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紀文心還在驚異,李妮美已經“噔噔噔”走過來:“你頭發上掉線來的髒東西!”她把個髒兮兮的發圈扔在紀文心臉上,“紀文心我話先放這裏了,以後你再亂說話搗亂我跟你沒完!”标準智障路人的智障臺詞,扔下狠話就踩着小高跟走了。
紀文心來不及給她罵回去,只一個勁地看着坐在後車裏的人。
是他是他就是他!
程千!
而此時程千也又把頭轉向了紀文心,冷漠的面上似乎有了些情緒。
“程千!”她脫口而出,聲音發顫。
程千側着腦袋又将目光移回她身上,過一會打開車門直接下車向她走來。
還是記憶裏颀長的身材和白得過分的膚色,只不過此刻看起來成熟不少。
他架着副精巧的金屬框眼鏡,頭發認真打理過,襯衫領子規規矩矩地包裹住修長的脖頸,領帶系得一絲不茍。
“紀文心。”他走到她跟前開口,語氣淡然。
她感動得就差去抱住他的大長腿:“是我是我是我!”謝天謝地他還記得她!
“碰瓷碰得太沒水平。”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來了這麽一句。
從她的角度去看他的臉,竟感到了一絲高高在上的淩厲。
“不是——”她話說到一半突然又改了口,“對對對對對!我的腳出問題了,你看看要怎麽辦?!”
程千看起來也很有些奇怪,像記憶中的樣子又不像。但是她此時必須先要解決另一個問題。
程千就那麽垂眼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麽,鏡片折射出冷凝的光。
接着他忽然笑了,笑容很淺,嘴角一個微小的弧度:“來吧。我送你去醫院,賠你醫藥費。”
這話說得正合紀文心的心意。她需要錢,無論是借錢還是什麽也好有了錢才能過下去;順便,她還需要确認,程千是不是也變了?
紀文心懷着各種心思和程千一起上了那輛幻影,剛才的那名青年也一臉便秘地回到駕駛座上。
車輛重新駛動,往醫院方向平穩地開去。紀文心局促地坐在位置上。
“紀文心。”程千又念了一次她的名字,聲音不高不低,像清淩的海潮拍擊岸石,沉甸甸地回蕩在不算寬敞的車室內。
她還在望着窗外熟悉的路途醞釀該怎麽和他開口,聽到他的聲音,于是條件反射地回答:“是!”
“名字怎麽寫?”
“啊?”她轉過頭睜大眼睛,“你,不是知道的嘛?”他不會真不記得了??!
“怎麽寫。”他只重複問。
他正側頭專注地盯着她。
路旁的綠葉枝梢透過窗玻璃在他身後晃動,陽光穿過枝杈在他臉上留下細碎的光暈,把他冷白的膚色照得有了暖意,像極了當年她遠遠偷看他時映入眼中的情景,青蔥曼妙。
“紀念的紀,文雅的文,心髒的心。”她有些洩氣地回答,然後小心地将目光轉向他古井無波的眼眸,瞳孔深處黑漆漆一片。
瘋狂又熱烈的火花似乎在他眼底一閃而逝,只瞬間眼底又恢複成沉靜安寧的樣子。
紀文心覺得是自己眼花了,因為下一秒程千波瀾不驚地淺笑起來:“好。”
好??男神你這是什麽意思?雖然她也覺得她的名字挺好的。
她看程千變得挺平易近人的樣子,張張嘴就想談錢,又覺得一開口談錢顯得太沒誠意。
那就确認下他在這個世界的情況吧!
“程千,我問你。”她拽了下自己的袖子,深吸一口氣呼出,再接着盯着袖管一鼓作氣說道:“你今年二十五歲為人勤奮好學小時候因病休學過一年在西華中學畢業後進入中央大學數學系畢業後進入自家集團公司工作我說的對嗎?”
她說完後車內一下子又安靜下來。
程千一言不發,在前排駕車的青年卻先“噗”地笑出聲來。
青年手握方向盤一邊直視前方一邊說:“哎呀程先生原來名頭大到連你這樣的姑娘都知道他啦。”他打趣,“不過除了姓名年齡你都猜錯啦哈哈哈哈!”
紀文心聽聞,驚疑不定地看看他又看看程千。
程千雙腿交疊倚靠在座椅上,半垂着眼似笑非笑,眸光掩在冰冷的鏡片下。
只聽駕車青年還在耳邊調笑:“程先生從小身體健康無病無災是運動會上的金牌常客附中畢業後直接去了海外留學念金融大學時期開始創業現在國內的公司正在穩步發展中哦!”他也學紀文心說話的腔調一口氣不帶停地把程千老底抖出來。
“緬因,注意開車。”久不開口的程千發話,并沒有對青年的話語進行否認。
叫緬因的青年又閉了嘴。
紀文心則聽着他們的對話,一顆心不斷地在空中往下墜,越往下沉越冰涼。
她喪氣地将臉埋在雙手中。
程千果然也不是她知道的那個程千。她感到她已經可以慢慢接受從前的熟人與她的記憶有偏差這個事實了
——現在的世界和她上輩子的世界不一樣。
她痛苦地從掌心上擡眼瞟了下程千。他似乎對她剛剛說的一長串話并不感興趣,即使那番話錯漏百出、與他這一世的生平出入甚大。
他只安靜又極有存在感地靠坐在座位上,垂眼把玩着腕上手表,見紀文心瞟過來,便朝她友善地笑笑。
沒多久他開口對紀文心說:“給我看看你的身份證。”口氣聽似很和藹,但命令一般的語氣又說得極其自然。
紀文心的臉又糾結起來:“正好弄丢了,不過之後準備去補辦來着。”
“是沒有還是遺失了?”青年插嘴。
紀文心沒理睬青年,她聽到程千開口問她:“你以前認識我?”
“對對我們認識的你終于記起來了!”她咬着下唇糾糾結結說,“所以我有點事想要——”
還好還好程千男神腦子總算沒壞。前世他還是個學霸呢,能在全國競賽裏獲獎的那種。
他笑着打斷她的話:“可我不認識你。”
紀文心沒說完的話被卡在了喉嚨裏,幹張着一張嘴。
車內又恢複沉默。
“停車。”他毫無預兆地突然開口。
車速慢了下來,沿邊停靠着。
“下去。”他繼續道。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紀文心一頭霧水:“啊?”
此時她卻只見程千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微傾腦袋笑看着她,冷白俊秀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駕車青年此時已經下車打開了她一側的車門:“姑娘下車吧啊!”似乎早已見怪不怪。
紀文心還沒從驚訝中恢複過來,張了張嘴,最後抓住程千的褲管口不擇言:“那那那醫藥費——”
青年開始不悅地拽起她的胳膊往外拖:“你還真碰瓷碰上瘾了啊?!”
而程千則依舊毫無反應,只無聲無息地看着她扒住他褲子的手。
紀文心被扭到的左腳不方便行動,青年不小心用力過猛便把她抓跌到了地上。
車內飛出來一張紙幣,譏諷地在空中打個轉,最後輕飄飄地砸到她腦袋上。
她愣了一瞬立馬眼疾手快地抓住這張一百塊錢,嘴裏還不忘說:“不夠——”而青年和程千卻早已關上車門駛離了她。
黑色轎車留給她一個嚣張跋扈的屁股,順帶讓她吃了一大管車尾氣。
程千竟然變成這樣了。
昔日會扶老奶奶過馬路、溫溫和和朝她笑的人竟然連性格都變了這麽多!
她皺皺眉,将那張一百塊紙幣舉到頭頂對着太陽細看,手指輕輕彈兩下,忽然怪笑起來。
這算是無心碰瓷碰成功了?
哈哈哈哈哈她有錢啦!!
哈哈哈哈媽的一百塊現在都能讓她當巨款這麽寶貝。
程千個死扣貨,看起來那麽有錢多給點都不行麽。
笑着笑着她又覺得有點想哭。
這世界果然真的絕對肯定一定不一樣了。
也是,連她重生這種事都發生了還有什麽不可能的?
她手捏紙幣單腿跳着站起來。
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她還要趕快逃離現在這窘迫的困境,她還要去把她的身份戶口全都補回來,她還要找到從前的家人朋友。
她怎麽能、她怎麽能——
向這突然異變的世界跪下呢!!
夕陽已斜,紀文心小心翼翼地收起錢幣用剩下的一枚硬幣搭乘公交回了城中村。
當她回到回到她的小破租屋的時候打工妹兼室友琳琳也在,對紀文心笑得有些勉強。只不過她對紀文心說了個好消息:“姐!我給我們老板求過情了!他同意繼續再讓你去上班了!”
那個黑飯館?
紀文心眨眨眼覺得自己黴運過後好運終于慢慢來了!她有了一百塊巨款,飯館的打工也保住了,接下來接下來……
半夜她躺在硬板床上繼續想着她的生財大計。
隔壁男女今夜少見地沒把他們的床板搖得咯吱響,然而空氣裏卻幽幽地飄來一陣啜泣,女鬼哭冤似的。
嗚嗚咽咽嘤嘤嘤嘤,聽着比□□的野貓還要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