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秋水同學!我來啦!”李月亮飛撲着朝休息隊伍跑過來, 隔老遠便把水瓶一抛, 秋水眼疾手快的站起身一把接住, 差一點就掉地上了。

“漂亮!”李月亮豎起拇指抹了把鼻子, 滿額頭的汗被太陽曬得亮晶晶的。

李月亮是秋水的室友,不過跟她不是一個班。

“我不是說要礦泉水嗎?你給我買飲料幹嘛?”秋水看了看瓶身。

李月亮走過來手一擡靠上她肩膀, 表情戲谑的朝着右前方擡了擡下巴:“這可不是我買的,是那位爺請咱們喝的。”

李月亮指的是秋水她們院的一個男生, 個子很高, 瘦瘦的, 好像還挺出名,軍訓期間秋水老聽見大家讨論他, 好像是叫什麽韓毅……

“他請咱們?為什麽?”秋水不解的問。

“不對不對, ”李月亮朝她擺了擺手滿臉調侃的抱歉,“應該說是人專門請你的,我呀, 也就是順便跟着沾一光。”

秋水:“……他請我幹嘛?”

“你說人幹嘛啊?”李月亮壞笑着推了推她。

秋水滿臉茫然:“我不認識他,印象中我也沒幫過他忙給他借過錢什麽的啊……”

“喂你不是吧?你真不知道?”李月亮難以置信的看着她。“那韓毅最近老偷偷從隊伍裏瞅你你也沒發現?”

秋水:“……”

李月亮:“……”

“他看上你了。”李月亮拉着她靠着鐵絲網坐下, “剛小賣部裏碰上, 他還跟我打聽你有沒男朋友呢?”

秋水默默将水放到了一邊, 沒接話。

Advertisement

李月亮乜了她一眼,猶豫道:“你對韓毅……什麽感覺?”

秋水:“什麽什麽感覺?”

“就是你覺得他高不高?帥不帥?看見他的時候你心跳快嗎?”

聽她這麽一描述,秋水腦子裏最先蹦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張臉,她奇怪的搖搖頭,說:“我對他沒什麽感覺, 我都不認識他。”

李月亮一下急了,覺得她是腦子有點軸:“你連韓毅都沒感覺?那別的男生呢?這段時間跟你搭讪的男生不少吧?你就沒一個有感覺的?”

秋水突然轉過頭盯着她直直的看,李月亮被她瞧得心裏發毛,脖子往後縮了縮:“你這麽看着我幹嘛?”

李月亮是首都本地人,年齡比秋水要大上兩歲,但個頭卻沒她高。

她長得漂亮,也喜歡打扮自己,因為家裏條件不錯,從小被嬌慣長大,時間長了,性格上便有些目中無人。尤其是在對待同性上,她看人的眼光堪稱挑剔,整天看這個俗,看那個土的,一進校就把一宿舍人全得罪了,沒辦法才又轉到了秋水她們宿舍。

倒也是巧了,她成天看這個不行看那個不行的,看秋水倒是蠻合心意的,覺得她長得不落俗套,說話做事也是別有性格,特合自己胃口。

兩人雖然不在一個班,但關系倒比同一個班的還要好些。秋水也是因為覺得她這人性格豪爽,說話直接,不像別的女生那樣心思難測,所以也挺喜歡跟她待一塊。

秋水一擡手把她歪戴的軍訓帽扶正了,又順着她那兩條烏黑油亮的雙馬尾一路撫下來,打趣道:“你還好意思調侃我?比起我,搭讪你的人更多吧?”

這話卻是實話。

秋水平日裏沉默寡言,性子清冷,一看就是屬于“高嶺之花”那類型的;而李月亮性格活潑,長相甜美,雖然女生們不太喜歡她,但明顯的,她在男生中人氣很高。

秋水:“這麽多天了,這麽多人,你就沒一個看上的?”

李月亮沒好氣的朝她吐了吐舌頭:“說你呢,幹嘛又突然扯到我身上?說真的,你覺得韓毅怎麽樣?”

秋水斜乜了她一眼,問:“你喜歡他啊?”

“怎麽可能?!”李月亮白眼一翻,“我最瞧不上韓毅那種幹部子弟了,一身的少爺毛病!”

“哦,那你喜歡哪種?”

話音落,秋水非常敏銳的察覺到了她視線瞬間的偏移。

她往旁邊看了眼,那兒就只有一個男生——班長許瑞斌。

許瑞斌今兒上午剛被選拔出來當他們這個排的标兵,這會兒正在教官的指導下練習正步走和敬禮,一禮拜後的軍訓彙報儀式上他還擔任了升旗手。

許瑞斌生的高大,骨架看着非常結實,就是皮膚有點偏黑,不過據說他們家鄉那兒的人都這膚色。他的五官長得也很端正,眉眼間好似藏着一股凜然正氣,是屬于那種叫人一看就覺得很有安全感的長相。

李月亮看她在偷笑,臉瞬間就紅了,一個勁的捶她:“你笑什麽啊?”

“沒笑什麽。”秋水憋住笑,偷偷地附到她耳邊小聲道,“眼光挺好,不過貌似獵物很搶手,看來獵人得趁早下手。”

李月亮幹脆假裝聽不懂她在說什麽,鬧了一會兒,她又湊過去說:“我也覺得韓毅不行,配不上你,等姐姐我再給你物色個更好的!”

秋水笑笑沒理她。

***

一禮拜後,軍訓正式結束了,然而緊接着學校每年一屆的青春藝術節也要來了。雖然大家被軍訓折騰的身心俱疲,但“藝術節”這三個字一出,立馬就像雞血一樣振奮了所有人的精神。

全校學生折騰的人仰馬翻,各個院都在費盡心思的籌備節目,預備要在藝術節上大展身手,只有秋水,對此事漠不關心,完全脫離了這個熱鬧的氛圍。

她的精神都集中到別的地方去了——開學兩個多月了,她只接到了喬稚一個電話。

喬稚在電話上說,海南的事基本已經處理妥當了,要不是他們這次及時得到消息,及時抽身,那恐怕就不只是虧點錢的問題了。

秋水很擔心她,也很想見她,想問她能不能過來看看自己,但喬稚說海南那邊的公司還需要她坐鎮收尾,實在抽不出空閑,只囑咐她好好照顧自己。

一通電話打了半個小時都不到就挂斷了,她初時還能安慰自己沒關系,等放假了就好了。然而又過了幾天,日子卻漸漸開始變得難熬起來。

甚至有一次半夜,她做夢夢到喬稚在宿舍樓下叫她名字,驚醒後連忙翻身下床跑到陽臺去看,樓底下卻是漆黑一片,什麽都沒有。

那一瞬間從心底漫上來的難過和失落讓她體會到了什麽叫心髒絞疼,她重新躺回到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心裏開始發了瘋似的思念起喬稚來。

她想的喘不過氣來,懷疑自己是得了什麽病,神經質的又從床上爬起來找出感冒藥硬塞了幾粒下去。找藥的動靜吵醒了月亮,她還以為她發燒了,吓得立馬爬起來去摸她額頭,卻一點也不燙,又摸到她手心一片冰涼,還來不及問,就感覺一滴水啪嗒掉在了自己手背上。

那個晚上月亮陪她在床上枯坐了一夜,秋水什麽也不肯說,主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反複的抓着月亮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惶然的一聲聲喊着痛。

月亮沒辦法,只好抱着她不斷的輕撫她的背,最後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

藝術節如約而至。

演出當天,李月亮穿了條紅裙登臺,用大提琴拉了一首巴赫G大調第一大提琴組曲前奏曲,當時秋水就在幕布後守着她的琴盒。她看到臺下觀衆或癡迷或羨慕的眼神,又想起幾分鐘前,月亮一臉嬌羞的同她說,她打聽到許瑞斌喜歡紅色時的神情。

在那一瞬間,月亮眼睛裏所散發的光芒又讓她極其詭異的想起了喬稚。

她終于後知後覺的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想要探尋,可心裏又有一種直覺在阻攔她,警告她最好不要去深究。

藝術節過後沒多久,李月亮和許瑞斌在一起了。

許瑞斌是少數民族人,月亮告訴她,山裏的男人腦子都軸的很,要是真喜歡上了,那就是一輩子。她就喜歡一輩子。

月亮還說,許瑞斌說她是他見過的,穿紅裙子最漂亮的女孩。

時間一眨眼就到了盛夏。

某個周末,月亮和許瑞斌約會回來,興沖沖的找到她,說是給她找了一份待遇相當不錯的兼職,問她想不想去。

秋水本來想拒絕,因為這學期她開始嘗試給報刊雜志投稿,意料之外的反響很不錯,她也因此得到了一些稿費,其實已經不用再去兼職了,但聽完月亮的報價後,她又有點心動。

秋水在這方面多多少少算是受了點喬稚的影響,看見能掙錢的機會就不想放過,對親近的人大方,對自己摳門。

思索再三,她還是答應了。

月亮又跟她詳細的說了一下她即将要工作的地方。

那地方名字叫“虹色”,是一座剛開業不久的酒吧,就在離他們學校不遠的地方。月亮說,她也是被朋友帶去的虹色,然後又在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虹色的老板,聽到對方說剛開業正缺人手,她便想起了她。

虹色的位置稍微有些偏,并不像那些普通店面争先恐後的往街面上擠,它隐在巷子的最深處,曲曲折折,十分不好找。

到了和虹色老板約定好的日子,秋水背着書包出門了,原以為很快就能到,最後卻兜兜轉轉繞到了天擦黑。

秋水看着面前那扇小玻璃門,又看了眼旁邊牆上挂着的“虹色”燈牌,心裏說不清為什麽突然感覺很緊張。

就在她還沒想好要不要進時,那門突然從裏面被人推開了。

一個短發,長相非常英氣的女人穿着背心短褲,嘴裏叼着根煙倚在門框上歪着頭看她,好半晌才挑着嘴角眼神打量的看着她笑了一下,繼而開口道:“還以為你被人拐了呢。”

語氣非常的自來熟。

作者有話要說:  88年海南獨立成省,變成孕育房地産淘金者的溫床,但是九十年代初發生過很大的震蕩,略寫一點,這東西不好寫太多,畢竟還要忙着談戀愛,不過感興趣的同學可以自己去追尋一哈歷史。

“虹色”的靈感是來源于白先勇先生的《孽子》一書,同性文學,感興趣的朋友也可自去追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