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節課的時候,是同學們presentation的時間
葉簡青上去演講的時間,葉槐西才終于放下了手機。
當然沒有看一眼制作精美言簡意赅的PPT,看的是從容不迫、侃侃而談的葉簡青,也似乎只有在這一刻,葉槐西才能聽到他一下子說這麽多字。
葉槐西注意到了比以前更多的東西,葉簡青輕敲黑板時修長的手指、因為站直而顯得筆挺的軀幹、說話時自然而然流露的氣場……在他的眼裏,葉簡青和以前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旁邊的聶遙卻沒有葉槐西那麽輕松,他總覺得葉簡青會時不時看他一眼,那眼神像渡了冰似的,凍得他如坐針氈。
直到葉簡青走下講臺,聶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一臉神游天外的葉槐西這個時候突然對聶遙說:“我知道自己為什麽總是想看葉簡青了。”
聶遙聞言翻了個白眼,撐着腮幫子懶洋洋道:“我早就知道了,不就是因為……”
“我想上他。”
葉槐西說的話讓聶遙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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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這麽說,葉槐西從來沒有追過人。
他們第一次糟糕的見面讓他在葉簡青的面前不由自主地就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了。
更何況他是男的。
這份最初朦胧的感情變得明朗起來以後,葉槐西反而開始束手束腳起來。
不敢再明目張膽地跑去上葉簡青的必修課,但是會踩點從隔壁教室直接從後門進,然後走到最後一排坐下。
原本帶着探究和無意識追逐的眼神也變得遮遮掩掩起來,葉槐西想讓葉簡青看到他,真正對視的時候,他又是先把視線移開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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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的時候總是盡量繞開他的座位,從後門穿到前門透過走廊的玻璃窗看他。
葉槐西甚至跑去囤了好幾箱礦泉水,想着若是哪天真的和葉簡青在一起了,就全送給他。
對于這樣的葉槐西,聶遙幾乎每見他一面就要嘲諷幾句。
葉槐西也覺得這樣的自己慫爆了,可是沒辦法,誰叫他要追的對象是葉簡青呢。
葉簡青接到隊友傳給他的籃球後,姿勢漂亮地直接把籃球向籃筐投了過去。
可惜角度不太夠,籃球在框上轉了一圈之後還是沒進,從旁邊掉了下來。
這時候剛好打完了上半場,隊友一臉納悶地跑過來問他:“簡青你最近狀态怎麽不太好啊?怎麽了?”
葉簡青撩起球衣擦了擦額間的汗,“沒事。”
隊友這時候才發現他一直冷着臉往觀衆臺上看,便好奇地順着方向找了過去。
因為是下午三點,觀衆臺上稀稀拉拉的沒什麽人,只有角落上坐着兩個男生,其中一個還挺白。
葉簡青已經轉過身了,隊友皺着眉一臉不知所以,往回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小白臉旁邊那個人不就是之前在籃球場上被葉簡青摁倒在地那個嗎?
簡青看他倆的眼神也太恐怖了吧,難道他們因為上次的事情結下了仇?
下半場葉簡青打球的風格突然變得犀利起來,每一個動作好像都帶着點情緒,以至于搶斷別人的時候籃球突然就飛了出去。
——然後砸到了無辜者的頭上。
聶遙揉着頭看到向自己跑過來的葉簡青時,心裏罵了一萬句傻`逼。
那個傻`逼當然是因為剛剛葉簡青看的那一眼而吓得走下觀衆臺想要跑路的自己。
葉槐西這個時候也跑了過來,蹲下來問他,“你沒事吧?”
他伸手去扶聶遙,卻剛剛好碰到了同樣想要拉聶遙起來的葉簡青的手。
溫熱的觸感讓葉槐西心裏一動,目光不受控制地巡着那只手落在了葉簡青的臉上。
聶遙被兩個人夾在中間,直想翻白眼。
OK,fine。
——
哥哥攻,不互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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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視一眼後,葉槐西首先錯開了視線,他把聶遙拉了起來。
葉簡青問聶遙有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
聶遙搖搖頭,他道:“你是葉簡青吧?”
沒等葉簡青回答,他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們大學語文一個課堂的啊,你上次的presentation太棒了,一直沒機會跟你講話,很高興認識你。”
葉簡青似是不明白這人突然的熱情,問道:“你是誰?”
聶遙被噎得很徹底,決定事後要問葉槐西要個幾百上千補償精神損失費。
“他叫聶遙。”葉槐西突然開口,“我是葉槐西。”
“我知道你的名字。”葉簡青看着他道。
葉槐西就這樣愣了一下,葉簡青看他的眼神好像和之前不一樣了。正當他想說什麽的時候,另外一邊的隊友喊了一聲葉簡青的名字。
于是葉簡青向他們點點頭之後表示道別就走了。
兩個人直到這時候才算真正認識。
原本張滔罵溫娉的話對于之前的葉槐西來說根本什麽都不是。可最讓葉槐西難受的是這話被葉簡青聽到了,他沒有辦法不耿耿于懷。
而直到此時此刻,他終于發現葉簡青其實并沒有瞧不起自己。
或許再主動一點也沒事呢?
等到又一次上完大學語文課的課後,聶遙照常拖着葉槐西去吃宵夜,他一邊被聶遙推着,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準确捕捉到了坐在前排的葉簡青。在被聶遙推出門外之前,他隔着好幾排向葉簡青喊道:“葉簡青,一起去嗎?”
連一起去哪裏都沒說,葉槐西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等他想說清楚的時候,把桌面收拾好的葉簡青終于轉過身,只說了一個字:“好。”
在還沒走出教學樓的時候,聶遙接了一個電話就借口有事跑了。
九月的夜晚很涼爽,月亮明朗地懸于高空,風如同沁了冰一樣帶走了所有的燥意。
兩個人走在校道上,葉槐西看着地上的影子。“你想吃什麽?”
葉簡青說都可以。
葉槐西就有點愁,宵夜他是不愛吃的,平時他嫌聶遙煩,出了校門拐個彎随便找個店就進去了。
他也不知道哪裏有什麽東西好吃的。
不過葉槐西并沒有因為這個糾結太久,因為他和葉簡青還沒往外走多遠,就被一群守在學校後門的人圍住了。
之所以沒有從學校正門走,是因為後門離教學樓近一些,平時大家下課要出去都會喜歡往這邊走。只是後門一出去就是周圍小區的花園,還是最偏僻角落,不要說樓房了,連路燈都很少,晚上女生一般不會單獨從這裏出去,葉槐西入學後隐約聽到過一些傳聞,沒想到讓自己碰上了。
這群人明顯是來尋仇的,一看到他們兩個就撲了上來,所有逃跑的方向都守了人,不遠處還有人靠着摩托在吸煙。
“終于讓我逮到你了。”
那人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有燈光的地方。
葉槐西總算看清了他的臉。
是張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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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槐西在看清他的臉後,本來不錯的心情瞬間糟糕透了。
張滔應該在這裏蹲點守了他很多次,之前他和聶遙雖然往這邊的門口走,但是都走平時有車輛出入的另一條路。
這次和葉簡青出來,葉槐西光顧着緊張了,竟沒有發現兩個人走進了一條外面燈光都照不進來的小路。唯一一盞植物裝飾燈還在工作着,勉強散發出幽幽的淡薄綠光。
借着這點光,葉槐西發現旁邊有一排公共運動器材,心念一動間, 還未等他做出什麽反應,葉簡青就動手了,動作不但利落還帶着點戾氣。他一腳踢中其中一人的膝蓋,緊接着把手臂架在對方脖子上,一拳轟向了他的太陽穴,一邊把這人的身體當做掩護躲過了另外兩人的攻擊。
葉槐西趁着這個空擋一拳砸在了其中一個的腹部上,又抓着他的肩膀用膝蓋給了他一下。
葉簡青扔掉手裏已經暈過去的人,開始解決剩下的,他每一拳的力氣都很大,還專門找穴位、關節下手,那種閃電般的劇痛和着內裏的鈍痛雖不能讓人立刻倒下,卻也有幾秒是難以動彈的。
而這足夠葉槐西在旁邊趁機下手了。
植物裝飾燈微弱的光線偶爾能捕捉到葉簡青的臉,他那原本表情寡淡的臉在此刻變得更加冷硬了。
只是一瞬間的走神,葉槐西的腰腹便中了一拳,但下一刻那人便被葉簡青狠狠踹了一腳倒在地上。
兩人對視了幾秒。就算光線如此昏暗的這裏,葉槐西好似也能看清他那雙漆黑的眼珠子正冷冷地盯着他。
——葉槐西心裏打了一個咯噔,接下來打架的招數變得更狠了些。
已經剩下沒幾個人了,他們大概都有點想跑,有好幾次拳頭都還沒到肉呢就哀嚎了起來。
這時候旁邊一束刺眼的燈光朝葉槐西迎面射了過來,瞳孔來不及适應,眼前白蒙蒙一片,只聽到機車呼嘯聲緊跟着響起。
葉槐西想往一邊躲,不料被地上的人抓住了他的腳腕子,平衡不了差點摔到地上。
在他意識到張滔想要用機車撞他的時候,手腕被人抓住了,同時腳底下傳來一聲慘叫。
千鈞一發,葉簡青拉着他躲到了公園運動器械的背後,同時一腳踢向了漫步機的腳蹬子。
車輪摩擦地面的剎車聲響起來,刺得兩人耳膜生疼。
張滔在漫步機将車燈撞破前把車停下了,知道今晚再沒有其他機會的他惡狠狠地罵了一句難聽的髒話後開着車子飛速離開了,剩下的一群人也很快作鳥獸散。
這條小路很快重歸夜晚的靜谧,葉槐西這個時候才發現,他們靠得有些近,他聽到兩人沉重的喘息聲混在一起。
這邊幾乎沒有光線,葉槐西看不到葉簡青的表情,但是他還拉着自己的手。
那裏已經氤出了汗,黏膩的觸感和灼熱的溫度讓葉槐西的腎上腺素又開始飙升。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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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模糊的視野給了他安全感,在葉簡青放開他的手時,葉槐西的身體先頭腦一步抓住了他的指尖不讓他離開。
葉槐西咽了口唾沫,他的嗓子幹澀極了:“你……”
沒有受傷吧……
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因為葉簡青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肩,把他按在了高低杠的柱子上。
他用的力氣很大,葉槐西的背部被撞得生疼,但其實葉簡青這個人帶給他的沖擊力比這點疼痛要大得多。
葉簡青極具壓迫性地靠了過來,他用一只手捏住了葉槐西的手腕。
他們幾乎要貼在一起,葉槐西能聞到他身上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香氣。他覺得自己的心跳比剛剛更快了,他猜想葉簡青都能感覺到他手腕上正跳得歡實的脈搏。
也是在這時候,葉槐西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葉簡青很高,他才勉強到對方下颌,瞳孔已經完全适應了黑暗,他直直地盯着葉簡青輪廓立體的鎖骨。
而這時葉簡青突然做了一個讓他驚慌失措的舉動,他毫無預兆地伸手撩起了葉槐西衣服的下擺。
葉槐西吓得往後退,卻避無可避被柱子抵住了。
“別動。”葉簡青說。
他的手和清涼的空氣一起撫過葉槐西的腹部。溫熱的皮肉緊貼在一起,葉槐西清楚地感受到了葉簡青有力的手指一點點地摸過他緊繃的腹肌,毫不猶豫地往上而去了。
葉槐西原本變得平穩的呼吸再次沉重起來,額間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汗,腦子也開始混亂起來,他離譜地覺得張滔找人來揍他好像也不錯。
葉簡青的下一句話卻打破了這旖旎的氛圍,他冷靜地沿着葉槐西的腹肌一寸寸摸過去,忽而用力按了一下他的左上腹,然後問他:“疼嗎?”
葉槐西搖搖頭,又怕對方看不到,應了句:“不疼。”
旖旎的氛圍頓時消散了不少,葉簡青終于把葉槐西的手腕松了,跟着松一口氣的葉槐西又聽他道:“把你的衣服掀上去。”
葉槐西僵了一下,想問為什麽,又覺得葉簡青的語氣實在正經,便照做了。
葉簡青接着掏出了手機,把手電筒開了照他的腹部。
光線太亮,葉槐西不得不眯起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
葉簡青看了幾眼讓他背過身子,把背後也看了一遍,然後道:“不去吃東西了,先去醫院。”
于是兩個人打的去了醫院,去分診臺詢問了護士,對方臉色不太好。葉槐西知道自己這點傷确實不好占用急診資源,便想要拉着葉簡青離開。
其實這個晚上醫院人不是很多,但是兩個人都明白對方的難處。葉簡青客氣禮貌地道了謝板着臉和葉槐西出了醫院,然後拿出手機撥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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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在醫院門口等了十多分鐘後,一輛保時捷停在了路邊。
葉簡青走過去上了車。見葉槐西站在原地沒反應,車子喇叭聲跟着響了一下催促他。
葉槐西于是也上了後座。
開車的是一個頭發斑白的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裝。從後面看體型很瘦,他的聲音低而柔和,給人一種舒服的親切感:“少爺要去哪裏?”
“回家,還有幫我把黎行叫過來。”葉簡青道。
之後一路無話,車子平穩地開進了城市裏黃金地段的別墅區。這邊車子更少了,只有月光穿過樹木間隙投下的影子在輕輕搖動。
葉簡青帶着葉槐西進門時,一個面容富态的女人迎了上來,驚喜道:“少爺回來了。”
葉簡青點點頭,往裏走去。“媽睡了嗎?”
“夫人高血壓犯了,有些頭暈,吃了藥以後就睡下了。”
女人看到他身後跟着的葉槐西,本來跟在葉簡青身後的她突然停了下來,直直地盯着他,幾乎要掩飾不住臉上的詫異:
“這位是?”
不料葉簡青沒有介紹的打算,“不關你的事。”
女人識趣地沒有多問,卻依舊忍不住多看了葉槐西幾眼,直到葉槐西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才讪讪地別過臉去。轉而亦步亦趨地跟在葉簡青身後小心道:“許小姐今天還來陪夫人說話了,她沒見到您還抱怨了幾句呢……”
葉簡青沒讓她說下去:“黎行來了嗎?”
“來了,在客廳裏等着您。”女人道。
等兩人進了客廳,果然看到一個穿着灰色西裝的男人正端坐在沙發上。
“讓他給你看傷。”葉簡青說完這句話就轉身離開不知道去哪裏了。
黎行以前沒見過葉槐西,态度卻依舊十分恭敬。他仔細給葉槐西看了傷,發現沒什麽大礙後松了一口氣,告訴他等等拿冰塊敷後腰上的淤青,還給他一支消腫散淤的藥膏,讓他洗完澡以後擦。
葉槐西把那支印着一圈看不懂字母的藥膏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後,就扔在紫檀木桌上沒再動過。
黎行交代完事情就不說話了,不論葉槐西問什麽都是一臉微笑着說不清楚。
葉槐西沒了興趣,拿出手機玩了一會兒又放回了口袋。
這裏其實很大,可不知為何葉槐西總是有種憋悶的感覺,頭頂上巨大的水晶吊燈像是随時随地要砸下來似的。
他擡頭看了一眼回旋的樓梯,二樓往裏的走廊亮着微弱的光,葉簡青應該在上面。
他又坐着等了一會兒,那個像是傭人的女人期間端了牛奶來,她的嘴不似黎行那麽緊,葉槐西從她口中知道了葉簡青真的在上面。
等她走了之後,葉槐西便上樓去找葉簡青,全程黎行跟沒看到他一樣。
走廊裏沒開燈,葉槐西巡着光線找到了葉簡青的房間,敲了三次門沒人應,葉槐西又擰了一下把手,發現門沒鎖就進去了。
房間是黑灰白冷色調,極簡的風格讓葉槐西以為自己進了書房辦公室而不是卧室。
裏面很大,但是東西少,顯得特別空,葉槐西轉個彎才看到像是浴室的地方正亮着燈,抽風機微弱的響聲和淅淅瀝瀝的水聲從裏面傳來。
浴室門的旁邊有一個磨砂玻璃窗,隐約能看到葉簡青上半身的輪廓,可惜菱形的立體方格注定模糊視線,葉槐西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就跑到一邊的沙發坐下了。
來到這兒緊繃的精神反而放松了,葉槐西就坐了兩分鐘竟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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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堅硬冰冷的東西貼上了葉槐西的腰側,只睡了二十分鐘的葉槐西被凍醒過來。
睜眼便看到葉簡青正蹲在他面前,手上拿着冰袋按在他的腰側。
他的頭發還是濕的,水珠滴落在肩膀上把黑色的絲質睡袍暈濕了一小片。胸前大敞,露出一片健壯的胸膛。
葉簡青見他醒了,說道:“自己按着。”
葉槐西坐起來伸手扶住冰塊,“麻煩你了。”
葉簡青站起來,“已經十一點了,這邊不好打車。”
葉槐西皺起眉,“我讓我朋友來接我。”
“聶遙嗎?”葉簡青問。
不知怎的就有些心虛,葉槐西立刻反駁道:“不是他。”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
“進來。”
那個女人走了進來,手裏拿着衣服:“少爺您要的衣服準備好了。”
葉簡青點點頭。
她把衣服放在沙發上的時候,又悄悄看了葉槐西好幾眼,直到他皺起眉頭才轉身離開。
“先去洗澡。”葉簡青的話裏帶着點命令的意味,說完也沒管葉槐西答沒答應就出去了。
葉槐西把冰塊放好,拿起旁邊整齊擺放着的天藍色睡衣,第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太小了。
是葉簡青小時候的衣服嗎?
葉槐西平時洗澡很快,但這次卻耽擱了一會兒才出來。
這套睡衣果然不合身,勉強穿上了卻勒得緊,衣服袖口連手腕都沒蓋住。
他姿勢別扭地走出浴室,發現葉簡青不在外面。剛剛還暗着的隔間這時卻亮了燈,裏面應該是卧室。
隔間沒有門,葉槐西進去看了一眼,葉簡青也不在裏面,只一盞橙色的床頭燈被打開了。床上的絲絨被單一點折痕都沒有,像一塊灰色的豆腐。讓葉槐西懷疑這張床到底有沒有被人睡過。
他轉身想走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瞥到了床頭櫃上立着的相框。
葉槐西有一點點近視,但好在照片不是十分小,從門口看過去,他仍然能分辨出來那應該是一張合照。
腳步突然間挪不動了。
是誰和葉簡青拍下的,能讓他放在床頭櫃上?
——葉簡青每晚入睡前的模樣屬于他,而他每天清晨第一眼看到的人也是他。
當葉槐西拿起那個相框時,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麽葉簡青看到他受傷會那麽緊張。
“你在幹什麽?”葉簡青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他的身後。
葉槐西手一抖,相框摔了下去。
他連忙彎下腰撿起來,發現沒有摔破時,心裏也不知高興多一些還是難過多一點。
他把相框擺好,側過身子想說些什麽。
葉簡青在這時候卻抓住了他的肩膀,強迫他轉過身來:“誰讓你穿這身衣服的?”
他的眉頭緊皺着,似是不明白為什麽這件對于葉槐西過小的睡衣會被他穿在身上。
葉槐西沒說話,用了點力氣推開他。
葉簡青此刻又變得面無表情了,好像剛剛失态的人不是他。他意識到衣服是傭人自作主張挑選的,便走出去了一會兒從衣櫃裏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扔在葉槐西身上:“這套不合你的身,把它脫掉。”
——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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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穿在身上确實很不舒服,葉槐西看了一眼葉簡青扔給自己的睡衣,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我身上的這套是你以前穿的?”
“不是。”葉簡青站在卧室門口,“是我弟弟的。”
“照片上那個嗎?”葉槐西道。
“沒錯。你與他長得像,所以林姨才會給你這套衣服。”
卻忘記了葉息其實比葉槐西矮上許多。
“我們長得也太像了點。”葉槐西笑了笑。“他也在我們學校嗎?”
葉簡青頓了一下,唇不自覺抿緊了,似是想起什麽不好的事情:“他在國外。”
葉槐西點點頭,甩了一下手上的睡衣結束了這個話題:“我換衣服。”
葉簡青聞言便走了出去。
他給葉槐西拿的也是一件睡袍,看着和他身上那件差不多,穿上去大了點,不過很舒服。
換好衣服葉槐西沒有立刻出去,他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相框,用手機偷偷拍了一張照。
出去的時候,葉簡青在外面沙發上坐着,看葉槐西過來把黎行開的那支藥膏扔給了他。
“太晚了,明天再走。”葉簡青說。
“我睡哪?”
“客房。”葉簡青站起來往外走。
葉槐西就趿拉着拖鞋跟在後面。
葉簡青帶着葉槐西轉了一圈走廊,來到一個房間的門口。
“這裏面不會很久沒打掃了吧?”葉槐西問。
“每周都會有人來打掃房間。”葉簡青把門打開後側身讓葉槐西進去,同時往前一步要按下房間裏燈的開關。
可惜手還沒來得及按下去,已經走到他旁邊的葉槐西猛地用力把他按在了牆上。
兩人瞬間靠得極近,葉槐西以身體壓住他,将唇貼在葉簡青的耳邊問道:“你喜歡你弟弟?”
他輕松便解開了葉簡青那件根本沒有系緊的睡袍,伸手摸他堅實的腹肌。
“不。”葉簡青意外地沒有掙紮,只冷冷吐了一個字。
他的頸間還殘留着洗發水的香味,葉槐西忍不住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你在撒謊。照片裏你看他的眼神可不是這麽說的。”
“你是一個好哥哥吧,明明喜歡他卻不能說。”
葉槐西的手繞過腹股溝往下而去了,“我們的聲音像嗎?反正沒有開燈,你可以把我當成他。”
葉簡青這時一腳重重踢在了葉槐西的腿上,葉槐西并沒有對他設防,竟痛得半跪在了地上。
葉簡青蹲下來,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他道:“你與我心中的葉息完全不同。”
“那又如何?”葉槐西抓住葉簡青的手腕提起來,以舌尖舔了舔他的指尖,他扯了扯嘴角:“我們可是長得一模一樣。”
“哥哥。”
說這兩個字時,葉槐西故意把聲音拉長了,低低的,像是耳邊的撒嬌。
葉簡青沒有說話,可葉槐西清楚地察覺到他的呼吸節奏變得紊亂了。
他幹脆完全跪下來,伸手按住葉簡青的肩膀,靠過去親他。
葉槐西的動作很慢,他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黑暗中葉簡青的表情,他認真感受着葉簡青身上的溫度,認真感受着獨屬于他的氣息,認真感受着這一刻自己的心跳。
葉簡青一直都沒有動。
可在葉槐西真的親上他以前,他把頭偏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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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簡青站起來伸手按了燈的開關,暧昧的氛圍頓時因為明亮的光線而蕩然無存。
葉槐西還蹲在原地,擡起頭看他。
葉簡青的睡袍還敞開着,胸膛腹肌健壯性`感,表情卻比剛剛更加冷漠寡淡了,他道:“很晚了。”
意思是該睡了。
一直到葉簡青關上門離開,葉槐西都蹲在原地沒有動。
他盯着對面牆壁上銀色的花紋兩眼放空地發呆,也不知過了多久,葉槐西把自己攤在了地上,像洩了氣的皮球。
第二天清晨,葉簡青從房間出來時剛好碰到林姨,她手裏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一杯牛奶,青花瓷碟子上放着一個水煮蛋和一碗皮蛋瘦肉粥還有兩個醬香叉燒包。
她笑着對葉簡青道:“夫人看您一直沒下去,便讓我端上來。”
“拿去客房吧。”葉簡青道。
“……您說的是您朋友嗎,他今天早上很早就走了啊。”林姨猶豫了一下道。
“什麽時候?”
“今天淩晨四點吧。”
聶遙淩晨被葉槐西的連環奪命call吵醒,好不容易上了一輛出來拉私活的私家車,去到葉槐西說的地點之後,還要被保安攔在門外。
給司機加了兩百塊,原地等了差不多三十分鐘葉槐西才從裏面出來。
沒有去學校,直接去了葉槐西家裏。
早上五點多聶遙沒在床上,也沒去上課,而是坐上了葉槐西那輛寶馬敞篷,疾馳在沿海高速公路上。
這時候剛好晨光微熹,躍于地平線之上的朝陽在海面上灑下一片蕩漾閃光。
風驅走了所有的燥意,原本心情不太好的聶遙也開心起來,他甚至舉起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
葉槐西把車停在了服務區,在便利店買了兩桶泡面,讓店員幫燒熱水,便坐在旁邊的塑料凳子上不動了。
聶遙把插着叉子的泡面端到他面前,伸手撸他的頭發:“你怎麽了?”
葉槐西甩開他的手,拿出手機給聶遙看他偷拍的照片:“你看這個人,帥嗎?”
聶遙不明所以:“這是葉簡青?旁邊的是你?”
葉槐西不爽地皺起了眉:“你再說一遍?”
“這誰啊,這麽醜,簡直辣眼睛!根本不配站在葉簡青旁邊!”聶遙連忙改口。
葉槐西滿意地點頭。
兩個人低頭吃泡面。
“他是誰?”過了一會兒,聶遙問。
“葉簡青的弟弟。”
“哦。”
“葉簡青喜歡他。”
葉槐西頓了頓,把泡面的湯都給喝光了,他看着裸露出來的泡面桶底部,接着說了一句:
“我失戀了。”
吃完泡面已經早上八點多,這時候太陽已經變得毒辣起來。兩個人再沒有兜風的興致,直接回了學校。
今天白天其實有葉簡青的專業課,平時葉槐西比他們本專業的學生還要準時到達教室,這次他卻不太想去了。
一個人太無聊,幹脆和聶遙一起去上他的課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裏,他和葉簡青居然沒見過一次面。葉槐西直到這時候才發現,他們之間的所有聯系全靠他的一廂情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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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遙從後臺走到前面,一眼就看到坐在觀衆席最後一排的葉槐西,因為沒人,他正翹着一條長腿挂在前邊椅子的扶手上,手裏拿着手機玩游戲。
“請你幫個忙,”他走過去,坐在葉槐西旁邊。
“什麽?”葉槐西頭也沒擡。
“當我們這次晚會的主持人怎麽樣?”聶遙問。
葉槐西的手指飛速點着屏幕,像是沒聽到聶遙說話。
“原來的主持人突然家裏有事,要趕回去,人家在外省的。”聶遙也沒在意,繼續往下說,“只是一個很小的院級中秋晚會,你可以試試啊,關鍵是……”他壓低聲音,“他沒你帥。”
葉槐西玩完一局,剛想再點開始被聶遙搶了手機。
“當不當?”聶遙問他。
葉槐西朝他攤攤手,站起來作勢離開。
“我給你點錢?”聶遙試圖挽回。
葉槐西不為所動。
“500最多。”想了想,又加了點,“600!”
葉槐西突然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我像是缺那點錢的人嗎?”
趁聶遙不備,順便把手機搶了回來。
“我實在找不着人了。你就跟我去吧,學姐要削死我了!”
葉槐西笑了笑,“你喜歡她?”
“怎麽可能?”聶遙道,“你還沒走出失戀陰影呢我有那麽快嗎?”
脫口而出的話來不及收回,聶遙發現說錯話時真想把自己掐死。
然而葉槐西的臉色看不出什麽變化,他忽然答應了聶遙的要求:
“好吧,我幫幫你,好讓你不被學姐削。”
距晚會還有一周,對于葉槐西來說時間是很緊迫的,他脾氣雖不怎麽好,但因為長得好看,其他人對其容忍度也不知覺高了些,因此彩排進度還算不錯,期間葉槐西還收到過兩三個女生的示好。
葉槐西也因為這幾天的忙碌反而沒那麽消沉了,整個人的精神狀态比前段時候好了不少。
晚會前兩天,聶遙拿來主持人禮服的照片給他看,讓他挑,葉槐西看了一下就随意選了一件。聶遙這時問他:“要不你到時候去做個頭發?”
葉槐西下意識要拒絕,卻在一瞬間想到了什麽,他點了點頭。
月朗星疏,夜風沁涼,這天晚上中秋晚會直接在田徑場上的小舞臺舉行了。
因為是院系晚會,準備的椅子并不多,但音樂真正響起的時候,外面還是站了裏三圈外三圈,烏泱泱一大片湊熱鬧的人。
同一個夜晚,三環路上,保時捷在紅燈前平穩地停了下來。
葉簡青坐在後面,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說道:“去學校。”
坐在駕駛座上的李立試探着勸了一句:“少爺,您剛從國外回來,不先去看一眼夫人嗎?”
“怎麽,她知道我出國嗎?”葉簡青閉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不知道。”李立直覺葉簡青的心情不太好,聲音不禁更低了些:“是我多嘴了。”
葉槐西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與高挑的女主持人并肩站在一起,站在閃耀的聚光燈下宣布晚會開始。
節目多是唱唱跳跳與以往沒有什麽兩樣,卻因為每一個青春活潑的身影變得與衆不同、光彩奪目。
聶遙也上臺了,他穿一身灰色西裝,打了發蠟,扭着胯唱《Uptown Funk》。
他本身賣相不錯,邊唱邊往臺下抛媚眼,激起一片又一片少女的尖叫,手機電筒亮了半個田徑場。
接着一首《You're not alone》,聶遙又變得內斂起來,他的嗓音比較清越,唱起來倒有些別的味道,剛剛放`浪的他好像是所有人臆想出來的,此刻的他顯得那麽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