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半個月後，何紀又被大老板召喚。
急匆匆到了他辦公室，發現商璟言面前擺着一疊簡歷，旁邊放着一堆問卷。
何紀想起來，是先前HR做過的公司內部人員的匿名互.評，還有一些簡歷，他随手拿起幾份翻了翻。
問卷結果慘不忍睹。
商璟言坐在椅子裏看他：“還記得半個月前跟我說過的話嗎，嗯？”
何紀當然記得，半個月前，他還想把整個技術部給拆了重組。
可是此一時彼一時，當時抱怨下屬不給力，如今半個月過去，再這麽說，不是變相說明自己沒有領導能力嘛？
何紀放下問卷，摸了摸鼻子：“還好吧……比先前好多了，雖然有些問題難免，倒是沒有犯低級錯誤。”
商璟言笑了一下，目光浏覽着一份份簡歷。
何紀在心裏猜測，這些簡歷應該都是原先菲卓留下來的員工的，他要親自決策每個人的去留。
原來，真正的洗牌現在才開始。
也就是說，接下來的幾分鐘，才是決定技術部人員去留的關鍵時刻。
何紀猶豫了一下：“先前不是說讓他們自己決定是留下還是離開？”
“你還真信？”商璟言閑散地嗤了一聲，“我不養閑人，尤其是EQ這麽低的人。”
說着他抽出幾份看過的簡歷扔旁邊：“這些人留着也是拖後腿，你配合HR跟他們談一下。”
何紀不語，在有些事情上，老板的決策一向果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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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匿名問卷雖然只能作為參考，但是如果分值太低，也從側面反映了該員工的人際水平和溝通能力實在太爛，并不适合繼續留在公司。
一縷金色陽光照進來，在辦公桌上折射着柔和的光。
商璟言眉目清冷，繼續看手裏的簡歷，翻到一頁時，頓住。
何紀見他沒動靜，湊過去看了一眼：“哦，這個周娴還不錯。”
薄薄的紙上，一張藍底證件照上，女孩穿着一件正裝，頭發梳成馬尾辮，顯得很精神，隔着紙彷佛能感染到她的笑容。
商璟言擡頭看他，目光審視：“怎麽個不錯？”
何紀感覺到老板的心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但是為什麽突然發生變化，他說不清楚。
他在心裏斟酌了一下措辭，說道：“她工作認真負責，加班不抱怨，不學人拍馬屁，交代她的事情辦得又快又好，是個好苗子。不像那個Fern，整天穿得跟個花蝴蝶一樣，只會嘴上功夫，簡直……”何紀搖了搖頭，“年紀差不多，但是差太遠了。”
商璟言明白他說的差到底是哪裏差，他點了點頭：“以後還會差更遠。”
何紀一時沒聽懂他的話中含義，只是留意到，老板并沒有把Fern的簡歷挑出來，把周娴和Fern同時留下了。
何紀問：“您的意思是……Fern也留下？”
商璟言已經翻到下一份：“一個團隊裏，什麽人都要有。”
何紀沒再發表意見，人事問題他不易參與過多，發表完自己的意見即可，決策權交由老板定奪。
“老板，我下周想請個假回去一趟。老母親上個禮拜摔了一跤，年紀大了，就這麽骨折了。”
商璟言繼續看着簡歷：“去吧，難得回家一次，盡盡孝心。”
何紀應聲：“對了，這段時間的工作，我讓人直接跟你彙報。”
商璟言嗯了一聲。
何紀見他忙着，不敢多呆，退了出去。
技術部。
周娴上完洗手間，回來時無意聽見有人在旁邊的樓梯間打電話。
門開着，聲音隐約傳過來。
“我知道的啦，明晚我去找您……嗯，鑫躍酒店嘛，我會把方案都拿給您看的……謝謝您抽時間給我把關……”
是Fern。
周娴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Fern私底下打電話是這副模樣，簡直嗲得能掐出水來，她一個女孩都聽得臉紅心熱，別說電話那頭的人了。
周娴胳膊上都是雞皮疙瘩，意識到繼續呆下去不大好，連忙走回辦公室。
回座位時，Cassie敲了敲她的桌子：“你去哪了？何副總找你，讓你馬上去他辦公室。”
何副總？他找自己幹嗎？
周娴耳邊還是Fern軟綿綿的聲音，她渾身一哆嗦，這才終于徹底回過神，習慣性地拿着筆記本走向何紀辦公室。
路上，又遇到剛打完電話回來的Fern，她哼着小曲兒，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見她時，鼻子裏哼了一聲，香風袅袅走了過去。
旁邊有男同事熱情地跟Fern打着招呼，目光在她身上毫不掩飾地掃着。
周娴望了望天花板，努力把那張烏煙瘴氣的臉從自己腦袋中扒拉出去。
副總辦公室裏，何紀正在跟助理說話，她進來時，助理稍作停留就走了出去。
何紀擡了擡手，示意她坐。
她大方坐下，乖巧地把筆記本放在桌前，微笑看他：“何總，找我什麽事？”
何紀直接吩咐道：“小周，我有事要離開幾天，下周的公司例會你替我參加，項目上的事情跟商總直接彙報。”
周娴依然笑着，等反應過來時，有點懷疑聽錯了：“我？”
他們現在所在的商瀾公司每周都有例會，都是經理和主管級別，他們部門暫時沒有經理和主管，何紀身兼數職，例會一直是他一個人參加的。
她一個普通職員，哪能參加這種例會，跟大老板直接彙報呢？
周娴表達了自己的顧慮：“可是我不是部門裏資歷最深的，這樣是否合适？”
其他人會有意見的啊！有句話說，槍打出頭鳥，周娴一直謹言慎行着。
何紀安慰她：“這有什麽，我已經跟商總彙報過了，先前那幾個項目都是你跟進的，你最熟悉。再說了，難道你不想讓更多人認可？”
這麽一說，周娴心裏起了一陣波瀾。
她剛工作時，也曾有過盡快讓別人認可的念頭，前幾年她天天加班，可是都沒什麽見效。後來見識了Fern的手腕和Cassie的提點，先前的滿腔熱血就漸漸冷了下來。
她一個沒背景沒手腕的小白領，能翻出多少水花來？
她知道這麽想不對，但是在菲卓那樣的環境下，至少目前她的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
除非公司管理層想法發生變化，或者有新的激勵機制出臺。
如今，何紀的這句話在她心底激起千層波瀾，她重新燃起了信心。
對啊，坤商集團是不一樣的，每個人都有機會上舞臺，她能真真切切感受得到。
周娴臉上頓時帶了點光彩：“謝謝領導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會努力的。”
何紀不知道小姑娘怎麽眼睛突然亮了幾千瓦，他沒多想，大概是這個年紀的小女孩都一驚一乍的。
他點點頭，最後又叮囑了一句：“別怕，老板很平易近人的，有問題你直接打我電話。”
周娴又開始天馬行空地想，那張冷漠寡淡的臉，然後努力回想小學語文裏學的平易近人究竟是什麽意思……
直到何紀疑惑地盯了她許久，她才回過神：“好。”
何紀告訴她，每次公司例會前，部門彙報者都要做PPT。
這個PPT當然不是部門經理一個人完成的，而是需要整個部門的成員提供素材，更新本周的工作內容和下周的工作計劃，因為每個人的工作內容和進展不一樣，這樣便于了解整個部門的運行情況。
Cassie和陳多多聽說周娴要去彙報，倒是沒什麽，迅速整理完自己的單篇，非常配合地交給她。
倒是Fern聽了，鼻子裏哼了一聲：“現在的小姑娘真有能耐啊，有幾分姿色就開始異想天開，何副總才來多少天啊，就可以替他開例會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一浪更比一浪騷啊。”
這話已經很難聽了。
陳多多比她年紀小，不敢吭聲，只是在她背後做了個鬼臉。
Cassie絲毫不怕Fern，撥弄着手上剛做的美甲，冷冷地哼了一聲：“我們部門最騷的是誰，難道你不知道嗎？”
Fern：“你……你這個中年婦女說什麽呢？”
Cassie一甩頭，對她微笑：“不知道啊，誰急說誰呗。”
周娴原本不想理她，可是見Fern越說越過分，工作不見得多賣力，歪門邪道投機取巧倒是精通得很，一想到顧年也是被這樣的女人迷惑了心神，周娴就覺得頭冒青煙，再加上Fern以前明裏暗裏算計過自己，頓時一扔鼠标，“谑”地站了起來。
周娴直勾勾看着她：“Fern姐不愧是夏總親自調.教出來的，空調這麽冷還穿得這麽清涼你這是要去見客呢？怪不得人家都說你是菲卓的頭牌，只要Fern出馬，什麽代碼程序都能順了。要我說，我們公司要你一個Fern就能完成業績了，哪還需要我們辛苦做技術？”
Fern沒想到一向乖巧的周娴伶牙俐齒這麽能說，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哆嗦着說道：“你……你這賤貨，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說着推開椅子，要過來掐架。
周娴輕輕一避，旁邊的張亮剛好端了杯咖啡進來，還沒明白狀況，就跟Fern撞到一起，兩人灑了一身。
啧。
辦公室裏響起Fern的尖叫，張亮背上被撓了一爪子。
這咖啡不小心灑到Cassie新買的包包上，Cassie直接上去推了Fern一把。
一片溷亂。
門口，商璟言剛從外面進來時，剛好完整聽到了周娴最後那幾句話。
陳帆要上去，被商璟言一把拉住。
幾個女人隔着一個張亮掐得太投入，一時沒發現老板過來。
周娴的桌子一片亂糟糟，她臉笑皮不笑地看着Fern：“你這是狗急跳牆嗎？到底誰賤，你自己心裏沒點數？”
商璟言沉默看着。
第一次看見這姑娘，是在那輛很小的Smart裏，看他的樣子滿臉謹慎。第二次見她是在會所裏，煙霧缭繞，他只記得那雙亮得讓人眩暈的大眼睛。再後來，是在燈光昏暗的樓梯間，她坐在樓梯上使勁地哭……
而今天，卻像只被侵.犯的小獸，豎起身上的刺，朝向不友好的對方，她的每個樣子，似乎都讓人覺得生動活潑，又鮮活有趣。
商璟言垂下目光，嘴角很淺地牽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