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破綻(一)

司揚回到屋中,在桌邊坐下,也不說話。袁巧巧奇怪問:“你怎麽了?從天牢回來就一直心不在焉,可是累了?”

司揚搖搖頭:“我在想蘭芷。”

袁巧巧不高興了:“你什麽意思?”

司揚看她一眼,無奈一笑,朝她招招手。袁巧巧抿唇,卻還是靠去了司揚身邊。司揚默然片刻,伸手攬了她的腰:“我懷疑……蘭芷有問題。”

袁巧巧蹙起了兩道柳葉眉:“有問題?你是說……她今日殺了那細作?”

司揚沉吟道:“當時情況混亂,你被撞倒後,大家的目光都在你身上,沒有人注意蘭芷。我卻正巧在她身旁,看得更清。”她的面色凝重:“她說她是不小心擊碎了細作的喉結,可我見到她當時那手法……卻是像有心為之。”

袁巧巧想了想:“她便是有心為之,也不奇怪。她才剛來虎威衛,沒甚覺悟,又不知輕重,以為殺個細作沒有關系。而且向正使又逼她和那細作*。”她一聲輕哼:“若是他逼我,我也會找到機會将人殺了,氣不死他!”

司揚失笑,卻是道:“你和蘭芷不一樣。這人看着溫吞沉默,實則果斷冷漠,是個腦子靈光的聰明人。她在軍營砍了伍長的手,行為看似莽撞,卻震懾住了一伍的新兵。抓捕那日她和我在一起,見我與那細作交手,拖延不肯上前。初時我以為她是第一次出任務,難免心怯,可看她今日下手幹脆,又不是個膽小之人。”

袁巧巧并不覺得哪有不妥:“許是她看重身體,被男人侵犯了,自然會做出反應。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司揚笑了笑:“或許吧。我也知道我可能想多了,可直覺就是認為她不對勁。”

袁巧巧胡亂揉了揉她的發:“虎威衛每每招收新人,不都會派人去查底細麽。你若真不放心,姑且等等,過一陣便會水落石出。”

司揚的發被弄亂,發絲掉下來遮住了眼,連忙抓住袁巧巧的手:“可你想想,虎威衛裏負責查人底細的是誰?是段副使。這人從來不近女色,卻對蘭芷處處照顧,可見偏愛之情。若他有心幫蘭芷遮攔,我哪能探知分毫。”

袁巧巧也沒了主意:“那你想怎麽辦?”

司揚拍拍她的手:“我沒法離開虎威衛,可你煉制藥材時常需要出外采藥,我希望你去永山一趟,問問那裏的人,幫我好好探探蘭芷的底細。若真有問題,我直接報給向正使,定是大功一件。”

袁巧巧苦了臉:“有必要麽?去永山一趟,來回定是要月餘,我不想離開你那麽久。”

司揚一聲嘆:“罷了,你若不願,那便算了。也怪我心急,總是拼了命想要争口氣,讓家族中人不敢再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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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巧巧一時沉默,片刻終是低低道:“你若想我去,我明日啓程便是。”

司揚和袁巧巧的談話,蘭芷并不知曉。向勁修想要惡心她,讓人将她和中原男子捆在一起,單獨扔在天牢中。蘭芷于囚室中靜靜閉目側躺,積蓄體力。

她并不敢完全将希望寄托于段淩。男人的示好的确明顯,卻也來得太突然詭異,蘭芷不相信無緣無故的好意。生死攸關之際,她寧願相信段淩待她好只是一時興起。

她的手中握着一鋒銳的薄刀片,這看似不起眼的小小武器,才是她真正的底氣。刀片是袁巧巧藥箱中掉出的,初時混亂,蘭芷趁人不備偷拿了來,插在厚厚的靴底裏。後來被投入天牢,司揚給她搜了身,卻也沒有發現這東西。

蘭芷已經試過刀片的利度。袁巧巧竟是有些好東西,蘭芷無需太用力,就能用刀片劃開青石板磚。段淩今夜若是不來,她便得靠這刀片逃生。以她的身手,加上出其不意的攻擊,只要不碰上向勁修和段淩這般的高手,她還是有把握逃出天牢。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蘭芷在昏暗的燭光裏,小睡了幾回。她不知道确切時辰,可第四次醒來時,她的身體告訴她,已過子時。

段淩還真沒來救她。或許是因為不曾抱期望,蘭芷也并不失望。她只是覺得有些可惜:好容易能進入虎威衛接近向勁修,卻沒法再待下去。她逃出天牢容易,可逃出天牢後,如何再找到方法殺向勁修,卻是難題。

蘭芷稍稍活動了下手腕,割斷了将她和中原人綁在一起的繩索,坐直了身體。她扭頭看中原男人,見他的臉上的血肉已經開始腐爛,幽幽燭光下,更顯得可怖,便是一聲暗嘆。

這個男人和他的同伴值得敬佩,只是……她不該蹚這渾水。過往已逝,宇元國滾滾鐵騎之下,她不認為他們真能找回美好光明。既然他們的夢想本身便是個幻境,她又何苦為他們費心力?

可她終是意氣而為。或許是因為沒有她的參與,這個男人便不會被抓,不會受盡折磨。對于他,蘭芷到底有些負疚之意。于是她殺了這個男人,保全了他的首領,也讓他飄渺的夢得以暫時延續。

——這樣,他們倆便算兩不相欠了吧?

沒有緣由的,蘭芷忽然想起了抓捕那日。胡同暗色中,男子低低急急朝她道:“永樂酒樓!”

永樂酒樓。這家酒樓到底藏着什麽,讓這男人牽腸挂記?

蘭芷沉默再看男人片刻,終是再嘆一聲,決定逃出天牢後,去永樂酒樓走一遭。

卻便是此時,蘭芷聽見了腳步聲。她連忙将繩索僞裝還原,又擺出被捆綁的姿态,側躺回了男人屍體邊。

不過片刻,牢門果然打開了。蘭芷緩緩擡眼看去,便是一愣。

來者竟是段淩。他站在牢門邊,歪頭看了蘭芷一陣,方才揮揮手朝獄卒道:“你們先下去吧。”

獄卒應是告退,臨走還不忘體貼關上牢門。段淩緩步行到蘭芷身旁,高高在上俯視她。燭光在男人臉上拉出忽明忽暗的光影,這讓他看上去似乎有些陰郁。蘭芷以為他生氣了,可是很快,她發現這只是她的錯覺。段淩毫無形象在她身旁蹲下,面色如常勾唇淺笑着,指尖用力戳了下她紅腫的臉。

蘭芷被弄疼了,縮着脖子往後躲了躲,心中卻暗道:這人還是來了。只是,怎麽來晚了?

段淩并沒有來晚。這些天聖上密派任務,将他困在宮裏,可接到向勁修的消息後,他還是及時趕了過來。可在牢門外見到了獄卒,問清了情況,得知蘭芷只是挨了一巴掌,并無大礙後,他又似突然來了興致,竟是召集獄卒們玩起了馬吊。

這一玩便是兩個多時辰,直到醜時中(2點),段淩方才叫停,讓獄卒帶他去見蘭芷。

段淩被蘭芷驚吓了。在來天牢的路上,他便聽屬下說過今日事情的始末,只覺一陣後怕。蘭芷的行為實在莽撞!也所幸向勁修對他有所顧忌,這才在盛怒下留了她一條命,若是碰上旁人……哪還會有這好運氣?

——他才剛找到她,她是打算就這麽死了,然後讓他抱憾懷恨終生麽!

到了天牢,确定蘭芷的确無事後,段淩便打算晚些露面,正好借這機會,給蘭芷一個教訓。想來她一人在囚室等他相救,心中定是擔憂,時間一長,擔憂便會變成懊悔與反省。他晾她一陣,也免得她往後行事不長記性。

見到蘭芷吃痛閃躲,段淩愈發笑得像個孩子,又轉而去戳蘭芷肩膀的傷口。男人慢悠悠開口道:“不是說,你的身體要幹幹淨淨留給我麽?怎麽卻被別的男人先啃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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