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前和你說好了的”,從“不要緊,你不用擔心的”到“不會的,我的機票都訂好了,一定會按時回去的”,口氣耐心,語調溫柔,宋小西聽得久了,慢慢地眼睛開始泛酸。

等陳清欣從陽臺走回來,宋小西已經恢複平靜原狀,把發燙的手機連到充電器上,說:“媽媽,水我已經放好了,溫度正好,您去泡澡吧。”

陳清欣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話都沒有說出口,只是點了點頭。

宋小西覺得自己應該沒有猜錯,剛剛陳清欣打的一個小時電話,是和她如今的戀人。陳清欣和她說話的時候,語氣從來沒有那樣溫柔過,一回都沒有。宋小西托着下巴覺得有點悲哀,既然宋常青和陳清欣都不喜歡彼此,當初生下她又幹什麽呢?既然生下她的時候不願撫養她,那就讓她索性自生自滅到底好了,現在又開始盡力彌補父母愛又幹什麽呢?

陳清欣擦着頭發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宋小西正抱着抱枕發呆,見狀坐起來:“我來幫您吧。”

陳清欣看她一眼,把吹風機遞了過去。宋小西動作很輕柔,靜默半晌,還是輕聲開口:“媽媽,祝您生日快樂。我聽說您最近身體不大好,希望您能珍重身體。”

陳清欣閉着眼,慢慢地說:“小西,你對我太尊敬了。”

宋小西抿起嘴靜默。陳清欣睜開眼看看她手腕上的镯子,又說:“每回見你,我給你的首飾你都沒有戴過。”

“那些都太貴重了。”

“并不貴重。”陳清欣淡淡地說,“以後等我不在了,我的所有東西都是你的。”

宋小西滞了滞,這話讓她不知道怎麽接下去:“……請您不要這麽說。”

“小西,你是不是還很怨恨我?”

“我沒有。以前也沒有過。”

“你爸爸很愛你。”

宋小西微微一笑:“他也是這麽說您的。”

陳清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宋小西過了一會兒又慢慢地說:“您在國外過得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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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欣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有點恍惚。宋小西把她的頭發吹得八成幹,關了吹風機,房間裏一下子變得安靜許多,于是她的話變得格外清晰:“我這些年也過得很好。您不必覺得愧疚,您看您和爸爸即使沒在我身邊,我還不一直都好好的?”

陳清欣目光複雜地看着她,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第 四 章

第 四 章、

從宋小西有記憶起,她一直都是一個人睡,連保姆都不要陪。如今她渾身僵硬地和陳清欣躺在一張床上,整個晚上都沒睡着。

這世上無父無母的孩子有很多,宋小西覺得自己若是跟他們相比,已算是幸運;這世上饑寒交迫的孩子也有很多,宋小西覺得自己若是跟他們相比,也已算是幸運;然而這世上,既合家歡樂又衣食無憂的孩子同樣也有很多,宋小西覺得自己若是跟他們相比,就算得上是比較悲慘的了。

讓人無奈的是,偏偏最後一種才是宋小西身邊存在最多的。

每個孩子都有一個隐藏在心底的願望。若是無法實現,大概這願望永遠都不見天日。宋小西的願望從六歲到十六歲都只有一個,那便是希望陳清欣和宋常青能重歸于好,然後一起參加她的家長會。

不過事實證明,願望終究是願望。每一年的家長會上,不要說成雙成對,宋小西的座位上甚至都是空着的。

兩人離婚後,宋常青忙着打理他的生意,陳清欣忙着出國尋覓她之前的戀人,宋小西就是一個被刻意忽視的存在。只是與親情的貧瘠相對的是,宋小西的物質生活又從來都是富裕的。宋常青吝啬父愛,到底還記得自己有個親生女兒。雖然宋小西基本上一年都不見得能見到他一次,但是宋常青給了她衆多其他令人豔羨的東西做彌補。比如說,一張似乎永遠也刷不完的卡,比如說,一座置辦齊全的別墅,比如說,一個盡職盡責的管家,一個無微不至的女傭,和一個随叫随到的司機。

尤其是六年前他再婚的時候,宋常青更是大方得讓宋小西默然。若不是她阻止,估計他已經在那張寫着死後所有財産都歸宋小西的遺囑上簽了字。

在長輩們的眼中,即使是擁有這樣的一對父母,宋小西依舊算是在健康成長。她的學習成績中上,性格乖巧,做事懂得分寸,并沒有那種富貴人家的大小姐脾氣和揮金如土的壞習慣。

宋小西中規中矩地活了二十多年,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多麽渴望叛逆。

她的确試着叛逆過一次。剛剛步入十六歲的那天晚上,她吃着江承莫帶來的甚合口味的慶生蛋糕,許着自己都不知所謂的願望,到夜晚十二點宋常青和陳清欣也沒有給她打來電話問候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很濃重的失望。

失望的結果就是,她在第二天翹課去逛街,一天之內一口氣刷掉了上百萬。包括五只當季新款奢侈品手袋,十幾套小禮服,幾十雙亮閃閃的鞋子,甚至還有一輛買了之後從來沒有開過的紅色跑車。她本想把卡刷爆以引起宋常青的注意,可惜終究還是沒能成功。卡裏的金額出乎她想象的大,而宋常青時值歐洲出差,也沒有注意到她。宋小西逛商場逛得身心俱疲,等江承莫半夜十一點終于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孤單單地趴在一個小花園的石頭上嚎啕大哭。

所幸當時已夜深,宋小西哭了将近三個小時,糟糕的形象除了她自己沒什麽人看到。她的兩只眼睛像是兔子一樣紅又像是金魚一樣腫,長頭發亂七八糟粘在臉頰上,白裙子上蹭了不少泥土,縮在巨石旁邊,就像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江承莫在她面前半蹲下來,宋小西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伸手遞給她一方手帕,黑白色簡約格子樣式,右下角精致地繡着logo,在小花園黯淡的光線下依舊不失細膩典雅。宋小西一直覺得江承莫在某些地方古板守舊得就像是老古董。他好像很喜歡按照那些條條框框生活,從小就不曾改變,也似乎不打算改變。用手帕,不接受人字拖,指甲永遠潔淨整齊,牛仔褲必是深色,身上總是帶有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

宋小西沒有接,用手捂住臉繼續抽抽搭搭。江承莫看她一眼,說:“你再醜的時候我都見過。再不擦擦你的臉就快脫水了。”

宋小西“嗚哇”一聲,哭得更加響亮了。

江承莫抿着唇等了她十秒鐘,而後說:“別哭了,嗯?”

他把她的手掰下來,手指尖隔着手帕開始把她髒兮兮皺巴巴的臉一點點擦幹淨。好不容易露出比較白淨的皮膚,宋小西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手腕處露出的半截手表,忽然眨了眨,再次滾了淚珠下來。

“他們都不要我,我就是個累贅是不是?”

極少會嘆氣的江承莫看着她,慢慢地嘆了口氣,然後伸出手臂把她摟在了懷裏。

他放柔了聲音輕輕地說:“別哭了,你還有我呢。”

宋小西趴在江承莫的肩膀上,哭得愈發天昏地暗。他長久地力道輕柔地拍着她的背,低聲呢喃着難得溫柔的話,他的肩膀寬闊,懷抱溫暖,味道清爽,漸漸地終于起到了不錯的效果,宋小西的抽噎聲終于慢慢停止。

她的思路緩慢地從混沌歸于清晰,除了發覺自己腿腳發麻腦仁發痛之外,還忽然發覺出了另一點不同——她長這麽大,江承莫這還是頭一次對她這麽溫柔。

她一直覺得他有時候嚴肅得過了頭,她還是頭一次知道原來他也可以溫柔。而他說的簡簡單單的那一句話,是到目前為止宋小西從江承莫口中聽過的最好聽的話。

江承莫之于宋小西,不是蔥姜蒜之類的輔料,而是實實在在不可或缺的柴米油茶。

他只比宋小西大六歲,然而宋小西總覺得他和自己是兩個時代的人。他總是有超乎年紀的冷靜和沉穩,懂得如何更合理地利用時間,将人事的效率發揮到最大,處理繁雜問題時深思熟慮又游刃有餘,消除他人戒備時春風化雨又立竿見影。他的眼窩深邃,從而使本就銳利的眼神更加銳利。

一般來說,江承莫寬于待人嚴于律己,但是宋小西不被包含在內。江承莫對待宋小西,就像是對待一個精心燒制的工藝品,在他能力所及的範圍內,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差錯。德智體美勞,這幾項江承莫自己做得都很好,所以受他調^教的宋小西也不得不被迫跟着做到很好。

宋小西青春期時曾對他這種鐵腕政策表示過抗議。江承莫此前一直堅持腹有詩書氣自華,強迫上小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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