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探望
劉朵是劉家三姐妹最小的一個，因為最小，所以她備受恩寵。又因為備受恩寵，她任性，做人做事全憑個人意願。但她不犯大錯，家裏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唯一一次跟家人鬧翻是因為她想結婚，但結婚對象二老不喜歡。
并不是說她對象為非作歹，作惡多端。只是二老的一個直覺，覺得劉朵嫁給那個男的會發生大事。
劉朵不聽勸，在家裏大吵大鬧，結果挨了父親一巴掌。那一巴掌後，劉朵跑了，跑對象家去了。她沒想到她這一跑，竟害了兩條人命，她的父母在找她的時候出車禍了，沒搶救回來。聽到這個噩耗的時候，她恨自己，直到現在躺在病床上都恨自己。
“這都是報應。”她暗嘆。
車禍後，兩個姐姐怪她，不跟她往來，感情慢慢得就淡了。
劉朵終于結婚了，是她心中的那個對象，但她家裏沒一人過來道喜。她難受過，但想到以後會跟自己的愛人長相厮守，她便不難過，反倒覺得開心。
但事情并沒有朝她想象的方向發展。
婚後，丈夫有一個好工作，劉朵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三年後，劉朵生了一對雙胞胎，按丈夫的意取名黃依惠和黃輝，當然，他丈夫在公司混得風生水起。家庭條件一天比一天好。好景不長，又過了三年，她丈夫出車禍了，跟她父母一樣，沒搶救回來。
事發之後，公公婆婆說她克夫，她頂了幾句，氣死了公公。
從這之後，劉朵帶着兩個孩子生活，娘家不管，請假不顧，過着很清貧的日子。她也看得開，為了兩個孩子成才，到處攬活。好不容易挨到孩子高二了，她卻病倒了，癌症晚期。
“這都是報應啊。”劉朵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白晃晃的一片，輕聲嘀咕着。
她見過多人的生離死別，本已經看待生死，可她放心不下兩個孩子。厚着臉皮找了兩個偶爾幫助她的姐姐，希望她們在她死後照顧一下兩個孩子。
她想着那些過去的事，在心中長嘆一聲，突然大聲地喊了一聲：“這都是報應啊。”
黃依惠和黃輝正坐在病床邊上，被劉朵的喊聲吓了一跳。黃依惠趕緊拉着劉朵的手，哭着說道：“媽，你說什麽胡話呢，什麽報應不報應，醫生一定會把你的病治好的。”
說到治病，劉朵的心不由又緊了緊，她哪裏有錢拿來治病啊。她用那只被黃依惠握着的手緊緊地握住黃依惠的手。
“小惠，哭什麽，媽媽我什麽沒見過。”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劉朵的腦海中便閃過一幅幅過往的畫面。“你要像媽媽一樣堅強。”
黃依惠和黃輝都聽說媽媽以前的事，雖然劉朵極力瞞着。當他們聽到劉朵這麽說的時候，眼睛又紅了一圈。黃依惠哭得更傷心了，黃輝也開始抽泣。
“小輝，你一個大男孩還像個小姑娘似的哭鼻子。”劉朵很勉強地笑了笑，兩個孩子看了都很心酸，“你是一個男孩，以後要照顧姐姐的，忍住，不許哭。”劉朵假裝強硬地說道。
“嗯。”黃輝點了點頭。
看着這兩個乖巧的孩子，劉朵笑了。突然感覺有點累，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她一輩子沒有睡過幾個好覺，沒想到臨死之前倒是天天睡覺。
劉朵這輩子想錯了很多事，她認為父母可以長命百歲，認為姐妹的情誼可以地久天長，認為她跟丈夫可以白頭偕老……這一切她都想錯了，她父母早就走了，姐妹們的感情也悄悄飄散在世俗的争吵中，丈夫也黯淡的離開了。
得知自己生病的時候，她認為自己在醫院沒待幾天就要因為沒錢被趕出去。可她還是想錯了，姐妹們到處借錢給她看病，親家們也到處借錢，就連那個因為自己死了老公的婆婆也都拿出了她多年的積蓄。
劉朵覺得這樣費錢沒必要，可是，他們是她最親的人啊，她也是他們最親的人啊，他們怎麽可能就這樣放棄她呢。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送一場悲傷帶來一場感動。
空蕩蕩的病房裏，劉朵突然醒了過來，兩個孩子都不在。她大概猜得出來，黃依惠應該回去端盒飯去了，黃輝可能去上廁所了。
這個時候，一個少年走了進來，少年的眉目清秀，一雙眼睛亮晶晶，像黑夜裏天空的星星。他手裏提着一袋蘋果，臉上挂着笑容。他看着自己，親切地喚道：“阿姨！”
這個少年該不會走錯病房了吧，這是劉朵最初的想法，但那個少年又介紹道：“阿姨，我是黃輝的同學，過來看看您，沒有打擾您休息吧。”
原來是小輝的同學啊，劉朵想到，這小輝也真是的，約了同學來自己卻不在。
劉朵對着少年笑了笑，用手撐着想要坐起來。
“不打擾，你能來看阿姨，阿姨很開心，怎麽會是打擾？”劉朵一邊撐着一邊說道，聲音聽着有點疲憊。
李駿陽看到劉朵這模樣，趕緊上前去扶着她坐起來，道：“阿姨，您躺着就好了。”
劉朵看這個少年這麽懂事，不由笑了。
這個少年就是李駿陽，他在醫院門口糾結了好久才鼓起勇氣進來的。他本想說是黃依惠的同學，可話到嘴邊又說成是黃輝的同學。他坐在病床邊上的凳子上，看着床上那個憔悴的劉朵。
“孩子，你今天不上課嗎？”劉朵看着李駿陽，隐隐有些擔心，怕影響到他的學習。
“阿姨，今天是星期六，星期六不上課。”李駿陽解釋道，“阿姨，我給你削個蘋果吧。”
“都星期六了啊。”劉朵一愣，下意識地說道。她心中不免有些心酸，自己整天昏昏沉沉地睡，連星期幾都不知道了，這不是等死是什麽，家裏人還要把錢往我這個身上丢。
她聽到前面的話，卻沒有聽到李駿陽後面的話。李駿陽坐在病床邊上，不知道該不該削這個蘋果。
李駿陽看劉朵坐在病床上想事情，不好打擾，又想着剛剛已經說了給她削蘋果，不削又說不過去，只好自顧自拿出一個蘋果來，用一把小刀削着。
李駿陽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劉朵，不由替她感到可悲。他聽徐曉芸講過劉朵的事情，這是一個可憐的女人。想到黃依惠在這樣的家庭長大，李駿陽對自己說：“一定要好好照顧黃依惠。”
也幸虧有徐曉芸，他才能知道這麽多事，要是他自己去問，肯定問不出什麽來。但徐曉芸不一樣啊，随随便便一問，就知道了這麽多關于黃依惠的事，甚至連她母親的一生經歷都問了出來。
其實這也不是秘密，凡是接觸過劉朵的人都多多少少聽說過她的事情，他們表面上不說什麽，在背後總會說點什麽。說着說着總會被一些大嘴巴小孩聽去，徐曉芸又是一群小家夥的頭頭，稍微打聽一下就清楚。
沒過一會，李駿陽就削好了一個蘋果，他将這個蘋果遞給劉朵。
蘋果突然竄到自己的面前，劉朵吓了一跳，但也沒有多說什麽，她看了一眼尴尬笑着的李駿陽，跟着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面色便好看了很多。
李駿陽不知道她為什麽笑，不由得撓了撓頭，輕聲說道：“阿姨，吃一個蘋果吧。”
“好。”劉朵說話幹脆，臉上挂着甜甜地笑容。
劉朵看着丈二摸不着頭腦的樣子，不由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當初也是這麽突然地遞過來一個蘋果，将她吓了一跳。也是因為那個蘋果，劉朵和他走在了一起。他的笑容很美，像眼前的少年，劉朵貪婪的目光看着李駿陽，想從他臉上找到那個人的痕跡，找到那個時候的幸福。
李駿陽是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看着自己啦，他沒來由的一絲緊張。那不安分的小心思突然想到，該不會她看上我了吧，也好，有未來岳母的喜歡，想必黃依惠不會太排斥我。想到這，李駿陽傻傻地笑了。
劉朵看着李駿陽傻笑的樣子，不由忍俊不禁。
“孩子，成績怎麽樣？”劉朵打斷了李駿陽的思緒。
“還好，一般般。”
“要努力點，學習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別人。”
……
随便說了幾句家常話，兩人就都不說話，病房裏安靜了下來。窗外飄來了幾聲鳥鳴聲，劉朵不由向窗外看去，嘀咕道：“真想出去看看。”
“放心吧，阿姨，你病好了肯定可以飽覽五湖四海的風光。”李駿陽拍拍胸脯道，劉朵又笑了。
她看着李駿陽，心想這家夥就是來給自己帶來快樂的吧，那兩個孩子整天哭哭啼啼，還是這個孩子好，逗得我不行。
得知劉朵又出去看看的心思，李駿陽不由動起了腦筋，對劉朵說道：“阿姨，我出去看看，待會回來。”
“嗯。”劉朵答應了一聲就閉上眼睛休息了。
李駿陽剛一出門，就看到了黃輝。
黃輝看到李駿陽不由一喜，但母親的病讓他很不開心，也沒有跟他多說什麽。
“駿陽，你怎麽來了？”黃輝問道。
“我過來看看你媽媽呀。”李駿陽道，說着招呼了一下黃輝：“來，我們去給你媽媽找輛輪椅。”
“找輪椅幹嘛？”
“帶你媽媽出去走走啊，你媽媽在病房裏都憋壞了。”
黃輝有點擔心，道：“我媽媽病得這麽重，能出去嗎？”
“正因為病重才需要走走，放松一下心情，多出去看看沒事的。”李駿陽說道。
“這……”黃輝顯得有點為難，“要是姐姐回來沒看到媽媽會擔心的。”黃輝其實是害怕姐姐說他。
李駿陽看出了黃輝的心思，道：“放心啦，你姐回來了我跟她說，她不會怪你的。”
“好吧！”黃輝應道。他沒有跟李駿陽說，最近他一提到李駿陽就被姐姐罵，他害怕李駿陽搞不定，但他掰不過李駿陽。
真不知道他們兩個又會怎麽樣，黃輝在心裏長嘆。不過李駿陽說得也有道理，出去走走對媽媽的療理應該會有幫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