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不上來?”

肖洱不再看他,目光望向一邊:“那又怎麽樣呢。我不說,聶铠什麽都不會知道。”

王雨寒嗤笑。

“但願如此。”

煙抽完了,兩人一前一後地回了包間。

他說了一個故事,她聽了。

其他的,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可是,就在肖洱關上包間的門不久後。與走廊相接的男廁所裏,走出來一個人。

程陽。

☆、【清冷面目溫熱魂魄,心聲中沉默】

包間裏。

王雨寒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四下找了一通。

肖洱在他身邊輕聲說:“別找了,程陽不在。剛剛——我踢到了他,他在我後面去了男廁。”

“誰都逃不過你的算計。”王雨寒哼笑,抵在肖洱耳邊輕聲說:“你從我這裏得知整件事情始末,還不夠傷心難過?非要把我找過來,給他又把整件事複述一遍。我說,除了能在你這裏多插幾把刀,還能有什麽好處?”

他的手指敲敲肖洱的胸口。

“有的。”肖洱的聲音幾不可聞,“他會告訴聶铠。”

“瘋子。”

王雨寒點評:“這種事情,從第三個人嘴裏說出來,只會讓當事人的憤怒呈幾何級數遞增。表姐你不會不懂,他說了,聶铠會恨毒了你。”

“我知道。”

“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麽要把自己置于這樣的地步。誰年少無知的時候,沒犯點錯呢?更何況,就算沒有你,白雅潔那種女人最後落得一個凄涼的下場,也都是她咎由自取。”

王雨寒皺着眉頭,說:“你的做法或許偏激了些。但她的死不能全怪在你頭上。”

“可是聶铠呢,被我糾纏上以前,他單純得就像……”

“肖洱!”王雨寒壓低聲音,打算她的話,“誰都會成長。”

“可是這代價,未免太高了。”

“……”

“我舍不得拖着他一直在小黑屋子裏扛鐵鍬啊。”

肖洱涼涼一笑,說了一句王雨寒聽不懂的話以後,轉身往聶铠躺着的地方走去。

她步伐緩慢,甚至有些不穩,但最後還是走到他身邊。

王雨寒眯着眼看,肖洱的手放在聶铠的手上,後者幾乎是本能地握住了。

跟着長臂一撈,把她圈進懷裏,不知道在她耳邊咕哝了句什麽,下巴蹭着她頭頂,安穩地睡下了。

王雨寒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

他自以為游戲人間,落到這件事上,也抱着看戲演戲的心态。

看着看着,卻興味索然。

表姐,我誠心地希望你遇見的下一個人,能看透你那顆七竅玲珑心,其實不是堅冰雕成。

其實,也和很多姑娘一樣,有顆玻璃心呢。

如果——能有下一個人的話。

******

第二天一早起來,包間裏就剩下四個人。

王雨寒走了。

張雨茜一臉悲怆地抱着手機發微信語音,嚎啕:“你說什麽?你一生放蕩不羁愛自由?我明天就改名字叫張自由!”

程陽也不在。

聶铠揉着睡眼惺忪的臉環顧一圈,給出的解釋是,程陽今天有課。

肖洱沒吭聲。

她太清楚了,程陽今天只會去一個地方。

小馬市。

他不是那種聽了牆根就頭腦發熱把所有事情都抖出來的人。他會去求證,盡己所能找出證據來。好讓自己一旦發動攻勢,對方就毫無招架之力。

程陽,你能為了你這個兄弟,做到哪一步呢。

肖洱淡淡地想,憑你的本事,大概都能猜到吧。

程陽不負所望。

他手握聶西西提供的第一手資料,又聯系了之前通過聶铠認識的夢薇。

夢薇所在的學校不算好,典型的開學遲放假早。六月中旬就已經回了小馬市。

程陽在小馬市見到夢薇,倒還能沉的住氣,把自己知道的和推測的,一點點拿出來和她對。

轉學去天寧的聶铠,只和聶铠親近的肖洱,以及兩人突然宣布分手,又莫名地複合……

零零總總的細節嚴絲合縫地對上他全部的猜測。

夢薇不知道程陽的用意,只看着他臉色慢慢沉下來,泅了墨汁一樣。

“怎麽了?”

他冷哼:“肖洱,我還真是對你刮目相看。”

夢薇如墜雲霧,看着程陽。

“夢薇,接下來我跟你說的事情,你都記着。但不要告訴別人。”程陽冷聲道,“小铠現在還蒙在鼓裏,以為他心心念念喜歡的那個人,是個多無辜純潔的小丫頭呢。”

……

不曉得過了多久,手邊飲料裏的冰塊早就化了個幹淨。

夢薇終于聽完程陽的一番敘述。

她臉色發白,連嘴唇都在顫抖。

“楊成恭……”

她不知想起什麽,突然尖叫道:“楊成恭!這件事楊成恭一定或多或少知道什麽!同學會的時候,他神色慌張地把肖洱叫走了,最後誰都沒有回來!算算時間,沒過多久,白阿姨就出事了。”

“你冷靜點,把話說清楚。”

程陽沉聲說:“楊成恭是誰?”

她斬釘截鐵道:“我們班學習委員,他暗戀肖洱。”

“是麽。他和肖洱走得近?他家是做什麽的?”

“不算近,但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麽來往。”夢薇說,“他家開茶室的,比較偏。”

開茶室的。

程陽心裏有什麽一閃而過。

他記得,從前上學的時候,聶铠身上就總有股子茶香。

據說是——她媽媽特別喜歡烹茶。

……

程陽騰地一下站起身。

“你去哪?”

“去那間茶室。”

“去那裏能做什麽?楊成恭這會兒還在學校呢。”

“找——證據。”

******

是夜,整個學校都在宿舍裏準備期末考試。

還有三天就要開始的考試刺激了每一個待考學生的神經。

咖啡、臺燈、黑眼圈。

考前三寶,誰都不少。

聶铠今天上晚班,到後半夜才休息。

肖洱照例在十一點上了床。

幾個舍友當她是空氣,照舊背書,也不壓着聲音,宿舍裏嗡嗡隆隆一片。

她今天心緒不穩,總也睡不着,硬生生躺了兩個小時。

冥冥中像在等着什麽。

最後,她等來了一通電話。

那頭很靜,似乎有風,聶铠的聲音劈風而來。

——肖洱,你給我出來。

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肖洱設想過很多次,所以真正面對的時候。

出乎意料的平靜。

肖洱揉了揉臉,從床上坐起來。

揀了件外套就披着出去了。

熟門熟路地翻窗戶,肖洱面無表情,機械地完成所有動作。

聶铠等在樓下。

夏夜,他穿一件款式簡單的襯衣,在風裏一鼓一鼓的。

他們隔了十多米。

肖洱走得不慢,可這路,長得叫人膽寒。

她終于來到他跟前,說:“你找我。”

說這話的時候,肖洱不意外地看見聶铠通紅的眼睛。

猜到了,和看到了,到底還是兩回事。

肖洱的心驟然緊縮,仿佛細密的針尖,對着最軟的地方,楔進去。

她很慶幸,自己不需要親口把這一切說給他聽。

從一開始,她就明确地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多費了些神,讓程陽做了傳音筒。

“肖洱。我今晚聽說了一些事情。”

聶铠低聲說。

“我不相信他,我相信你。”

他向她走了一步,伸手要抱她。

“你告訴我,都是假的。我就當成沒聽見。”

肖洱在一瞬間,紅了眼眶。

她微微偏頭,問:“你知道什麽了?”

“上個禮拜我們換窗簾的時候,你說以後家裏想要裝抽紗的。”聶铠不回答她的話,他說,“甚至就在昨天,我們還商量好,坐游輪環太平洋旅行。”

“聶铠,你知道什麽了。”

肖洱快說不下去,他固執的、泛着光澤的眼睛讓人難以招架。

“程陽跟我說他聽見你跟王雨寒的談話了。”聶铠伸出手,捧着肖洱的臉,朝向自己。

他的手很冰,在發抖,手心有細密的冷汗。

“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都不是!你告訴我我就信!我馬上就跟程陽絕交!”他沖她咆哮,顧不得儀态,唾沫橫飛。

肖洱擡手去碰他的胳膊。

聲音卻沙啞得可怕:“聶铠,我很抱歉。”

“別道歉,別道歉,肖洱!我求你別跟我道歉!”

他陡然崩潰,哪裏痛似的,痛得彎了腰。

五官皺在一起,眼裏布滿血絲,幹嚎道——

“你一道歉我們就他媽的完了啊!”

肖洱被他的模樣駭住,擡起手捂住自己的臉,嗚咽的聲音仍是溢出來。

“你別這樣。”

你別這樣。

我想過千百種你的模樣。

憤怒的、冷漠的、頹廢的。

獨獨不該是這樣。

“你讓我怎麽相信?他跟我說,你爸跟我媽暗地裏搞上了!他跟我說,你為了拆散他們,為了報複我媽,才來接近我!”

聶铠大聲道:“我把那崽子打得滿地找牙,他也不肯收回這混賬話。肖洱,他為什麽把髒水往我媽身上潑,往你身上潑?他喜歡你,想挑撥離間是不是?”

肖洱狠狠咬自己的舌尖,疼出淚來。

薄弱的理智,也慢慢回籠。

她低聲說:“程陽說的是真的。”

“你騙我!”聶铠吼道,“你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我對你好,因為我懂你!”

“不是!”肖洱哀聲道,“我跟你在一起,是因為你是白雅潔的兒子。

“肖洱,閉嘴!”

“她不知廉恥勾引我爸爸,我接近你,只想看看那女人究竟是什麽貨色!”

“你閉嘴!”

“後來我看到了,他們瞞着我媽媽頻繁約會,我用苦肉計也不能阻止。只能兵行險招,從你下手,聶铠,你知道白雅潔多重視你。你被我拿捏住,她馬上方寸大亂!”

“閉嘴!”

“我以為你沒考上大學,一切都該結束了。可她卻懷上了我爸爸的孩子!我氣不過,打電話把這件事捅給了聶秋同。”

啪!

一聲脆響。

聶铠眼看着自己擡手,一掌扇了過去。

他的手極大,能單手拿住籃球。一掌蓋過去,肖洱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腦子轟鳴半晌也沒有回過神來。

左半個腦袋都疼得發炸,肖洱卻意外地冷靜了下來。

她慢慢爬起來,走到聶铠面前。

他發着抖,赤紅着眼睛,沖她吼道:“這就是你害死一個人的理由嗎?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爸一氣上來會失去理智!再說,我媽就算做了天大的錯事,也輪不到你來插手!還有,聽說我媽跟你爸是一對苦命鴛鴦?那你他媽的怎麽不讓你爸也去死,去陪我媽啊!”

肖洱面上慘敗無光,在聶铠的诘問下,她無法言語。

誰都知道,不全是她的錯。

可誰也都知道,全是她的錯。

事情不因她而起,卻因她而落得一個最難以轉圜的結局。

白雅潔的死,肖洱無論如何難辭其咎。

聶铠看見肖洱半張臉整個腫了起來,自己的右掌心微微痛起來。他狠狠捏了捏拳頭,壓下聲音問她:“後來你又為什麽來找我。”

“你媽媽生前最大心願,是看見你有出息,考上大學。所以,我去找你,幫你複讀。”

月光寡淡,涼薄的風漸起。

聶铠的心一寸一寸涼透了。

他今晚聽了太多東西,多到他幾乎以為這是程陽在跟他分享某個八點檔電視劇的劇情。

因為太荒唐了。

而最最荒唐的是,這竟然是真的。

可笑啊,這一切,居然還是經由一個外人之口傳到自己耳中,他竟成了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人。

等到所有已成事實的真相鋪天蓋地而來的那一剎那,他除了被活埋,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最後的掙紮,也被肖洱的一番話,抹得幹幹淨淨。

肖洱說完這些,差不多耗幹力氣。她沉默地站着,也不開口了。

只剩下靜候審判。

“我居然真以為你愛我。”

不知等了多久,肖洱聽見聶铠的一句喃喃。

她鼻尖一酸,微微仰頭,忍了回去。

他自嘲一笑,問:“要是程陽不說,你預備什麽時候告訴我真相。”

肖洱不言。

“肖洱。你怎麽想的?”

聶铠的手伸過來,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擡頭看自己。

“你跟我上床,朝夕相處,那些時候,你是怎麽想的?”

她從他眼裏看出了絕望。

肖洱緩聲說:“聶铠,人做錯了事。要慢慢還的。”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就都拿去當做補償。

可我除了自己一無所有。

所以,身體,和心,全都給你。

聶铠嗤笑,甩開她的下巴。

開始,他笑的聲音很小,後來越來越大。

到最後,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笑得癫狂,滿面通紅。

肖洱看着他笑,心疼得下一秒像要四分五裂。

她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的笑容,這麽刺眼。

聶铠好不容易才停下來,嗆了風,有些咳嗽。

他說:“你知道現在,我是怎麽想的嗎。”

肖洱說:“你恨我,恨我傷害你的家人,恨我蒙騙你的感情,恨我沒有告訴你這一切。”

“是。”

他一字一頓道。

“我恨不得活剮了你。”

她從沒聽見過他用這樣的聲音說話,像陰間爬上來的鬼魅。

風從地底竄上來,卷起他的衣擺,向兩邊誇張地騰開,像鷹翼。

肖洱知道,聶铠變得不同了。

人的成長,或者說蛻變,除了從量變到質變。

還有一種很神奇的方式,蠻橫、快速。

是一種劇變。

就像她當年撞見白雅潔和肖長業,就像聶铠在一夜之間聽見所有真相。

他像看着一只怪物,冷漠地俯視着她,說:“肖洱,你聽好了。我不可能原諒你。永遠不可能。”

“好。”

他的手指攥成拳,落在身側:“我們分手。”

“好。”

他深深呼吸,說:“這一次,你不要指望我還會因為你而頹唐下去。我永遠都不會再像曾經那個傻逼一樣軟弱。”

“那很好。”

她的臉色發白,黑得發亮的眸子盯着不知道哪一處飄渺。

“最後。我衷心地希望,我們再也不要見面。否則,我不保證我會不會一失手,掐死你。”

肖洱單薄的身子在風中搖晃了一下,很快又站穩了,目光在極快的閃爍之後變得漠然。

只是,一貫微微上揚的、仿佛不可侵犯的頭顱,有些許的低垂。

她抿起唇角,不再開口了。

聶铠面朝她倒退了幾步,眼裏交錯着種種情緒。

可再多的情緒,也多不過滔天的憎惡。

最後,他轉身,大步離開了。

一場審判落下帷幕,比預期快很多。

她沒被發配去過奈何橋,而是重回陽間,做行屍走肉。

肖洱慢慢蹲下身子,抱住自己,手心早就被自己摳得鮮血淋漓。

她說不清噩夢結束了,還是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白那塊的事件線,每一個呈現出來的現狀都是有原因的呀,而且也不是想要加塞來着,前面就一直開始寫這些了惹。

講道理,我本來希望寫到後來能給你們一種,“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哦原來是這樣那還是能說得通”的感覺。但可能我現在筆力還不夠,只能給你們一種“卧了個大槽怎麽突然冒出來這麽多奇奇怪怪的□□好狗血”的感覺○| ̄|_……

怪我。

往後繼續加油,歡迎指出~

下面送上完全版的白雅潔時間線□□:

“白雅潔偷情” → □□:聶秋同不|舉導致的性情逐年惡劣以及不顧家(雖然白知道原因,也很感激當年的聶秋同,但扛不住天長日久沒人陪伴的孤單寂寞冷) → 根源:和肖長業有舊情,且雙方都不幸福

“聶秋同家暴+花心”→ □□:喝酒以及所有牽扯到自己男性尊嚴問題的事情 → 根源:意外後的生理疾病。(加上逐年累月的心理變化,導致他需要在外找尋男性的尊嚴,可對待知根知底的妻子卻顯得格外冷漠。)

唔,因為我覺得每一件事情,甚至每個人性格的形成,都有很深層次的原因值得挖掘。再說每個人都是一個矛盾體,不能因為他是配角或者龍套,就只配有一個臉譜化的形象。所以白雅潔、聶秋同包括很多人,他們自己也有自己糾結的小世界。而不會單單純純因為“生理需要”“舊情難斷”或是某一個特定的原因就做出某些事來,可能更多的是“因緣巧合”吧。

就是剛好在那個情境下,萌生出那樣的想法,而那樣的想法是處在她這個人的最大行為極差中的。那我覺得就是合情理的。

好嚕,就說到這。

我也只是個正在摸索自己文風、寫文方向的新手,所以會很慎重對待大家的評論和建議哈!所以,要給我評論一起讨論哎嘿嘿!有批評也不用大意地說出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還是情淺緣深,一輩子怨偶】

肖洱沒有想到,九月初會在新生開學典禮上看見聶铠。

2015級,英語系,聶铠。

她以為他不會報考南大,畢竟——他已經沒有報考南大的理由了。

他明明說過,希望永不再見。

可他來了,竟然來了,還是來了。

聶铠上臺表演,獨唱。

肖洱坐在遙遠的大二學生方陣的某一角,只看得到攝像機拍攝後投影在大屏幕上聶铠的臉。

兩個多月不見,他更嶙峋。

不知去哪裏染了一頭栗色的發,燙成最流行的造型,穿質地精良的襯衣長褲。

像聶西西喜歡的韓劇裏走出的男主角。

可舞臺還是他的舞臺,在酒吧的鍛煉使他的控場能力愈發沉穩。

饒是下頭幾千人集體躁動,也仍然一副我自風流的模樣。

蘇曼先發現不對:“這人好眼熟,肖洱,他該不會是你那個表弟吧。當時唱《浮誇》的那個!”

一石激起千層浪,肖洱迅速成為全班妹子目光的活靶子。

“不是。”肖洱搖頭,“我不認識他。”

衆人扼腕嘆息。

聶西西也懷疑,但他叫聶铠。

她隐約記得,肖洱的表弟是叫王雨寒來着。

聶铠一唱成名,在後臺被迷妹們包圍了。

主持人程陽的風頭一時被蓋了個幹淨,他卻不惱,半靠在門邊上說:“哎哎,各位學妹,要下手就趁早,他還是單身哦。”

一句話,換來一陣尖叫。

聶铠沒半點表情,原本坐在凳子上抱着吉他調音的他,擡頭瞥了來人一眼。

眼神刀子一樣冷硬。

妹子們齊齊打了個怵。

轉瞬間,眼裏的火光更盛。

這、麽、冷、靜、呀。

我、喜、歡!

“聶铠聶铠,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唱歌的呀?比好多歌手唱得還好。”

“你真沒有女朋友嗎?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啊?”

叽叽喳喳,吵吵鬧鬧。

後臺除了那群妹子,其實還站着其他節目的演員,以及之前作為學生代表上臺發言的陶婉。

聶铠側頭看過去。

“喂,你是這屆第一名?”

陶婉穿着簡單的及膝白裙子,娃娃領、五分袖,鼻梁上架着一副無框眼鏡。

存在感很低,默不作聲的時候,很難被發現。

她陡然間聽見聶铠低沉的搭讪聲,周身一緊,連手上拿着的發言稿都掉在了地上。

陶婉連忙彎腰去撿。

可眼前卻慢慢出現一片陰影。

聶铠蹲下身子,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哎,我問你呢。你是這屆的第一名麽。”

少年五官精致,骨相極美,陶婉霎時間紅了臉。

聲音細如蚊絲:“嗯,我是。”

聶铠看了她一會兒,伸手幫她撿起發言稿,在另一只手上撣了幾下,遞還給陶婉。

長腿一邁,來到她身後,手搭在她肩頭,牽牽唇角,露出一個笑來。

衆妹子還沒從他突如其來的笑裏緩過來,就聽見他緩緩開口道:

“想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喏,我就喜歡——學習成績好的。”

全場傻眼。

這算什麽擇偶标準??

只有程陽似笑非笑,目光看不分明。

他隐隐有點擔心。

這兩個月他常陪着聶铠,半個字也不提從前的事。

聶铠卻比他想象中坦然很多,他提起肖洱,會毫不避諱自己的恨意。也沒有如程陽所想的那樣,因為情傷痛苦沮喪。

甚至,聊起男人最熱衷的話題——妹子。的時候,非常直白地告訴程陽,他以後的就要找一個成績優秀乖巧懂事的女朋友。

程陽就這麽看着聶铠,以一種強硬的姿态,生生将肖洱那一頁,揭了過去。

幾乎沒有過渡期。

程陽不懂他為什麽最後選了南大,這意味着他必然會與肖洱相遇。

是他真的不在乎了?還是有別的打算?

程陽怎麽也不會認為是前一種。

他嘆口氣,心想,那可是聶铠啊。

他愛一個人,就像野獸一樣,能把自己擁有的全部捧到愛人面前。

同樣的,他恨一個人,也能在一瞬間,亮出鋒利的爪牙。

……

陶婉在妹子們熾熱的目光逼視中變得身體僵硬。

她的胸腔裏擂鼓般發出咚咚聲。

接着,她聽見聶铠在自己耳邊嗤笑了一聲。

仿若一道驚雷,直劈在心間。

下一秒,他的手從她肩上離開,搭上一旁看熱鬧的程陽肩膀:“走吧。”

她猝然擡頭,緊盯着聶铠的背影,目光淬火一般的亮。

******

“晚上去酒吧麽。”

聶铠背着吉他,和程陽走在學校的林蔭道裏。

“不去,明天再唱。”聶铠懶懶地說道。

忽的,不知看見什麽了。

聶铠腳步慢下來,眼神變得冷漠危險。

程陽詫異,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旋即無奈。

就知道,他們總會遇上。

林蔭道盡頭,一個拖着行李箱的男孩子,站在肖洱身邊。

兩人說着話,看那男孩的表情,似乎很開心。

那個男孩程陽沒見過,聶铠卻熟得很。

他低聲罵了一句,摘下吉他,随手丢給程陽,大步走過去。

“聶——”

程陽微微蹙眉,也跟了上去。

五分鐘前,肖洱聽見楊成恭在自己身後叫自己名字的時候,也愣了很久。

她轉過身,就看見拖着行李箱滿頭是汗,卻難得笑得開懷的楊成恭。

“你不是——”

你不是在北大麽。

“我覺得像,還真是你!”楊成恭擡手擦了把汗,“呼,南京真是火爐一樣。肖洱,我申請了一學期的交換生!沒想到,剛來就看見了你。”

肖洱啞然。

為什麽要申請來我們學校。

“肖洱,我比預期更早。”他難掩欣喜,“比預期更早來到這裏了。”

肖洱安安靜靜将他望着,說:“楊成恭,如果你是因為——”

她話沒說完,視線裏陡然出現一條長腿。

跟着,楊成恭的行李箱遭了秧。

聶铠幾步走過來,擡腳就将楊成恭的行李踹翻。

在楊成恭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時候,聶铠揪住他的衣領,一拳頭砸了上去。

“聶铠!”

肖洱叫他,卻被他轉頭露出的乖戾神情刺痛了眼,一時停在原地。

“你他媽閉嘴!”

聶铠面上結了冰霜,吼道。

他說得很狠,伴随着這句,他将手裏的楊成恭朝肖洱站的方向用力一搡。

他一個釀跄,撲頭栽過來,将肖洱整個給壓倒了。

程陽這時候才抱着吉他跑過來,看着倒在地上的一男一女,和渾身戾氣的聶铠。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處理。

肖洱先站起來,她胳膊蹭在地上,掀起一塊油皮,全是血漬。

她筆直地站着,說:“他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你不要沖他撒氣。”

這一來一去,短短幾秒鐘,楊成恭便明白過來了事出何因。

他爬起來,擋在肖洱身前。

“聶铠,你媽和肖叔叔在我家茶室約會,你媽媽的電話,你媽媽懷孕的消息,全都是我告訴肖洱的。”他呼吸不穩,說,“你想發洩是嗎,你找我就行,不要跟他一個小姑娘一般見識。”

這兩個人,現在争着來擔責、當英雄了?

聶铠差點氣笑起來,指着楊成恭的鼻子道:“你有什麽資格讓我不跟她一般見識?嗯?”

楊成恭挺胸擡頭,毫不相讓。

“聶铠,我不會讓你傷害肖洱。”

聶铠冷哼。

“你為她出頭倒挺積極啊。”他的目光在肖洱白生生的臉上掠過,音如鬼魅,“可她未必領你的情呢。”

聶铠站在原地,沖她勾勾手,說:“肖洱,你過來。”

“肖洱!”

注意到身後的動靜,楊成恭難以置信地大聲說。

“楊成恭,這事和你沒有關系。”肖洱在他身後低聲道,“你不要管,你這麽做,我不會感激你。”

她說完,繞過他,走到聶铠身邊。

“哈,聽到嗎?她這個女人,就是這樣的,利用你的時候啊,千般好萬般好,一轉眼,她連句謝謝都吝啬。”

聶铠認真地笑起來,像戲臺上唱念做打那一套,說不出的虛假,說不出的刺耳。

手擡起來,用力掐在肖洱細白的脖頸後,狠狠晃了晃。

“哎,肖洱,你騙了多少人?你告訴我,你他媽到底騙了多少人!”

肖洱身子輕,被他這麽一晃,差點沒站穩。

好在——他手勁極大,掐住了她的脖子,就像鬼索,難以掙脫。

“聶铠!你放開她,不然我就報警了!”楊成恭的臉憋得通紅,大聲道。

這三男一女的鬧劇,在學校主幹道上上演,沒幾分鐘,就遠遠近近地聚集了很多圍觀群衆。

聶铠和程陽全校知名,肖洱在醫學院也無人不曉。

陡然鬧這麽一出,還真是勁爆啊。

“報,去啊!”聶铠厲聲道,“楊成恭,你以為你這是英雄救美呢?屁!”

他突然就笑了笑,揪着肖洱,湊近楊成恭。

壓低聲音說:“學委,你以為你很了解她?”

楊成恭攥了拳頭,冷聲道:“起碼,我比你了解她!”

他又開始笑,雪白的牙齒刺得人眼疼。

“天真。”

聶铠評價。

随後,吐出幾句話來——

“楊成恭,你見過她早晨六點鐘的睡臉嗎?你知道她在床上,最喜歡哪種姿勢嗎?”

楊成恭瞳孔驟縮,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們。

“別擺出一副癡呆的表情。”聶铠擡手拍拍他的臉頰,“可不是我強迫她的。”

程陽眼看着周圍人越來越多,還有人拿了手機出來偷拍。

咳了幾聲,介入他們。

“小铠,差不多行了。影響不好。”

“說得好像我在乎。”聶铠冷笑,低頭問肖洱,“我高高在上的肖洱,你在乎嗎?”

“你……高興就好。”

她已經被他掐得說不出話。

可他在問她,于是從喉嚨裏,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來。

從他出現的那一刻,肖洱就一直是這個不痛不癢的神情。

被羞辱的時候不生氣,被打罵的時候不傷心。

像個傀儡娃娃,沒血沒肉。

聶铠看見她這個樣子,說不出的憤怒。

可他不能憤怒,他一旦憤怒,就輸了。

“你想讓我高興?”

聶铠把她提到跟前,兩人的臉不過幾公分的距離,肖洱甚至能感受到聶铠的呼吸。

她說:“嗯。”

“簡單。”

聶铠手一松,肖洱往後趔趄兩步,勉強站住了。

聶铠睥睨肖洱,語氣輕佻:“今晚去酒吧等我啊。”

“好。”

他不再看她,邁着長腿走了。

程陽也想忽視,可他看見肖洱脖間的幾道深紫色駭人傷痕,捏了捏拳頭,還是走過去。

“今晚聶铠不會去酒吧。你不用去等。”

肖洱像沒聽見,蹲下身幫楊成恭扶起他的行李箱,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随後,罔顧周圍人的各色眼光,慢吞吞地往宿舍區走去。

晚間,肖洱依約出現在那家酒吧。

脖子上系了薄薄的絲巾遮住傷痕,她安靜地坐在能一眼看見舞臺的角落裏。

像在“麋鹿”的時候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名莊心妍《以後的以後》。

今天開始,不喜歡虐的妹子可以棄文的走起了。剩下的妹子嗨起來喲喲。

☆、【還是情淺緣深,一輩子怨偶】

這家酒吧次日清晨六點打烊。

肖洱枯坐着,一直等到六點才起身離開。

回學校的時候,經過食堂,她迎面碰上去教學區上早課的程陽。

程陽攔住了她,神色古怪:“哎,你昨天真去酒吧了?等了通宵?”

其實不需要她回答,肖洱的神色憔悴,一眼就能看出來熬了夜。

肖洱沒說話,從他身邊過去。

“你很讨厭我,不想搭理我是不是。”程陽說,“你恨我把那些事抖露給聶铠?”

“我不讨厭你。”

“少裝了。肖洱,我那天什麽都聽了個一清二楚,你喜歡上聶铠了,所以你根本就打算一直瞞着他。”

“我沒打算瞞他。”肖洱輕聲說,“我只是,不能自己告訴他。”

程陽一愣:“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要是自己告訴他,會狠不下心,會給自己找各種辯解的理由。我擔心自己的詭辯,讓聶铠心軟。”肖洱低聲說,“可你不一樣,你一直看不慣我。把這個把柄給你,你帶着拯救聶铠的正義感和對我的厭惡,會把這件事直白、殘酷地攤在他面前。”

“那天……那天你是故意讓我聽到的?”

程陽不笨,馬上就反應過來。

“我在那之前,跟王雨寒通過氣。他答應幫我以後,我讓他把要來南京的消息告訴張雨茜。張雨茜、沈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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