥哄你睡嗎?”虞昊伸手捏她的臉蛋,又軟又彈,還跟兩年前一樣!

虞萌萌依賴地靠在他身上,黏呼地說:“讨厭鬼,你今天晚上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這麽大了還要哥哥陪,羞羞臉。”虞昊故意做了一個羞羞臉的動作。

虞萌萌小嘴撅了撅,不滿地說:“我才沒有,這兩年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睡的!”

虞昊還要怼她,“你看你的嘴撅得,都能挂水壺了。”

“你的嘴才能挂水壺!”虞萌萌氣得不行,豎起眉毛瞪他,“你到底要不要睡!”

“睡,當然要睡,我也好困了,等我先去洗漱了就來,你先去吧。”虞昊還想再欺負她一下,都兩年沒見了,怎麽也要欺負個夠,可是看她眼睛都熬紅了,又很舍不得。

“那你快點哦。”小姑娘忍不住困意,又用力打了個哈欠,一步三回頭地往卧室走去。

虞傾心有好多話想問,但是看着兒子疲憊的小臉,她心疼得緊,只好把滿心的疑惑全部壓了回去。

虞昊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換上媽咪準備的幹淨睡衣去虞萌萌的卧室,原本以為她已經睡着了,沒想到這家夥為了等他,強行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生理淚一直往外流也不閉上,就怕先睡着了。

“快睡,笨蛋。”虞昊在她腦袋拍了一下。

虞萌萌用力眨了眨眼睛,一行生理淚滑下來,她還想再睜開跟他說會兒話,可是上下眼皮黏在一起就再也睜不開了,意識很快墜入黑甜夢鄉。

虞昊看着妹妹睡得呼呼的小臉蛋,心裏也開心,小心地在她旁邊躺下來,一只手抱住她。

第二天早上,虞萌萌醒過來時第一件事就是想到虞昊回來了,頓時高興地往旁邊看,可是旁邊她特意讓出來的床位上空空如也,如果不是多擺出來的那個枕頭還在,她都要以為昨天上是不是自己做夢夢到的虞昊回來了。

她飛快從床上爬起來,頂着雞窩頭出了卧室,果然看到虞昊穿得規規矩矩地坐在餐廳吃早餐。小紳士一個人在國外待了兩年,一舉一動越發的優雅紳士,好看得就像一個王子。

虞萌萌飛快撲了過去,笑眯眯望了他一會兒,說:“讨厭鬼,你怎麽起這麽早呀?”她今天心情超好的,說話時聲音都甜絲絲兒的。

“你以為誰都像你這只小豬一樣能睡?”虞昊優雅地取了餐巾紙擦擦嘴角,說話一如既往地讨厭。

虞萌萌不高興地瞪着他,虞昊眼裏染上幾分笑意,良心發現地覺得再逗下去小姑娘怕是要哭了,伸手在她腦袋上拍了拍,誇獎道:“兩年沒見,我們萌萌好像更可愛更漂亮了,你這兩年吃了很多可愛多嗎?”

虞萌萌頓時又樂了,親密地挨到他身邊坐下,跟他聊起了天。

“萌萌,吃早飯了,快去洗漱,一會兒你要自己去上學哦。”虞傾心又端了一份煎蛋和牛奶以及三明治過來。兩年過去了,她的廚藝仍然沒有長進,煎蛋的邊邊仍然是糊的。

虞萌萌飛快洗漱完回來,面不改色全吃了下去,聲音含糊地對虞昊說:“你一會兒去幹什麽,沒事的話,送我去學校好不好?”

虞昊有點為難,“一會兒經紀公司的人要來接我去演出,可能沒法送你去了。”他說完怕小姑娘生氣,又補充了一句,“我下午去接你放學好不好?”

虞萌萌想了想說:“那好吧。”

虞萌萌一個人去了學校,然後在學校門口遇到等在那裏的賀重淵,好心情頓時加倍,背着大書包颠颠兒地跑過去,快樂地喊道:“賀叔叔你來找我的嗎?”

當然是的,賀總昨天晚上一晚上沒有睡着,想女兒想兒子想媳婦,可惜一個都摸不到,太難了。

“萌萌早上吃了嗎?吃飽了沒?要不要我去給你買點吃的?”賀重淵滿腔父愛找不到發洩口,逮着小姑娘就恨不能把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送給她,愛得不知所措。

“吃了吃了。”虞萌萌掰着手指頭高興地跟他數自己今天吃了什麽,然後又興奮地說,“對了賀叔叔,我們家讨厭鬼回來了!我好開心啊。”

賀重淵也很開心,心說他昨天也看到兒子了,但是沒敢上前相認。他知道自己慫了,這不是他的行事風格,可是面對兒子與自己九分相似的冷酷小臉,他完全不知要怎麽靠近他。

虞萌萌小話唠又叽叽喳喳和他說了好些話,賀重淵聽得特別認真,生怕錯過其中的任何一點細節,等到學校的預備鈴響了,小丫頭像只小蝴蝶一樣飛進校園,他才開始細細地回味。

從女兒的嘴裏,他知道了兒子師從國際著名音樂大師西裏爾,突然回來是要在國內參加一系列演出,還有他自己可能要去參加各種少年鋼琴比賽。

他的兒子真了不起!

賀重淵從來沒有這樣驕傲過,恨不能向全世界公布這件事,看,這是他賀重淵的兒子,他多優秀。他回到辦公室時仍然滿腔熱血,猶豫要不要打電話交待一下,不過又很快打住了。

他是一個驕傲的人,可以遇見和他流着同樣血液的孩子一定也一樣。賀重淵從虞萌萌那裏學會了換位思考,如果他是虞昊,一定不希望自己插手他的事。

虞萌萌跑回學校才想起好像有什麽事忘記跟賀重淵說了,等到下午快放學時,她才猛地驚呼一聲,她忘記交待賀叔叔下午放學不要來接她了,不然肯定會碰上虞昊。

“怎麽了?”劉筝被她的驚呼聲吓了一跳。

“沒事沒事。”虞萌萌找她借了橡皮擦,把剛才不小心拉出來的一道擦掉,一邊想,怎麽辦呀,讨厭鬼的脾氣她可清楚了 ,要是讓他看到賀重淵,他一定會生氣。

下午最後一節課過後,學生們照例排隊離開學校。虞萌萌小姑娘站在隊伍中間,還沒輪到她時,就急得一直探頭往外看,只可惜學校大門兩邊種了一些觀賞性植物,不太能看清外面的環境。

等終于輪到她了,她果然一眼看到站在馬路邊的賀重淵,立刻向他跑了過去,“賀叔叔……”

“萌萌!”虞昊的聲音在另一邊響起,打斷了虞萌萌的話。

賀重淵确實已經等了她一會兒了,但并沒有看到虞昊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此時父子三人站在校門口,賀重淵被這聲音吸引過去,他看向虞昊,虞昊看着虞萌萌,虞萌萌看看他又看看賀重淵,然後又看看他,腦子裏只有兩個字,完了完了,虞昊肯定要跟她翻臉了!

“昊昊……”賀重淵下意識向他走了兩步。

虞昊終于肯看他,小男孩表情疏離又淡漠,與曾經那位高高在上的賀公子一模一樣。

賀重淵心裏一痛,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向他的腳步頓住了。

虞昊重新把目光移到妹妹身上,平靜地說:“萌萌,回家了。”

虞萌萌此時跟個小從犯似的,在虞昊意味不明的眼神中腦袋都要縮回脖子裏,蔫搭搭地被他牽着往另一邊走。中途,她想轉頭看看賀重淵,虞昊總能用別的事轉移她的注意力,不讓她和賀重淵交流。

賀重淵并未離開,他跟着一對寶貝兒身後,隔得遠遠地送他們到了家,雖然因為沒能說上話而失落,可心裏還是很滿足的。

也許這就是父親吧。

賀重淵的父母去世得太早,他也曾短暫地感受過父愛,曾經矜持的賀少爺真的不懂他們為什麽明明那麽忙那麽辛苦、有時候為了追犯人幾天幾夜沒合眼、任務完成後還要先偷偷跑去學校看他一眼,那怕只能看一眼,還是願意跨越千山萬水趕回來。

現在他懂了,真的懂了。

虞萌萌被虞昊小朋友牽回家的時候,還擔心他會對自己興師問罪,不過虞昊什麽也沒說。回家以後,他先去廚房煮了一點面,端給她一起吃之後,打開她的書包檢查她的作業。

他這麽平靜,虞萌萌稍稍放松了一點。不過,她雖然沒有虞昊那麽天才,但是一年級的作業她還是能考滿分的,虞昊小朋友你那滿臉看幼稚園小朋友作業的寬容表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讨厭鬼,你不好奇他是誰嗎?”虞萌萌坐了一會兒,有點沉不住氣,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

虞昊擡頭,與賀重淵相似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你以為我像你一樣笨嗎?”

虞萌萌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撲過去對着他一頓撓,“讨厭鬼你怎麽兩年沒見更讨厭了!!!”

兄妹倆打起一團,打着打着就變成了玩,兩人都咯咯笑了起來。

“你說,你對他……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呀?”虞萌萌玩得累了,躺在沙發上踹氣,拿腳踢他。

虞昊幫她把滑下來的襪子套好,頭也不擡地說:“什麽怎麽想的?他跟我們有關系嗎?”

虞萌萌又從沙發上爬起來,順手攏了一下又亂成雞窩的頭發,嘟着嘴猶豫地說:“可是、可是……”

“萌萌,我們不需要爸爸,你有我就夠了,我可以……”

“你可別說了!”虞萌萌受不了地把抱枕拍到他臉上,她有時候真受不了這個家夥,早熟得像沒有幼年似的,最可怕的是他天天想給她當爸爸!

虞昊把抱枕放在一邊,很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問道:“萌萌,你很喜歡他嗎?”

虞萌萌頓了一下,捏着手指玩了一會兒,別扭地說:“也、也沒有很喜歡,就一點喜歡。”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媽咪都把我們養這麽大了,他才找來當現成的爹,太不公平了嗎?”虞昊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平靜極了。

虞萌萌心裏當然也這麽覺得,可是、可是……

她有心想給賀叔叔解釋幾句,可是面對虞昊冷漠的表情,她又說不出來。她心裏覺得很難過,其實賀叔叔挺好的,但是虞昊并沒有感受過這種好,他在沒有父親守護的家庭裏,殘酷地長大了,明明才六歲,卻成熟得像一個大人。

她心疼賀叔叔,也心疼虞昊,怎麽辦呀?

虞萌萌很糾結,她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力,不會因為虞昊的話就受到影響,可是她也不能不顧虞昊的感受。

虞萌萌思來想去,決定先找賀叔叔聊一聊,兩個人一起商量總比一個人有辦法的!

虞昊連着來接了她幾天,虞萌萌找不到機會和賀重淵聊天,她心裏也着急,還是好友劉筝聽說了她的苦惱後,鼓起勇氣說:“要不我去替你和那個叔叔說吧?讓他換成中午來找你。”

虞萌萌雙眼一亮,是了,下午見不到,那就中午啊!

這天下午,賀重淵依然在學校外面等,然後就見女兒時常一起玩耍的小姐妹向自己跑過來,臉頰紅撲撲地對他說:“叔叔,虞萌萌說讓你明天中午來找她,她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好,我明天中午一定過來。”賀重淵趕緊答應。

劉筝看着這個帥叔叔挺不好意思的,說完話就紅着小臉兒跑走了。

第二天中午,虞萌萌果然在學校的圍欄邊看到了賀重淵,立刻讓他去找老師幫自己請假。他們學校不允許學生中午離開學校,需要家長請假才行。

賀重淵西裝革履,開着豪車,還和虞萌萌關系親近,但是老師知道虞萌萌是單親家庭,不敢随意答應他們離開學校,就找了一間暫時空着的休息室讓他們談話。

虞萌萌拉着賀重淵的第一句就問:“賀叔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你女兒了?”

賀重淵心口一窒,還是選擇老實回答:“是,我知道了。”

虞萌萌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抿了抿嘴說:“你什麽時候知道的?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是你上次被人販子抓走那次,你還記得嗎?”賀重淵小心地觀察着她的神色,但也不知道是他關心則亂,還是自己的判斷力下降,又或者是虞萌萌也學會了隐藏,他沒能從她的表情裏看出她的情緒。

“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麽說,因為我沒有資格要求你承認我這個爸爸。”賀重淵說得有點難過,他覺得上天還是非常眷顧他的,讓傾心為他生了一對兒女,又讓他知道了他們的存在。

可是如果可以,他情願不要這種眷顧,她們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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