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春節放了幾天的假,我好不容易才從我媽那反複的唠叨裏逃了出來,去和邵陽看了一場電影。
早前對那個電影我已經關注了好久,是因為電影的背景發生在F大的校園裏。那一對情侶在校園裏相遇相愛,鏡頭裏的許多場景對于我和邵陽來水都是分外熟悉的。懷着一份對母校的情感,我和邵陽牽手走近了電影院裏。
可惜的是,那是一個悲劇。在青春的故事裏,在愛的名義下,我們做了很多很多荒唐的事。有時候,我們很清楚,在諸多的愛情故事裏悲劇太多。分手時所有的傷痛都是撕心裂肺的,我們沒有辦法預知最後牽手的那個人到底會是誰,而現在牽手的這個人又會陪我們走多久。但我們依然義無反顧,我們依然相信當下裏愛的這個人會牽手一生,即使相信的和事實背道而馳。于是我們便打着青春的名義說:那是我青春裏最美好的時光。我從未辜負那樣的韶華,也從未後悔經歷那樣的愛情。
電影散場的時候,我被影片中的憂傷所感染,一直坐到片尾曲唱完才肯離開。夜色已經很黑了,卻是因為正值春節的原因大街上到處都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春節期間我一直和爸媽住在家裏,所以很晚的時候,邵陽便開車送我回去那裏。他挺好車子,解了車鎖,我依依不舍不肯下車。
“明天早晨我來接你,咱們去看冰燈吧!”邵陽笑着看着我說道。
正合我心意,我點了點頭,“好。”
“那你打電話叫我起床。”
“啊?”我一臉不情願,“我還想你叫我起床呢……”
“我就知道你是個小懶蟲,這樣吧,”他将手機從口袋裏掏出,找到了錄音功能,而後将手機舉到了我嘴邊,“你給我錄一段話,我把它設成鬧鈴,這樣就當是你叫我起床。”
這個主意好,只是該錄些什麽呢?
“錄什麽?”我問邵陽。
“你自己看着辦吧,我是不介意你錄點什麽肉麻的話啊!”
“呃……”我才不會錄那些話呢,我想了想,從他手裏接過了手機,按下了錄音鍵,唱到:“大王派我來巡山咯,伊爾呀,伊爾伊爾呀~巡完南山我巡北山咯,伊爾呀,伊爾伊爾呀~小心提防那孫悟空咯,伊爾呀,伊爾伊爾呀~他有七天諸般變化,伊爾呀,伊爾伊爾呀~”
錄完之後我被自己逗得笑個不停,邵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說道:“原來,你還有這才能!”
“那當然!”我一邊笑着一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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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當鬧鈴可惜了,我得把它設成來電鈴聲。”說完,他便拿過手機開始設置。
我心想這可不好,萬一讓志鵬和沈琦聽見了。他倆指不定怎麽笑我呢,便忙着跟誰邵陽說不行,然後去搶他的手機。他将手機舉出車窗舉得高高的,壞壞的笑着看着我。
“大王派我來巡山咯,伊爾呀,伊爾伊爾呀~巡完南山我巡北山咯,伊爾呀,伊爾伊爾呀~小心提防那孫悟空咯,伊爾呀,伊爾伊爾呀~他有七天諸般變化,伊爾呀,伊爾伊爾呀~”
邵陽的電話鈴聲響起。我一臉無奈。
邵陽接了電話,“喂,志鵬,怎麽了?”
“哥們,江湖救急,快來幫忙。”志鵬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怎麽了?”
“先別問了,快過來吧!哎,小陸跟你在一塊呢嗎?讓她也一塊過來!”
邵陽挂了電話,将目光投向我,像是在詢問着我是否去的意思。我說道:“是不是他跟沈琦鬧別扭了啊?要不咱們過去看看吧!”
邵陽開着車子一路狂奔,我們很快便到了橘子酒吧。見志鵬正坐在那裏低頭翻看着手機屏幕,而坐在他身旁的沈琦卻不停地喝着悶酒。
經上一次在張媽那裏我便知道沈琦的酒量極小,她喝上一點便會醉。看她現在這個樣子應該已經是大醉了。
我和邵陽不明所以,相互看了一眼,而後坐下來去搶沈琦手中的酒杯。沈琦迷迷糊糊地癱坐在椅子上。
“這是怎麽回事啊?你倆。”邵陽問向志鵬。
志鵬不說話,繼續低着頭擺弄着手機。
邵陽急了,“怎麽回事?說話啊!”
志鵬這才收起了手機,擡起眼看着我和邵陽,“就前兩天我跟一個空姐去滑了一次雪。”
“滑了一次雪?”還沒等志鵬說完,沈琦便站了起來,歪歪倒倒地說道:“你怎麽不說你還跟她過了一夜呢!”
我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沈琦剛剛說過的話。
“我沒有!跟你說多少遍了我沒有。再說了我們那天好多人呢,也不止我們倆個,大家玩得挺盡興的,我那天晚上就沒回了。早上起來發現我跟那女的在一屋呢,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可是我保證我什麽都沒幹啊!”志鵬努力着想要解釋清楚。
沈琦向後拉開了椅子,然後揮着手苦笑,跌跌撞撞地向洗手間走去。我有些不放心,跟着她一同進了洗手間。
沈琦蹲坐在角落裏,紫色的裙子裹在腿上卻依然沒有裹得住膝蓋。我走過去,在她身旁蹲下,想保住她給她一點溫暖。她卻向另一側移動了一點,和我之間形成了一道安全距離。
“張騰……回汀南了嗎?”她突然擡起眼看我,眼睛裏充斥着無限的空洞。
我因為她突然提到張騰而驚訝,而後又溫柔地回答她:“他打電話說江城那邊有一個設計得盡快趕出來,今年過年就先不回來了。”
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卻有大滴大滴的淚水落了下來。
她哭着跑到馬桶邊去吐,然後再接着哭,哭了好一會而,才開始喃喃地說道:“我們高三的時候分到同一個班級,那時候他話就很少,但卻很講義氣。他成績很好,我跟他坐同桌,于是他便總是幫助我。後來我發現我可能喜歡上他了,便一直默默地為他做着一些我認為是對他好的事。上大學以後,他去了A大,而我卻考到了武漢。我們一直聯系,打電話,發郵件,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戀人了,只是我們誰都沒有說破而已。大三的時候,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從武漢去江城找他,我記得那是一個很冷的冬天,那天下了雪,我站在雪地裏等着從圖書館裏走出來的他,然後一頭撲到了他的懷裏。他卻推開了我,問我是不是會錯了他的意。我難過的問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他說沒有。那個時候我甚至問他喜歡的那個人是不是你,他也依然回答不是。我微笑着什麽也沒有說,便轉身離開了,一個人跑回了武漢,試着像以前一樣以朋友的身份和他聊天說話,只是我們的話題變得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尴尬,直到後來,我們幾乎不聯系了。畢業以後我回到了汀楠,我把自己曾經對他的那份感情忘得幹幹淨淨的。後來我遇見了志鵬,他就像是一個人來瘋似的跑進了我的生活。”
“今天我在行裏值班,有一個空姐來辦業務,然後跟我打聽劉志鵬是不是銀行裏的員工,我好奇地多問了兩句,問她和志鵬是什麽關系,她跟我說志鵬是她男朋友,那一刻我都傻了。我下班以後就問志鵬,他跟我藏着掖着不說,直到我告訴他那個空姐已經到銀行裏來找他了,他才跟我說他們前兩天一起去滑雪。”
我看着哭得傷心的沈琦,心裏也跟着好一陣難過,過了一會兒,我還是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那你相信志鵬嗎?”
沈琦沉默,看着自己的紫色裙子發呆。又過了一會兒,她站起身來,理了理頭發,便大步走出了洗手間。我見他并沒有走回座位,而是大步向酒吧門口走去,于是我便快步跑回了座位拿好她的外套緊跟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沈琦走在冷風中,我上前去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她披着外套踉踉跄跄地繼續前行,我便跟在她的身後,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安慰她,也不知道該表達怎麽樣的觀點。
她的背影一顫一顫的,充斥着莫大的悲哀。
其實沈琦是一個極驕傲的女孩子。
她獨立,勇敢,要強。她表面上跟志鵬一樣整天嘻嘻哈哈的,但其實她很脆弱,她把她心裏最柔軟的部份留給了愛情。
曾在那最柔軟的地方上住着張騰,後來,張騰離開了她的生活,甚至是離開了她的生命,她微笑着離開,而其實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她将自己那還未開始便已結束的愛情擊得支離破碎,同時她擊碎的又何嘗不是自己心和自己全部的過去。
我望着沈琦的背影,想起高中時她曾走在張騰的身旁,想起我跟她在健身房相遇後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張騰的近況,想起她拿着張騰送我的那兩個小木雕一臉嚴肅地問:陸小陸,你是不是喜歡張騰,想起她跑到張媽那裏去看望她卻從不告訴張騰。
她驕傲的愛着自己已經再無重複的青春,也驕傲的将那段青春永遠的埋在了心底。她遇見志鵬,志鵬再一次大開她心裏那一塊柔軟的地方,她們幸福,快樂。在沈琦的靈魂深處,愛情是純粹的,是忠誠的,是倆個人一天付出平等的愛。
她懷疑志鵬,因為她不得不懷疑。但她也相信志鵬,因為她的深愛。于是她難過,她難過的是她正在執着的青春和靈魂深處對愛情的信仰。
我緊緊跟着她,害怕她一個不小心便會跌倒。邵陽打來電話,我說我正陪着沈琦,讓志鵬放心,可邵陽卻并不是很放心,不停地問我現在的地址,說什麽也要開車過來。
我還未跟邵陽說全地址便見沈琦攔下了一輛出租,坐進了車裏,我趕緊挂了電話追上去也坐進車裏去。沈琦的電話不停的響,屏幕上顯示者志鵬的名字。她反複地挂掉,最後幹脆關了機。沈琦的電話關機後,我的電話便緊跟着立馬響起。我看了一眼是志鵬打來的,又沈琦沒有反應,但我卻覺得車廂裏安靜的氣氛異常尴尬,便也挂了電話,又很快的發了一條微信給志鵬:我送沈琦回家去,放心。
我扶着沈琦走進了房門,她一個踉跄便倒在了床上。她邊哭邊說着什麽話,而後沉沉的睡了。
正在我給它脫着衣服和鞋子的時候,志鵬像瘋了一樣沖進門來,邵陽便跟在他後面。
“噓”我向他們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沈琦已經睡着。志鵬頓坐着床邊看着沈琦的臉,又轉過頭來對我說:“小陸,謝謝你!”
我笑了笑,“沒事。我沒做什麽。”
邵陽走過來攬住我的肩膀,“讓志鵬照顧沈琦吧,我先送你回家吧!”
我點了點頭,看了看在床上睡着的沈琦,跟着邵陽走出了房門。
待到邵陽将我送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我下了車,眼睛一睜一閉的,全身都在打晃。
“你回去好好睡一覺吧,明天咱們就先不去看冰燈了。”邵陽看着疲憊的我說道。
正合我意。我向他微微點着頭,我已經困到一句話都懶得說,于是便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回家去。我轉過身正準備離開,忽然想到此時的邵陽其實也和我一樣疲憊,便又轉回來,在臉上努力擠出一個大大的微笑來,努力向他揮着手,并且告訴他回家路上要小心。他笑着也向我揮手,然後對我說讓我回家。我快速走進了樓門,爬上四層,然後打開卧室的等,站在窗口向邵陽揮着手,他見我平安到了家後才開動了他的車子裏。我一直望着他走遠的方向,直到那輛白色的邁銳寶變成一個小小的白點消失在我的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