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紀文心剛被拉到這件包廂還沒來得及驚訝再見段遲,便聽到他繼續問她:“會麽?”

段遲這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紀文心搞不清楚狀況。她再一邊快速環視包廂內的人群一邊低聲道:“不好意思我不會。”

人群對她不太在意,只有兩三個人好奇地朝她看過來:“段哥,你确定要找她玩?”

大概又是一群人無聊想出來的新玩法。紀文心不着痕跡地在心底皺了皺眉。

段遲真的比上輩子的時候惡劣了不少,她想。

段遲直直望進紀文心的眼睛,彎了眼角:“你會。”語氣肯定,帶了點陰柔。

紀文心動了動垂在身側的手指,指指自己的右腿:“我……沒有駕照。而且我的腿不太方便……”

“那就是會開車了。”段遲得到滿意答複後并不理會紀文心的其他解釋,直接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其他人也跟着他一起站立起來走向包間門口,看樣子是準備離開了。

紀文心反駁不出話。因為她前世确實是回駕車的,段遲方才的那一眼好像篤定她一說謊話他就能看穿似的。

段遲經過紀文心身邊一把撈過紀文心的肩膀把她帶出門外,說:“再陪我一次。”

突如其來的親密姿态讓紀文心不舒服,別別扭扭想要掙脫:“這不合我們會所規定。”順帶求救般看了眼沒走遠的領班。

“去去去沒關系不去扣工資!”領班走過來重重拍打她背部然後便在一旁引路,“只是幫開個車而已,你怕什麽!”

然而紀文心會開的也只是平時外出時普通駕駛的小型車輛,她不知道接下來他們一群人将要帶她去到哪裏,他們将要她玩怎麽一出把戲。

她就這麽被半推半就地被塞上了一輛黑色轎車的駕駛位,段遲坐在這輛車的後座。

一個小弟模樣的人坐上副駕位抛給她一串車鑰匙對她說:“開去麓山!待會先跟着前面那輛白色的車子走!”

紀文心伸手接過鑰匙,就這麽帶着疑惑和莫名其妙地将鑰匙塞進鎖匙。

只是幫他們開一下車子而已,沒大問題的。她這麽告訴自己。

她細細呼了口氣,然後點火挂擋将腳放上油門——右腿還帶着傷,腳底稍稍用力便有一股鈍痛順着肌肉發散到全身,她忽然無法确定接下來是否能順利把車駕駛好。

車緩緩地蠕動起來,紀文心有些不放心地踩上剎車望向副駕上的小弟:“我的腿有些不方便,可能會把車撞壞……要不改天再試吧?”

她又擰眉看向後座的段遲。

段遲隐在車後的黑暗裏,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個黑色的輪廓,依稀只能分辨出他似乎在垂頭閉目休息。

身旁小弟放低聲音快速對她說道:“讓你開就開腿又沒斷小心不聽話真斷了你的手腳!”字字句句竟不像是在開玩笑。

紀文心認命地繼續踩上油門轉動方向盤跟上前方那輛稍微開遠了些的白色轎車,只想趕快把人送到目的地完成任務。

車室的空間很大,皮制座椅設計得也符合人體坐起來舒适輕松,可是右腿因為使出力氣踩踏油門剎車的關系而越發痛得明顯起來,紀文心甚至能感到傷口上凝固的血液又開始崩裂,血水慢慢滲透入繃帶紗布上。

車剛起步沒走多遠,紀文心便從後視鏡中發現毛毛從後面追過來,手裏不停揮舞着示意她先停一停,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對這邊說。

車速還未完全緩下來毛毛已經急匆匆跑到駕駛位的窗戶旁,雙手忙不疊地拍打着窗玻璃。

車窗降下,毛毛急促暗啞的聲音傳來:“哎喲丫頭啊先告訴你一個消息!明天起你可以不用來這裏上班了有人重新給你安排了好生計別怕!”他一邊說一邊甩給她一個信封,“剛剛才接到的電話所以突然了點!你的工資和手機我幫你拿來了!”

紀文心轉頭看向毛毛猶是一頭霧水。

“開車。”段遲低低柔柔的聲音從後座飄來。

旁邊小弟跟着接話:“別理他快開!前面白車都要開不見了等下我可不給指路!!”他見紀文心還扭着頭欲對毛毛說話,不耐煩地伸手拽了下她手中的方向盤并拍打了下她的右腿。

毛毛的話語還在夜風中流蕩:“……替我向程先生問好!”

而汽車已經在一旁小弟的拉扯下東扭西歪地開動起來。小弟重重拍到紀文心腿上的那一下着實有些痛,她的腿部神經不受控制地一彈跳,腳下便沒掌控好輕重,油門被深深踩下,車身飛速向前沖去。

耳邊似乎聽到了刮倒行人的動靜以及一聲清脆的咔嗒聲,有點像是,骨頭被車輪碾壓斷裂的脆響,令人毛骨悚然。

待紀文心重新想要回頭看向路況調整狀态時車子已經飛出去好長一段距離。

後視鏡中隐約映出毛毛痛苦倒在地上無法站立的身影,他的手還試圖伸向蜷曲着的腿部。

紀文心感到一陣陣的心驚。

她呼吸游戲急促地開口:“好像撞到他了。”話語裏帶了點顫音。

副駕駛位上的小弟嗤笑:“慌什麽!誰讓他傻愣愣站那裏也不知道躲一下!”

“我好像把他的腿撞斷了——!”紀文心艱難地集中注意力跟上前方的白色轎車一邊說話。

“芬芬啊,”段遲在後座懶散地開口,“人命可是很便宜的,不需要這麽緊張。更何況他還沒死。”

玩笑一般的淡漠語氣聽得紀文心指節一跳,簡直想要推開車門直接棄車而逃。

小弟識時務地笑起來,車內的氣氛好似變得輕快了點,而紀文心卻感到心頭越來越沉重。

“我把你們送到山那邊就可以回去了嗎?”她試探着問了句,她實在要在這樣的環境裏待不下去了。

“待會到了山上你還要和人賽車呢,怎麽能提前跑?!”小弟笑她。

賽車兩個字又讓紀文心的神經跳了跳。

腿上傷口滲出的血液似乎越來越多沾到了褲管上,疼痛持續着已經讓她的感知變得麻木。

毛毛被撞斷了雙腿一定更加疼上千倍百倍吧!

而段遲他們卻一副無動于衷無所顧忌的模樣,這模樣讓她心寒。

她将車速漸漸放慢。小弟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正要出聲質問,段遲忽然問她:“芬芬,你是不是姓紀?”

車子出了城區正行到駛入郊外的公路上,路上車輛不多也不少。紀文心将車子徹底停到路邊,幹着嗓子頭也不回地答道:“是。”

接着她迅速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準備逃離這個看起輕松實則壓抑的狹窄空間:“對不起段先生我今晚實在沒辦法再開下去了耽誤了您的比賽都是我的錯!”

她不想和他們再呆在一起了!寧願走回去也不願意和這樣輕賤生命的人待在一個空間裏了!

紀文心單腿跳下車,低頭一看,果然褲腿上有一小片濕漉漉被血淋濕的地方,血液将暗色布料染得顏色更深。

段遲仰靠在車座上不太有耐心地揉揉額角,向小弟吩咐:“帶她回來,換你開車。回我景湖的公寓。”

小弟一愣:“不去玩車了嗎——”在習慣性回頭看到段遲黑暗中晦暗不明的眸色時立即閉上了嘴。

他利索地下車将還沒走幾步路的紀文心拖回了副駕座,然後又飛快地跳上駕駛位鎖門發動車子,一路往段遲口中的公寓狂飙而去。

紀文心早就料到她不會那麽輕易地就能跑掉。腿上麻木了的痛感又席卷上來,她倚着靠背恹恹地說:“段先生我真的錯了你饒了我們吧……”

段遲舒心地笑起來,音色柔柔的卻叫人不寒而栗:“紀文心,”他喚道,“我和你有婚約吧?”

…………紀文心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開車的小弟也被口水嗆到,憋着不自在地咳起來,好一會才調整好自己不順的氣息:“什什什麽?!!段哥你這開玩笑的水平越來越高了哈!你未婚妻不是——”聲音都因為詫異而變了調。

段遲沒理會小弟,只是繼續笑着說:“我和你有婚約。”語氣肯定。

紀文心緩慢地抓上椅背将沉重的身軀撐起來,正圓一雙眼向後看向段遲。

她的面容還帶着憔悴病色,眼睛卻在發亮,眼眶中含着水波:“段遲?”

“我是。”

這一瞬間紀文心的內心五味雜陳,腦中空白了一下後才有了些情緒。

不信、驚吓、難過、感動糅雜在一起,倒讓她一時忘了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你——”她有千言萬語想問。

他想起她來了?他記起他們之前上一世的關系了?

那麽——他知道這個世界是怎麽回事嗎?她為何會從從前的普通人淪落到現世的這種境地?!

“你跟我回去,我慢慢告訴你。”似乎猜到紀文心心中所想,段遲輕輕地說。

車子駛進城區,路面燈火繁華。紀文心用力眨了下眼再次朝後座的段遲定睛看去。明亮閃爍的燈光透過後窗玻璃照入車內,從段遲背後照過來,他隐在暗處的五官被照得清晰了些,還是英俊又柔和的模樣。

紀文心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樣子,一時忘了腿上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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