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嘩啦!

——啪!

清晰刺耳的碎玻璃聲接連不斷,傅柏秋吓了一跳,鞋子都來不及換就沖進了廚房。

入目是滿地白花花的碎瓷片。

時槿之雙手捏住耳垂站在竈臺邊,見她進來,慌道:“我…不是故意的,馬上收拾幹淨。”

剛才她在擦竈臺,想着頂櫃也該打開透透氣,一踮腳沒注意碰掉了旁邊摞在一起的盤子,嘩啦啦地摔了個粉碎。

她害怕傅柏秋不高興,想也沒想就蹲下去用手撿,因為着急,力氣大了些,尖銳的碎瓷片劃破了手指,殷紅的血珠子一下子湧出來。

“咝——”

“放下!”傅柏秋上前捉住她手腕。

時槿之委屈地低下頭,手心松開,沾了血的瓷片掉在地上,純白中一點妖冶的猩紅格外刺目。

血珠順着指尖爬下來,漫過她瑩白如玉的皮膚,傅柏秋輕蹙起眉,拉着她坐到客廳沙發上,“別動,我去拿藥箱。”

她三步并作兩步跑上樓,不一會兒手裏拎着個白色小箱子下來,打開放在茶幾上。

以前傅柏秋沒有在家備藥箱的習慣,常用藥就堆在專門的櫃子裏,每次拿都要翻找半天,很不方便,後來時槿之逼着她做分類,這才買了藥箱。

盡管兩人分手了,習慣也依然保留。

傅柏秋從藥箱裏拿出棉簽和生理鹽水,一把捉住時槿之的手腕,用棉簽沾去指頭上的血,動作輕細。

時槿之緊盯着她全神貫注的臉,心底蕩漾開一片柔情,唇角往上翹了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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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沒有在傅柏秋臉上留太多痕跡,昔日的校花如今年近三十,皮膚依然白皙細膩,幹淨光潔,一雙清冽的眼眸溫婉如水,淡如清茶,總是波瀾不驚,卻在不經意間攫人心魂。

當年追求毛毛的人能繞占地八百畝的學校一圈。

雖然時槿之自己的追求者也不少。

她至今仍記得兩人互相念對方收到的情書的場景,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吃醋。

想到這些她就忍不住偷笑。

那時候真好啊。

“你蠢麽?打碎了碗用手撿?”傅柏秋捏着蘸了生理鹽水的棉球,小心翼翼擦拭她手指上的傷口,擡眸瞥見她抿着唇傻笑,氣不打一處來,“還笑。”

嗔怒的語氣,隐隐帶着關切。

時槿之咬了下嘴唇,斂起笑意,小聲道:“我怕你生氣,一着急就……”

傅柏秋手上動作一頓,心頭湧起複雜滋味,垂下眼皮:“幾個盤子碗而已,沒什麽可生氣的,再買就是了。”

“那也是要花錢的,我……賠給你。”

“不用。”

傅柏秋為她清理幹淨傷口,撕了張創可貼包住,“這兩天別練琴了。”

“一天不練琴,我自己知道,兩天不練琴,我的鄰居知道,三天不練琴,我的聽衆知道。”

“你有鄰居嗎?”

小區裏每棟別墅之間相隔挺遠,從家門口走到離得最近的一戶也要分鐘,即便在家開搖滾party也不用擔心會打擾到其他住戶,何況是彈鋼琴。

時槿之嘴角笑容逐漸玩味,仰着臉湊過去,輕聲說:“你啊。”

帶着濕熱氣息的呼吸撲面而來,傅柏秋下意識往旁邊縮了縮。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作為一名鋼琴演奏家,每天練琴是基本的職業素養,否則長久不練習就會生澀,水平下滑。

傅柏秋揚了揚眉,不置可否。

“我去掃了碎片,衛生等你手好了再做吧。”她站起身,走到大門邊拿了掃把和簸箕進廚房。

時槿之望着她消失在門內的背影,眼珠一轉,面容浮起狡黠的笑意。

手好了,再做?

做什麽啊?

傅柏秋的休息日通常都十分無聊,她不愛出門,空閑在家就接點翻譯的活計,或者關字幕看美劇,避免自己英文水平退化。

收拾完廚房,她見時槿之坐在沙發上翻五線譜本子,沒有要纏着她的意思,遂主動去給布丁泡了幼貓糧,添了水,然後上樓看書。

沒看多久,樓下傳來一陣歡快靈動的琴音。

她仔細聽了一段,發現又是自己欣賞不來的名家練習曲,暗暗無奈。

李斯特的《鬼火》。

那幾年她接受着時槿之的古典音樂熏陶,知道這首曲子很難,特別考驗演奏者的水平,此刻覺得無奈又好笑,因為她聽出了一絲較勁的情緒。

就好像時槿之在向她證明,傷了一根手指也能彈好高難度的曲子。

該說她幼稚還是可愛呢?

死妖精。

傅柏秋輕笑一聲,眼中情愫漸濃,就着免費的私人音樂會繼續看書。

“毛毛!”一曲終了,時槿之在樓下大聲喊她。

她條件反射般合上書,起身出去,站在圍欄邊往下看。

時槿之抱着布丁倚在沙發邊,仰頭對她眯眼笑:“我想出去吃麻辣燙。”

“……”

“喵嗚——”懷裏的小奶貓叫了一聲,像是在給時槿之配音撒嬌。

傅柏秋擰了下眉,拒絕的話沒有直接說出口,委婉道:“那個很不衛生。”

“可我很久沒吃了。”她略略低頭,神色委屈,“就是一中旁邊的那家店,都不知道還在不在。”

榕城一中,她們的高中母校。

諸多回憶開始的地方。

“毛毛,你陪我去好不好?就吃一次。”她豎起纖長的食指,被創可貼包着有些滑稽。

布丁又“喵”了一聲,兩只小爪子搭在時槿之xiong|前,恰好是最飽滿的位置。

傅柏秋視線一掠,心裏微不可察地閃過某種憤懑的情緒,腿比腦子先行動,人已經下了樓。

她走到時槿之面前,伸手抱走那只“色|貓”,假意撸了一會兒,手心不輕不重地按在它毛茸茸的小腦袋上:叫你亂|摸。

“喵嗚——”布丁發出貓式抗議。

“好吧,就吃一次。”

時槿之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自己打起了另外的小算盤,見她答應得幹脆,頓時喜上眉梢,開心地回房間換衣服。

傅柏秋揉着布丁的腦袋,把它高高舉起,眼神不善,唇形無聲道:色,胚。

從小區到榕城一中,車程大約十分鐘,繞過玉湖森林公園就能到,很近。

這些年傅柏秋沒有回過母校,但周圍變化卻很大,原先校外馬路邊一整排的小吃攤不見了蹤影,十字路口處增設了三角花圃和綠化帶,沿街許多以前眼熟的餐飲店都不在了,換了新的店鋪。

但那家紅招牌麻辣燙店還在。

傅柏秋放慢車速,看了眼腕表,問:“現在就吃嗎?才十點。”

“太早了。”時槿之就等她這句話,低眸掩去眼裏一絲得意,漫不經心道:“要不進學校看看吧?好多年沒回來了。”

傅柏秋握着方向盤的手倏然收緊,目光掠過視野中的操場圍欄,淡聲應下:“好。”

一中操場沿街,藍白色欄杆加繩網圍得嚴嚴實實,當年她大晚上翻牆出去差點沒摔個狗啃屎,全拜這繩網所賜。

大門依然是自動伸縮式的,傅柏秋把車子停在校門馬路對面,兀自下來,一擡眼就望見門內大廣場上高高升起的五星紅旗。

每周一的升旗儀式仍歷歷在目。

“走吧。”時槿之下來主動挽起她胳膊。

傅柏秋點點頭,拂開額前碎發,兩人手挽着手過馬路,走向小側門,被保安攔了下來。

表明來意後,時槿之從包裏掏出了一本已經有些年代的畢業證,以證明自己确實是畢業生重回母校來看看。

然後保安讓做個登記,放了她們倆進去。

正門廣場相對着紅白色主教學樓,兩側各放置着一尊石獅雕像,中間牆頂之上鑲嵌着一個巨大的圓形羅馬數字鐘,指針指向十點零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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