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蘇苓坐在梳妝鏡前,一動不動,神情有些呆滞,眼底卻是帶着清冷。
眼前的面孔很陌生,圓溜溜的大眼睛,小巧的鼻頭,薄櫻點绛唇,略圓的小臉兒,一副标準的大家閨秀模樣。
蘇苓伸出手,有些不可置信的撫上臉龐,卻發現自己手上沒有以前那些傷痕了,纖細嫩白的小手,卻令她有些心悸。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不是死了嗎?
怎麽......變成另一個人了!
更多的情緒是驚訝,眼底一抹涼色,心底的波動慢慢的淡了下來,前世她的人生充滿了悲慘與痛苦,既然還活着,那便順其自然吧。
房間裏充滿了香薰爐的味道,窗前有一扇屏風,上面繡着桃花點點,梳妝臺上擺放的皆是些女兒家喜歡的首飾。
整個房間看起來和一般的大家閨秀沒什麽差別,要說有的話,大概是這房間的主人更奢侈吧。
門被推開,一個婢女打扮的人走了進來,看上去不過十五六的年紀,目光一觸及到蘇苓便像見到了鬼一樣,驚吓萬分,手中的茶碗差點兒掉落。
“小姐,你醒了!我這就去通知王爺。”丫頭說完把茶碗放在桌上,便沖出去,一時沒注意撞到了門,面色卻欣喜萬分,腳步匆匆。
不一會兒只聽見幾道腳步聲匆匆,朝這邊走來,其中一個年輕婢女頗為不滿道:“你說王爺怎麽在這時候出去了,最擔心小姐的便是王爺了,如今大小姐醒來想必最想見的便是王爺了。”
另一個較年長的婦女阻止道:“莫要亂說!主子的事豈是你我能議論的?不要以為平日裏小姐寵你就可以亂嚼舌根,小姐的藥都熬好了嗎,還不趕緊端過來。”
這些話都一一落在了蘇苓的耳朵裏,看來這個身體的主人身份不簡單,在一個王府裏如此受寵,可能是某位王爺的女兒,蘇苓有些不解,王爺的女兒不應該被封為郡主嗎?
門再一次被推開,只見大小姐端坐在鏡子前,看着窗外發呆,幾個下人誰都不敢先說話,互相看了幾眼,房間裏安靜了半響,最後還是裴管事先開了口。
裴管事服侍大小姐十幾年了,在府中好歹有個地位,一般的下人都不敢得罪她,其實專門服侍大小姐的管事有很多,可是裴管事卻是最不可代替的一位,她能夠知曉大小姐心中所想,所以大小姐也分別依賴她。
裴管事上前一步低身福了福身子,道:“老奴見過小姐。”
下人們這才反應過來,她們居然忘記禮數了,急忙低頭福身,大氣都不敢出。
小姐的脾氣本就不好,嚣張跋扈這四個字在她家小姐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她們這些下人都不敢沖撞小姐,做任何事也須得小心萬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蘇苓一言不發,幾個下人包括裴管事都在努力維持自己的姿勢,半蹲着很不好受,有幾個丫頭已經快堅持不住了,年紀稍長的暗暗提醒了一把,大小姐的脾氣可不是很好,要是犯了什麽錯就算不死也要掉一層皮了。
大小姐沒有允許起身沒人敢動。
蘇苓并沒有理會她們,她仔細盯着鏡中的人兒,分明是傾城的容顏,只是還沒長開罷了,眼神裏還是她所熟悉的清冷,蘇苓略微安了安神。
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半蹲着的下人們額上都布滿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裴管事雖然也很累,但是并沒有像別的下人那般虛弱,相反,她仍保持着剛剛的姿勢,像一座石像。
裴管事終于開口了,她的聲音一如既往,那般沉穩,“老奴見過大小姐。”
這一聲蘇苓終于注意到她們了,看着這些人擺着半蹲着努力在堅持自己的動作,樣子很是搞笑,而為首的年紀較大的婦女很沉穩,從她說的第二句話時候蘇苓就知道了。
這人并不會武功,甚至體力也不比那些年輕小姑娘好,但她卻憑靠自己的力氣撐到了現在,還面色無異。
蘇苓沒有說話,只擺了擺手,所有人像得到了解脫,紛紛起身,沒有一絲慌亂,各自忙活着自己手頭上的事,就像剛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裴管事端着藥碗遞給蘇苓,“大小姐,這是太醫開的藥,您趕緊趁熱喝了吧。”
目光觸及到藥碗,許是前世的死令她現在一看到藥碗便有些心悸,蘇苓便偏開了目光,直盯着窗外。
裴管事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窗外只有一顆梧桐樹老樹,風吹得搖擺,并沒有發現別的東西。
一陣微風吹來,拂過蘇苓的臉龐,她只覺得清爽無比。
裴管事勸道:“大小姐,您才剛剛醒來,身子骨恢複得還不是很好,不宜受涼,還是上床躺着吧。”說着裴管事擺手示意婢女關窗。
蘇苓擺了擺手,聲音裏帶着清冷,卻又多了幾分稚嫩,“下去。”
“可小姐你......”裴管事知道大小姐脾性不定,可這事關小姐的身體,怎能不讓人侍奉?
蘇苓一個眼神便讓裴管事閉上了嘴,那樣的清冷絕不是一般少女所有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她們從沒見過大小姐這般清冷模樣,簡直是和落水之前判若兩人。
不過一瞬所有人都走了出去,房間裏又恢複了剛才的寂靜,蘇苓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那扇被關上的窗,涼風陣陣傳來,連心情都變得清涼。
邊塞,大漠孤煙,日頭當空照,一隊人馬正緩慢的移動着。
一人打馬飛奔,直到追上馬隊,這才緊急地拉住缰繩,下馬跪下。
“來着何人?”
為首的是一個将軍打扮的人,身穿戰袍,英姿飒爽,眉間有一股氣宇軒昂,曾毅眉間帶着警惕,這個人雖身着平民服裝,可曾毅知道這人是個練家子,而且身手還很不錯。
來人朗聲道:“攝政王府家奴求見王爺。”
“所為何事?”
那人沒回答曾毅将軍的話,擡眼看着馬車的方向。
曾毅拉馬回身走到馬車前,試探道:“外面有個人說是攝政王府的家奴,求見王爺。”
馬車沒什麽動靜,曾毅等候了半響這才想轉身,只聽到裏面傳來了一句話,聲音裏沒有半分情緒,夾雜着正午的炎熱,讓人忍不住膽戰,“讓他過來。”
那人得了允許,走到馬車前跪下,道:“回禀王爺,大小姐醒了。”
馬車裏面安靜萬分,半響之後才聽見裏頭那位淡淡道:“回府。”
聲音雖然不大,但曾毅也聽到了,曾毅急忙下馬拱手勸道:“回禀王爺,這裏據胡城不過一裏地,此時回去潘将軍那邊怕是不好交代。”
“本王何須對別人有交代,回京!”聲音雖然毫無感情,卻從裏面聽出了微怒。
曾毅連忙下跪,解釋道:“臣不是這個意思。”
許久馬車裏再也沒發出任何聲音,曾毅只好上馬,命令道:“回京!”
全京城都知道當朝權利勢大的攝政王最寵愛的是妹妹花月,曾毅自然也是略有耳聞,只當是旁人誇大其詞罷,沒想到攝政王對妹妹的寵愛能達到這個地步。
此次攝政王來邊塞胡城可是帶了禦令來的,此事其極重要,關乎邊塞的穩定以及同胡人的關系,怎可大意!
現在竟為了一個小姑娘耽誤了如此大事,怎可如此胡鬧!
曾毅又上前一步,堅定道:“王爺,此時回京尚且需要幾天時日,不如先去胡城同潘将軍商議,再回京如何?”
“嗯?”危險又狹長的聲音傳了出來,令人感到害怕,怒意明顯。
曾毅急忙改口道:“臣逾越了,還請王爺責罰。”
“月兒身邊正缺一位高手保護,既然曾将軍如此懇求,那本王就勉為其難得答應了。”
什麽!讓他堂堂一個征戰沙場的将軍去給一個小姑娘當護衛,這傳出去簡直是笑話。
曾毅聽說過攝政王的心狠手辣,但從沒見識過,他知道所有見識過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曾毅心裏緊張萬分,額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他怎麽犯了如此大錯!
馬車內并沒有傳出任何聲音,又陷入了沉靜。
曾毅知道這是王爺最後的忍耐了,如果他再多說些什麽怕是更慘,倒不如先熬過這一劫,橫豎不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先隐忍一個月,反正在朝中還結識了不少人,到時候定然能回到沙場。
曾毅起身上馬,擦了擦額頭的汗,下令道:“回京!”
時間已經過去兩日了,蘇苓倒是過得清閑,這幾日裏她總是一個人獨處,而且還喜歡坐着發呆,下人們都偷偷道,大小姐落水後性情大變,不似以前那般嚣張跋扈,卻多了一份清冷。
蘇苓獨自坐在梧桐樹下的石凳上,一如既往的發呆,她并不理會那些人的閑言碎語,這些只是世俗的枷鎖罷了,別人的目光對她并不構成什麽威脅,她真正要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任她怎麽想都沒想到這個身子的主人的身份,居然是當朝攝政王唯一的妹妹花月,這一點比她重生還要令她心驚。
她常年在江南,對京中的事不太了解,但據說攝政王花琰心狠手辣,心思缜密,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而且他能在朝中屹立這麽多年,這樣的人确實是不太好打交道。
雖然這個身子是真的,從外表沒看出任何異樣,但蘇苓還是有些擔心,前世她是個殺手,骨子裏的清冷是不會變的,她怕這事難逃攝政王的法眼。
想來他應該要回來了吧,多想無益,終歸是逃不過的。
“小姐,秦侯府的秦麗兒小姐前來拜訪。”婢女若然推門進來,看到蘇苓一個人坐着又發呆了,也不敢打擾,糾結了半天才道。
“不見。”蘇苓頭也沒擡便回絕了。
若然還想說什麽,突然聽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月姐姐這是怎麽了,麗兒可是你最好的朋友,聽說你醒了專門過來拜訪你的,怕你身體還沒恢複過來,還帶了些補品給姐姐你養身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