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六十三集

白心抱着必死的決心,朝上望去。

蘇牧也低頭打量她,從上往下,眼底的意味很清晰,也很赤-裸。

是一個男人打量女人的眼神,很純粹,帶有一點獸意。

灼灼的,燙得人皮膚發麻。

他在看她,從內到外,辨析每一個角度。

白心緩緩縮下腿,企圖抽身離開,卻在瞬間,被蘇牧緊扣到懷裏。

她驚慌失措,揪住了蘇牧的衣服,“蘇老師?”

白心總覺得他眼底有什麽難言的情緒,如熱水煮開的燎泡,沸沸揚揚,其中熱氣,呼之欲出。

他的目光也變了,變得幽深不可測,變得蠢蠢欲動。

白心有點怕,瑟縮了一會兒,擠出一聲細小的呼喚:“蘇老師?”

蘇牧還是不答,過了片刻,他松開她。

白心如釋重負,蘇牧若無其事地說:“你還想在這裏體驗附身?”

“不不,不想了,我們回去吧。”她小心翼翼打量他,生怕蘇牧又有下一步動作。

蘇牧仿佛察覺到了她的警惕,鐵青着臉,說:“你怕我?”

“沒怕,我真沒怕,就是緊張。”

“回去吧。”他沒深究,直接牽了她就走。

雖然蘇牧一言不發,但白心也能從中感受到他情緒的波動。

蘇牧看了她一眼,好像對她很不滿,不滿她那若有似無的距離感以及警惕。

他又不會吃了她,躲什麽?

迎着夜色,蘇牧又低語了一句:“哦,該躲,還真會吃了你。”

“你在說什麽?”

風很大,她沒聽清他口中的碎語。

蘇牧唇角勾起一點弧度,說:“沒什麽。”

沒什麽?

看這笑的意味深長,可不像沒什麽啊。

白心心有戚戚,也不多問了,省的自讨苦吃。

回家時,剛到樓梯口,蘇牧突然說:“你有死者寫的小說嗎?”

“有,小林給了我幾本雜志,你想看?”

“帶過來。”

白心看了天色,暮色黯淡,她猶豫不決:“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要不明天我們下班了再看?”

“早點帶過來,你也可以在我那裏睡,沒什麽差別。”

“好吧。”她拗不過他,又怕拖延了耽誤正事,只好回房間端了雜志去蘇牧家裏。

白心走進房間裏,蘇牧還沒洗漱,眼鏡拆下了放在床頭,反射着薄薄一層光。

她走近了,不消幾步就被蘇牧察覺。

他睜開眼,眸光渙散,戴上了眼鏡,才稍微有神兒。

白心恍惚,蘇牧沒戴眼鏡的樣子,她還真沒見到過。

有些人摘下眼鏡和戴上眼鏡完全就是兩個人,蘇牧不戴眼鏡的樣子——眼窩好像更深邃了,勾出鼻梁高聳的弧度,比平時少了幾分儒雅,也多了幾分凜冽,讓她不敢逼視。

還是戴上吧。

她心不在焉,将雜志遞給了蘇牧,就坐在旁邊玩手機陪他。

蘇牧翻了幾頁,說:“你念給我聽,看的頭疼。”

“那我們明天再念?”

“你不想知道附身的謎底嗎?還拖延到明天?”

白心腹诽:想知道也不用急于一時啊,鬼又不會死了人就搬家,反正該在那兒還在那兒。

但她也覺得反駁不太好,只能收斂心神,開始念:“從頭開始?”

“挑重點念。”

“哪些是重點?”

蘇牧複而又睜開眼,語氣裏略帶無奈:“你以前怎麽考上醫學院的?”

白心語塞。

“劃重點不會?”蘇牧又發揮了職業技能,開始用筆幫她潦草地劃了幾個圈,“照這個念。”

“哦。”她悶悶回。

等了半天,蘇牧又睜開眼,“你還不念?”

“這裏有圖,我怕。”白心紅透了臉,她怕鬼,特別是雜志上張牙舞爪的女鬼魂魄。

“算了。”蘇牧揉揉眉心,長臂一張,将她攬到懷裏。

白心一時不備,被撈到了他的腿上,再要動,又碰到了緊繃的部位,瑟縮一下,一動都不敢動了。

“兩個人了,還怕?”蘇牧問。

白心語無倫次:“怕是沒怕,就是……”

她該怎麽說?

難道說——你頂-到我了?

“那就繼續念。”

蘇牧坐直了身子,将她撈好了,放到一個妥帖的位置上,線條利落的手臂還抵在她的腹前,怕她掉下去。

盡管多有不适,白心還是沉下心,繼續念——

“我和妻子搬入了這一間兇宅,當天晚上并沒有什麽異樣。我倒也放下心了,總覺得鬼魂附身是無稽之談。

直到這一晚,我半夜起身,走進廁所。

我總覺得身後有視線在盯着我,那種穿透力極強的目光,還帶着炙熱的燒灼感,一直盤踞在我的脊背上。

我察覺不好,想要逃跑,卻無法避開。直到一股朦胧缥缈的熱流攏聚在我的身上,如抽絲剝繭般細膩地将我團團圍繞。

有什麽……附在了我的身上。”

白心咽了一口唾液潤喉,繼續下移視線,進入第二個重點:“這天,天氣還算不錯。我按照木鈴小姐的短信,與她約好,在圖書館裏見面,還借了一本書。”

“停下。”蘇牧出聲,提示她。

白心不解:“怎麽了?”

“木鈴小姐,在文裏和男主什麽關系?”

白心快速地翻看後文,說:“好像有暧昧關系,後來他的妻子被鬼害死以後,他和木鈴小姐就互相表白心跡了。”

“你明天去查一下他文裏所說的圖書館,看看有沒有什麽發現。”

“你是什麽意思?”

蘇牧睜開眼,微微一笑:“他不是說,書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嗎?那我們就去驗證一下。”

白心驀地一驚,反問:“那如果驗證了,确有其事,是不是說明,附身也是真的?”

“有50%的可能性。” 蘇牧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也可以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白心的瞳孔悄然一縮,蹙一蹙眉,望向蘇牧。

他是什麽意思?

是在承認附身這種事情可能存在嗎?

怎麽……可能。

這一夜,白心睡得并不算好。

夢裏,她會反複在那間浴室裏游走。

她覺得身後有人,月光透進來,浸濕了地面。

仿佛有流水,淅淅瀝瀝,漫上她的腳踝。

好涼。

她伸手,企圖擦掉那些水漬,卻反被水底下的一雙手握住。

她害怕地往後想逃,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是那些要附身的不明生物嗎?

它們是要侵占她的身體嗎?

白心還沒來得及出聲,忽覺肩窩一熱,滾燙的氣息在裸-露的肩頭游走……

她側頭,看到蘇牧将臉埋到她的肩頭,還用舌尖輕輕舔了舔她光潔的肌膚……

嘶……這厮是狗嗎?

想咬她?

白心猛然睜開眼,卻發現夢境原來是現實——蘇牧真的抱住她,眼睫緊閉,撓在她的肩上。

他睡得很死。

白心蹑手蹑腳爬下床,換洗了,吃了塊餅幹就出門了。

她按照蘇牧的要求,在下班之前去了一趟市中心的圖書館,跟店員詢問在那章文發表之前,有沒有一個叫“葉述”的男人來過,這是死者的名字。

店員微笑:“有的,葉先生常常愛到這裏來寫作,那段時間的确借了一本書。”

白心追問:“那有沒有其他人和他一起來的?應該是個女人。”

“有,這個我記得很清楚。”店員激動地抓住白心的手,說:“你也看《附身》嗎?那一章的确這樣寫到了,我也是在看了更新之後,才反應過來,他寫的都是真實事件,不知道附身這種事是不是真的存在……”

白心吃痛,小心抽回手背,“其實葉先生在幾天前辭世了。”

“怎麽可能?”店員呆了,“那豈不是說,我要成坑底亡魂了?”

這種說辭,居然和小林一模一樣。

白心無奈,問:“方便告訴我一下,那個女人的外貌嗎?”

“我記得不太清楚,因為她是先到的,坐的位置有點遠。大概是栗色卷發,到肩膀過,人挺甜美可愛的,別的就不記得了。”

“好的,那謝謝你了。”

白心道別,渾渾噩噩走出圖書館。

果然驗證了,這一切都是符合實際情況的。

那是不是說明附身真的存在?

白心緊閉雙眼,又回憶起夢境裏的那種冰冷觸感——有什麽攀附在她的後背,冷冷地凝視着她。

只是個夢。

她再度睜開眼,卻被眼前的男人吓了一跳。

“蘇老師?”白心詫異地喊。

“嗯,我猜到你會在這裏,所以一下課就趕來了。”蘇牧很自然地牽過她的手,目不斜視地往步行街走去。

白心跟上兩步,說:“我驗證過了,小說裏面的都是真的。”

“嗯。”蘇牧并不在意。

“所以,附身也有可能是真的。”

她用了“有可能”表示不确切,但有極大的可能性。

“你怕嗎?”蘇牧側頭,問的時候,聲音有點硬,有點漠然。

“挺怕的,”白心如實說,“我小時候,連恐怖片都不敢看,怎麽都沒想到會學醫。”

“為什麽學醫?”

他問她為什麽?

白心苦澀一笑:“我外婆有心髒病,醫院開了藥給她,她瞞着我說都吃了。後來才知道,一天的藥,她分成三天來吃,覺得能壓制住了,就多省一點我的學費。最兇的一次,我險些沒見到她。”

蘇牧明白了,不提傷心事,也不再深究。

白心說:“等到我快要畢業了,她又走了,我就去修了法醫專業的課。”

蘇牧的腳步一頓,他伸出手,寬厚的手掌覆到她的前額上,緩了緩,還是生硬地揉了揉她的細軟的發絲。

動作很生疏,一點都不治愈。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了點,因為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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