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荷包上精致逼真的翠竹上掃了一眼,指甲不動聲色的一劃——感覺絲線抽絲,嘴角才微微上翹。

她老早就看這荷包不順眼了,世子身邊的東西都是她和寒泉準備的,這荷包來得莫名其妙。而且世子這幾年是去帶兵打仗,不是去紅袖添香,她就不信,那幫大老粗能繡出這般精巧的荷包。

更讓她惱火的是,世子一直帶着這個荷包,差不多都有半個月了,仍沒換掉。

棘心目光一沉,心氣越發不順了。

☆、32.發現小相

“世子。”棘心恭順地拿着荷包,臉上的表情微微拘謹,帶着試探,“這荷包刮絲了,婢子……”再給您換個新的。

後面半句話沒說完,蕭琰原本緊閉着雙眼,倏然睜開,像是一抹灼燙的流光落在身上,棘心下意識後退半步,身體僵硬得厲害,內心前所未有的緊張起來。

“出去。”蕭琰開口,語聲薄淡,出出鞘利刃。

棘心表情一怔,不知所措地看向蕭琰,一雙清澈的琉璃眸子浸着水光,小鹿一般迷茫,看得人由衷心軟。

可惜落在蕭琰眼中卻愈發的厭惡,他視線下移,落在她手上刮絲的荷包,心頭驀地升騰起一股火氣,聲音低沉,隐隐帶着危險:“出去。”随着話音落下,蕭琰指間的一滴水珠也跟着飛了過去,重重打在棘心手腕處。

一股鑽心劇痛襲來,棘心右臂一收,荷包下落。

寒泉動作快,兩步上前,将荷包接住,送到蕭琰面前,然後扯着棘心退下。

一路急扯着棘心,一直到卧房才松開她。

“你怎麽回事?”寒泉開口便是訓斥,毫不留情面,“你不知道世子很珍惜那只荷包麽,怎麽笨手笨手的。”

棘心左手扶着右手腕,痛得冷汗都流了下來,此刻,她不僅是手疼,心更冷。

她含恨擡頭,怒視寒泉:“在你眼中,難道我的手還不如一只荷包麽,何況我怎麽知道世子珍惜那只荷包,我又不是故意的。”

寒泉冷笑一聲,似乎是嘲諷,她沒說話,而是走到棘心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瞧了瞧。

倒是沒流血,不過骨頭肯定是傷了,她們做侍女的沒那麽精貴,請不得郎中。

寒泉打開抽屜,拿出一瓶藥油,往掌心倒了稍許,握住棘心的手腕,使勁推開淤青。

棘心痛得死咬下唇,一聲不吭。

“咬着。”寒泉将手帕遞到她嘴邊。

棘心心下感動,剛要開口,耳邊就聽到寒泉冷冰冰的聲音:“別把嘴巴咬壞了,若是被人看見,議論世子,你就不用在王府呆了。”

只覺一塊寒冰趴在心頭,棘心頓時心涼,臉上像是狠狠被人甩了一個耳光,火辣辣得疼。

便是這般羞愧,寒泉也不放過她,語氣嘲諷:“咱倆是自小服侍世子的,別跟我說你不了解世子,看不出世子對那只荷包的珍惜。你最近到底是怎麽回事?見天着往外派,神思不囑,心都野了。”

頓了頓,寒泉語聲嚴厲:“這幾日你就歇着吧,好好養傷,世子身邊暫時不用你。”

“憑什麽?”棘心怒了,兩人都是大丫頭,寒泉憑什麽命令她,不讓她去世子身邊侍候,還不如要了她的命。

寒泉根本不理會棘心的質問,直接開口:“劍心、劍意,看着棘心。”

“寒泉。”棘心怒極。

聞言,寒泉向外走的腳步停了下來,轉過身,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語氣冰寒:“再這麽沒規沒矩,我就請示王妃,把你送到莊子上配人。”

棘心難以置信地望着她,內心驚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睜睜地看着寒泉離去。

直到她身影遠去,棘心才仿佛突然回神般,快走幾步奔向門口。劍心和劍意突然出現擋在門口,低着頭,貌似恭敬,語氣卻冷漠如雪:“姐姐別讓我們為難啊。”

棘心壓抑着內心的憤怒,回手将門砰得一聲關上,轉身疾步奔到床上,小聲抽噎起來。

她和寒泉明面上都是大丫頭,但其實棘心自己心裏也明白,這院子裏的下人還是隐隐以寒泉為主。前些年,她試圖和寒泉交好,但寒泉态度不冷不熱的,而且為人滴水不漏,行事極為小心謹慎,她就是想挑錯都找不到。

不僅如此,偶然一次機會,她還發現,寒泉居然會拳腳功夫,自打這以後,她就不敢跟寒泉對着幹了。

哭了一會,棘心心情逐漸平複,開始檢讨自己,這次行事确實是她莽撞了,以至于出了錯。王妃還沒進門呢,她可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

不過,寒泉這次着實可恨,在下人面前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留,她還怎麽管教那些二三等丫頭。想到這,棘心恨恨捶了被子一下。

哼,別看你現在張狂,總有一天我要讓你跪在我腳底下哭。

寒泉從棘心處離開,就去了蕭琰處,蕭琰已經穿好衣服從淨房出來,此刻正躺在東次間的軟榻上,指間捏着荷包翻看。

“世子。”寒泉躬身,“棘心這幾次頻頻和長興伯家的下人接觸,不知道打些什麽主意,而且,她似乎有些神通,婢子派人跟了她好幾年,居然半點異常都沒發現。”

韓家?

蕭琰眸間閃過一抹厭惡,他雖是看不上韓家那位大娘子,但也由不得他們挑挑撿撿,這一番行事着實惡心,“你把韓語生惡疾之事,想辦法透漏給王妃。”

王妃近些日子盡忙乎他的腿傷,恐怕外頭的事無暇顧及。

寒泉應是,然後問起棘心的處置。

蕭琰眉心微蹙,神色間有幾分不耐煩,“小懲大誡吧,繼續找人看着她,先別輕舉妄動。”

寒泉點頭退下。

房間裏只剩下蕭琰一人,他捏着荷包,頗為無措不知道怎麽處理。

最開始時,他是生林珑的氣的,幾次想要把荷包毀掉,但卻都鬼使神差地留了下來。對此,他也有些納悶,不過是個破荷包,怎麽就成了一件為難事,不知道怎麽處理。

蕭琰不喜歡殘破的東西,這也許是上天給他的啓示,告訴他,荷包既然壞了就毀掉。

将荷包攥在掌心,右手成拳,幾次想要用力都舍不得。

算了。

他現在受着傷,蕭琰心想,已經沒有力氣運內力了,還是先留着吧。

“哼,算你命大!”盯着手心的荷包,蕭琰傲嬌地哼一聲。

雖說荷包僥幸留下一命,但蕭琰這心裏仍是不痛快,加上荷包表面刮了絲,蕭琰是越看越不爽。指腹在刮絲的地方摸了摸,結果……絲刮得更大了!

卧槽,世子大人,您不知道你手上有常年握兵器磨出的老繭麽。

蕭琰那叫一個心塞啊,心裏難受了不得了,正打算将荷包扔到一邊,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突然一道靈光在他腦海中閃現。

他想出一個好主意——

将荷包翻過來使用。

心動不如行動,蕭琰手指利落地将荷包翻了個,心裏還挺滿意,想不到小丫頭針線精湛,細密得連針腳都看不見。

咦——

這是什麽?暗藏玄機!

蕭琰發現荷包別有洞天,忙把剛剛翻過來荷包按平整,只見一副精致小相映入眼簾。

黑眸紅唇,精致的鵝蛋臉……蕭琰眸色暗沉下去,隐隐有妖藍翻滾。

死丫頭!

他突然握拳狠狠向床榻砸去,都隔着十萬八千裏了,她還有本事将他心湖攪亂。

真是能耐啊!

——

蕭琰離去後沒幾日,林珑就來了葵水,也許是幼時體弱的關系,她在月事上向來不準,兩三個月才來一次,後來精心調養,才慢慢正常。

不過,這幾日可能是跟蕭琰鬥智鬥勇,腦力消耗過大,導致精神不濟,這月事也跟着紊亂了,竟提前了三四天,還有點疼。

因為疼痛,林珑白着小臉稍顯沉默,連話都很少說。

她本就是清冷性子,不可能撒嬌或者抱怨,只一個人默默忍受。

然後,林母就誤會了。

回去跟林父抱怨,動嘴又動手,一頓組合拳下去,捶得林父呲牙咧嘴:“我說夫人啊,打人不打臉,我這還要見人呢。”

“哼。”林母瞪了他一眼,“女兒的親事還沒着落呢,你也是心大。”

想到女兒因為貴人離去而日漸萎靡,林母就心疼,她的女兒這麽好,就是王孫貴族也配得。都是林父不好,芝麻大點的小官,一點也不知道上進。

累得女兒身份低。

林父也很委屈好不好,他家這位夫人這幾年外表是年輕了不少,武力值也是猛蹿啊。以前的溫柔小意全變成蒲扇大掌,偏偏他對着那樣一張鮮妍的容貌,什麽脾氣也發不出。

也別怪林父膚淺,做人哪有不膚淺的,又不是聖人。人人都喜歡美麗可愛的鮮花,就沒見誰捧着狗屎聞來聞去的。

天性如此。

何況林父也是天經地義,自己的媳婦,他不包容讓誰包容。

林家男人疼林珑過了頭,都被她潛移默化中教得疼媳婦。

頭號腦殘粉長兄林烨謹也是如此,對長嫂楊慧那是捧在手裏怕吹走,含在嘴裏怕化了,那叫一個言聽計從。

也正是因為他疼媳婦,楊父心裏才舒坦,進而推薦林烨雲進了南都書院。

聽林母念叨小女兒的婚事,林父想起一件事:“今個在衙門裏,衛家老大跟我談了半天,話裏話外打聽咱倆珑兒的腿疾。”

“你怎麽回的?”林母緊張起來。

林父笑笑,“當然是說快好了,前些天,我還看見珑兒自己走路了呢,雖說只有兩步,但想必距離康複不遠。”

林母點點頭,很滿意,心剛放下來不知想到什麽,又是一提。

女人啊,對這方面都很敏感,“你說,衛家是不是想和咱家結親?”

“這……”林父遲疑起來。

這方面他比不上林母,這些年,林母已經把各家的适齡郎君都記在心裏,“衛家那個老二,叫衛理的,和咱家珑兒年紀正好。”

說到這,林母語氣一頓,想到一件事,“不對,衛家似乎正在和陳家議親,我恍惚聽陳大夫人提起過,衛二和陳三是青梅竹馬。”

林母皺眉:“衛家也真是不地道,這不是壞您和陳家的關系麽。”

“別瞎想。”林父安慰林母,“未必就是衛二,也許是衛家其他子侄。”

林母的心還是提着,扔下一句“我去問問珑兒。”就快步離去。

林珑正在給趙集寫信,就見林母風一樣闖進來。她不急不緩地将筆放下,另拿張紙蓋在信上,然後拉了林母手,柔聲詢問:“這般惶急,阿娘可是有急事?”

林母将衛家的事說了一遍,然後詢問林珑是否在陳家遇見過衛二。

她是知道自家女兒的容貌的,幼年時林母也見過父親和叔父的幾位絕色姨娘,下人都念叨着絕色,可在林母看來,她們在顏色上連林珑一分都及不上。

可見珑兒容顏絕美。

所以這些年,除了去陳家,林母很少讓林珑出門,出門都是帶面紗。

美成這般,他們林家家世又不顯,容易令人心生歹意。

聽了母親問話,林珑遲疑半晌,決定實話實說:“見過,正是因為此事,三娘子才和女兒生了嫌隙。”

林母恍然大悟,“我說三娘怎麽不來咱家了,原來如此。”說到這,她臉色有些不好,念叨了一句,“這衛二也不是好東西。”見異思遷,跟陳三多年的青梅竹馬情誼,居然說變心就變心。

不行,她得跟林父好好說道說道。

想到這,林母又旋風一樣飛了出去。

目睹這一切,丁香讪笑兩聲,開玩笑:“夫人身體越發好了。”

來去如風啊。

——

陳府,陳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一張小臉蒼白如雪,嘴唇龜裂。

碧雲心疼不已,在旁邊柔聲勸慰:“娘子,您吃點東西吧,何必為了一個不值得人這般自苦。”

陳淑啪嗒啪嗒掉下兩顆眼淚,心中委屈至極,語聲哽咽:“前……前些日子,不是好好得麽,舅母還送了我一只玉镯,拉着我的手說,會把我當親生女兒看待,怎麽……怎麽……”陳淑說不下去了。

碧雲揮手,将房中的丫頭都趕出去,趴在陳淑耳邊,小聲:“娘子,您說……會不會……”她頓了頓,語氣遲疑,“會不會是因為林娘子?”

這句話仿佛瞬間撥開籠在陳淑心頭的迷霧,她幾乎是立即确定:“那個賤人!”

目光落在梳妝臺上,鏡邊的雙蝶珠釵刺紅了她的眼,她突然抓過珠釵狠狠摔在地上。

見此,碧雲松了口氣,娘子心中這股煩悶,發洩出去總比憋在心裏好,有了林珑轉移注意力,想必娘子就不需要這般自苦。

“娘子。”碧雲換了個方式勸,“為了這對奸夫淫婦,您這般委屈自己不值得,就當是有眼無珠,看錯了人。”

“賤人,賤人,賤人!”陳淑心裏的火氣突突往外冒,手臂一揮,将梳妝臺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才稍稍松氣。

碧雲舒展眉眼,扶着陳淑坐到床邊:“娘子不需要生氣,衛二看上個瘸子是他瞎了眼,林珑也不過是撿您不要的,憑您的家世,品貌,一定會找個更好的。那個林珑不過就是仗着一張臉,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等她到人老珠黃,看她如何,狐媚子。”

陳淑沉默着,眼中有些陰郁,不過,卻不再落淚。

碧雲松了口氣,繼續:“娘子吃一塹長一智,那林珑裝得倒是清冷,心裏卻是蛇蠍心腸,行狐媚之事。說不得就在暗地裏笑話您,您可千萬不能消沉下去,讓那狐媚子看笑話。”

“把飯菜端來。”

碧雲喜形于色,激動得差點落淚,娘子終于肯吃東西了。

——

林府,林母剛走,林碩就端着一個匣子進門:“娘子,這是陳家送來的。”

“這是什麽?”丁香接過匣子,“哦,還挺沉,娘子,打開麽?”

林珑點頭。

丁香将匣子放到案幾上打開,好奇地往裏瞧,心裏想着許是三娘子送來的好東西,結果目光觸及到裏面的東西,差點沒驚叫出聲。

“娘子您看!”她将匣子捧到林珑面前。

裏面全是這些年林珑送給陳淑的東西,有精巧的桃花簪,有機關玩偶,還有一塊象征兩人友誼繡了珑字和淑字的娟帕,此時已經被剪成兩半。

“娘子。”看了那塊娟帕,丁香差點沒出哭來。

林碩倒是沒有丁香那般多愁善感,伸手在匣子裏面撥楞撥楞,小聲念叨:“怎麽不見那只雙蝶珠釵?”她老喜歡那支珠釵了。

聞言,林珑轉過視線,語聲淡淡:“興許是摔了吧。”

她語氣雖淡,卻帶着一抹清微的惆悵。

“丁香。”林珑開口,“去把那盒養顏膏拿來,給陳三送去,這幾日,她肯定沒少落淚,養顏膏消腫……”

“娘子!”丁香憤憤打斷,“您還管她幹什麽?”

“哼。”丁香心裏憤恨不平,“婢子算是看出來了,陳三娘子根本沒把娘子您當朋友,我早就覺得她不安好心,擺出一副憐惜心疼的嘴臉,從您這拿好東西卻毫不手軟。她把珠釵玩偶送回來,她怎麽不把那些您給她的養顏方子,強身健體功送回來,那些可都是無價之寶。”

“娘子,您就是太好性。”丁香想起前年女兒節上的事,“她從您這學了退暈繡,假惺惺說您腿不好,不讓你去,結果她就用您的退暈繡得了魁首。還有那些珠釵,機關玩偶,若不是您,她哪裏來這些好名聲,這些,她怎麽不送回來啊!”

丁香真是越說越氣,這些年她跟着林珑行醫,眼界開闊見多識廣,那些養顏養生方子,連雲州最有名的郎中都不知曉。這年頭,好東西都壟斷在世家手中,外頭百姓識字的都少,陳家也不過是小縣城的土地主而已。

她家娘子又美麗又聰慧,這些方子都是娘子自己想出來的,明明是無價之寶,卻都讓陳淑騙了去。

別以為她不知道陳家那些個脂粉鋪子是怎麽回事。

林珑沒想到丁香戾氣這麽重,微微詫異,柔聲解釋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三娘子親事波折到底是因我之故,将心比心而已。”

“您體諒她,她可不體諒您。”丁香心疼,她家娘子就是太好性,太心軟,才讓陳淑拿捏。

她敢肯定,如果這次兩人和好,娘子肯定又要賠出去好多東西。

這就是格局的不同了,在林珑看來,那些東西都是平常之物,可在丁香陳淑等看來,卻是無價之寶。

兩個丫頭都低着頭,不說話,顯然對陳淑十分不滿。

林珑倒是沒什麽太大感觸,陳淑陪她說話,讓她感受何為閨中密友。等價交換,她從自己這那些東西也屬平常。

不過,丁香說得也對。

她的冷清不在乎,在別人眼中就是心軟好欺。

既然她和陳淑相處不來,也就沒必要維系這段關系,有些事強求不得。

☆、33.陷害

七月初八是衛家老太太壽辰,林母接到了帖子,是衛老太太身邊有臉面的仆婦親自送來的。還說老太太年紀大了,脾胃不好,吃不下東西,想請林娘子壽辰當日過去瞧瞧。

事情辦得如此細心周全,還給足了林府臉面,林母想不去都找不到法子。

而且衛老太太的大兒子是雲州刺史,正是林父的上峰。

這事還真有些難辦。

林母對着林珑愁眉苦臉,唉聲嘆氣:“都怪娘,把你生得這麽好,被人惦記。”

林珑正在低頭思索衛老太太的性子,結果就聽見她娘來了這樣一句,饒是性子沉穩,也忍不住被口水嗆住。

她家娘親怎麽拐着彎的誇自己。

丁香和林碩也是憋着笑,肩膀顫抖得厲害。

林珑瞧了一眼,嘆氣,将二人打發出去,然後握着林母的手安撫:“娘,這件事您不用擔心,女兒思索着衛老太太的性子,此事是不成的。”

“怎麽說?”林母對于女兒有一種近乎腦殘的信服,有些難事,她連林父都信不過,只信林珑。

林珑柔聲細語,慢慢給給林母解釋這其中的門道:“成也美貌,敗也美貌,先別說前有淑娘之事,便是沒有,老太太見到我,也不會歡喜的。”

林珑生得實在太過美貌,這般美貌可不是平常人家養得起的。她觀衛老太太行事,是個睿智的,心中有成算。

如此之人,是不會看着她進門的。

沒點底蘊的人家,哪裏敢收夜明珠。

衛家在雲州算是大戶,但比之京師勳貴,楊李大族,不過是微末小族罷了。

而且林珑也不是自負,前世她就是一等一的美人,今生的容貌居然比着前世還要盛一些。

安撫住了林母,林珑一個人在院中鍛煉雙腿,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擺,從輪椅上站起,邁了一步。

很穩。

又邁了兩步,還是很穩。

……

她這是能走路了麽?

林珑飛快轉轉腦袋,院子裏空無一人,大門緊閉。

真是天賜良機。

如是想着,林珑提起裙擺就蹦了起來,在院子裏撒歡地蹦,誰料蹦了兩下,腿一軟,瞬間撲地。

她雙腿剛剛恢複知覺,還有些僵硬,如此就摔了個狗□□。

好丢臉!

林珑簡直都不敢擡頭了,她可是清冷大氣高貴霸氣的重生加穿越女啊,怎麽能做出這種丢臉之事呢。

趁着沒人,她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回到輪椅端坐着,當作什麽也沒有發生。

——

陳府,陳淑正在細細打扮。

碧雲一邊給她遞珠花,一邊遲疑道:“娘子真的要去麽?夫人都說過……”

陳淑擡手制止碧雲的話,表情有點詭異,“過幾日就是外祖母的壽辰,外祖母一向最疼我,我豈能不去。”

碧雲沉默下來。

“何況……”陳淑輕笑兩聲,“何況我這次過去也是為了成全珑娘啊,她不是喜歡攀高枝麽,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怎麽說也要幫幫她啊。”

碧雲神色一凜,想到那位在南邊闖了禍來衛家避風頭的羅九郎,心中隐隐有了猜測。

羅家是南淮望族,傳承數百年,羅家子弟俱是謙遜有禮,鐘靈毓秀,偏偏出了羅九郎這個怪胎,吃喝嫖賭無一不精。因着是幼子,當家夫人疼寵,行事越發無所顧忌。

這不,惹下禍事,被羅家急匆匆送到衛家暫避。

知道陳淑的打算,碧雲還是覺得便宜了林珑,不忿道:“那羅家門第可是高呢。”

“高?”陳淑冷笑,“傻丫頭,高才好呢,這樣珑娘只能被搶去做妾了。”

“娘子聰慧。”碧雲實誠贊美。

主仆二人相視而笑。

陳淑将珠花插在發間,眸間閃過一絲陰狠,林珑啊林珑,你也別怪我心狠,誰讓你先不仁不義呢。

這口氣不出,她如鲠在喉。

☆、34.名聲

林珑這幾日有點小飛揚。

她的腿好了,腿好了,腿好了,好想唱歌怎麽破。

雖然她一貫是清冷的性子,但是今生沒有那麽多壓力,不用強迫自己去學這學那,又有父母兄長寵愛,而她也一向心胸開闊疏朗。

慢慢地就恢複了少女的活力,有點小俏皮。

不得不說,心理是很容易受生理影響的,她現在是15歲的身體,也做不來那50歲的老妪心。

算上這一世,她總過活了三輩子,前兩回次次短命,都是25歲殒命,誰知道今生如何呢。即便活到長壽,人生也依然短暫,所以她要快快活活的。

心情飛揚,她居然還親自動手給衛老太太做了件小禮物。

丁香勾着腦袋瞧,問了句:“娘子,您刺繡那麽好,怎麽不給老太太繡條抹額?”雕刻老壽星太傷手了。

“是啊。”林碩做應聲蟲。

她這幾年長得越發大了,吃得也多,一個人能吃五個壯漢的飯量。若不是家裏條件轉好,估計都養不起她。

三個人同齡,林珑是細條身材,丁香也差不多,正是少女拔節時候。林碩就吓人了,林珑瞧着,估計得有一米八,過兩年還能竄上一竄。

林珑已經不敢想,這又高又壯的丫頭,她去哪尋合适的人家啊。對了,還得家境殷實,否則供不起這大飯量。

這丫頭性子有些憨,不過被林珑□□得伶俐許多,面憨心靈,心思細膩,是個确确實實的金剛芭比。

兩個丫頭對比,林碩是女大王,丁香就是小狐貍了。百伶百俐的模樣,生得極好,眼角還帶着三分媚意,又有林珑的養生養顏方子,活脫脫一位小美人。

為什麽不送抹額,當然是怕跟陳淑撞上。

林珑跟陳淑來往多年,覺得小丫頭性子還好,只是有些争強好勝,耳根子稍軟。她一向不計較這些,也不覺得刺繡方子等不能送人。

所以兩人相處還算融洽,發生衛理之事,誰也不想的,只盼望着她自己能想通。

一晃,七月初八就到了。

林珑換上一件桃紅襦裙,不施粉黛,只額間貼着花钿,看起來既喜氣又清麗脫俗。

丁香圍着她看,雙眼冒星星:“娘子太好看了,嘻嘻,這次驚豔亮相,一定将其他小娘子襯成渣渣。”她對陳淑踩着林珑獲得名聲,不忿許久了。

鬧翻了也好,省得從娘子這拿東拿西。

林家出門沒那麽講究,就一輛馬車,林父在前頭騎馬,林碩在後頭推着輪椅。

林珑雙腿雖然有了知覺,但卻不靈活,僵硬得很,需要一段時間的鍛煉才能行走自如。

馬車悠悠,很快到衛府門口。

因為要給衛老太太診脈,所以林家人過來的早一些,其他人客人還沒上門,只有一些下人仆婦迎在門口。

林母一下馬車,就有老嬷嬷迎上來,笑容滿臉:“夫人可算來了,我家老太太正念着呢。”

這老嬷嬷正是前幾日到府上送信之人,衛老太太的心腹楊嬷嬷。

林母受寵若驚,“嬷嬷怎麽不在屋裏陪着老太太,哪裏要您親自過來。”老太太的心腹嬷嬷在衛府也是有臉面的,哪怕來的是貴客,也頂多在二門處迎一迎。

如今都迎到大門外了,也難怪林母吃驚。

“這是小女珑娘。”林母側過身介紹林珑。

林珑剛被林碩抱下馬車,衣衫微微淩亂卻難掩豐姿,一張鵝蛋臉入三月桃花,暗香襲襲,占盡風流。

楊嬷嬷跟在衛老太太身邊幾十年,也算是見多識廣,心性堅定之人。可在看見林珑的一剎那,仍是呆怔失神。

這……這小娘子也太美了些。

楊嬷嬷慌忙捂住胸口,只覺一顆心差點沒跳出來。

“楊嬷嬷?”見楊嬷嬷後退幾步,面色轉白,林母擔憂地上前兩步,扶住她手臂,“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謝謝夫人。”楊嬷嬷連忙擺手,不敢再看林珑,急慌慌将幾人引到後院正堂處。

一路上,無論是丫鬟婆子全都呆愣住,盯着林珑直勾勾地瞅。

丁香得意地低下頭,不想眼中的笑意太明顯,腦海中卻浮現陌上桑中的名句:

“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須。少年見羅敷,脫帽着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她家娘子一定比羅敷還要好看。

入了內室,零星幾位人家在,林母帶着林珑先去給衛老太太見禮。

“過來我看看。”在看見林珑的一瞬間,衛老太太瞳孔驀地一縮,異常轉瞬而逝,笑眯眯地招呼林珑上前。

“老太太。”林珑彎身。

“不用多禮,過來我看看,這丫頭生得可真好。”衛老太太笑得慈眉善目。

她身旁兩側坐着兩位少女,一個是陳淑,目光與林珑相觸,笑容越發甜膩;另外一邊是個圓臉少女,形容尚小,黝黑大眼滴溜溜,不錯眼地盯着林珑看。

好半天才緩過神,嘆息着捂住胸口:“這位姐姐是神妃仙子麽?”說着轉向衛老太太,“祖母,你快掐我一下,我一定是在做夢。”

少女活潑可愛的話語一出,頓時打破因為林珑美貌而使衆人屏息的魔咒。

衆人都笑了起來。

“你這丫頭。”衛老太太好笑地摸摸少女的腦袋,介紹林珑,“這是你林家姐姐。”

說完看向林母和林珑,介紹少女,“這是大郎家的小幺,調皮搗蛋,你們喚她英娘便是。”

英娘是個自來熟的性子,主動抱起林珑的胳膊,笑盈盈:“我要跟漂亮姐姐坐在一塊。”

衛老太太搖頭失笑,并沒有多說。

衛理鬧着絕食,非林珑不可,而林珑又是陳淑的朋友。最開始,衛老太太是不喜林珑的,覺得這丫頭心機太深,居然踩陳淑上位。

這人心啊,都是偏的,衛理和陳淑,衛老太太偏向衛理;但林珑和陳淑,她肯定是偏向陳淑,沒見到林珑之前,衛老太太已經将她想成心機小人了。

對衛理也是寒心失望的。

本來是想借着這次壽宴相看一下林珑,若是性子不好就打壓打壓,但這一見面,衛老太太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這丫頭生成這般模樣,難怪衛理鬧着要絕食。

如此看來兩方都沒有過錯,只恨造化弄人,不過生成這般,她們衛家廟小,可供不下。

英娘纏着林珑坐到一邊,杏眼微彎煞是可人:“林姐姐,我聽說你那有養顏方子?”說話間雙目晶亮。

她早就羨慕陳淑那一身光潔細膩的皮膚了,可惜她這人忒小氣,只拿胭脂鋪裏的東西哄她,真正的好東西半點不露。

讓她牽線搭橋介紹林姐姐,她也不同意,說什麽林姐姐不良于行性子古怪,不喜與人親近。

哼,好東西都讓她霸着了。

如今可好了,她悄悄聽母親議論,說要給二哥聘林姐姐,這樣她就成了林姐姐的小姑子,有什麽好東西都是她的。

林珑掃了上首陳淑一眼,發現她一直暗中觀察自己和英娘相處,臉色冰寒。

也許是聽到英娘提到方子一事,臉色微變,突然轉頭抱着衛老太太撒嬌:“外祖母,您不是想要珑娘為您診脈麽,她醫術可厲害呢,上次在府中花園和二表兄相遇,還突然站了起來。”

話音剛落,衆人臉色俱是一變。

這話說得可有意思了,林珑患有腿疾,在整個祁縣都不是稀罕事,怎麽突然就好了?

還不早不晚,偏偏遇見二表兄時站起。

屋內衆人都是人精,而且來得這般早,顯見是和衛家親厚,內裏詳情也知道一點,心下一琢磨就明白怎麽回事。

片刻間,衆人看林珑的眼色就不對了。

生得這般好顏色,性子還狐媚,連自己閨中密友都坑,可見心性壞到何種程度。

沒有這麽颠倒黑白的。丁香差點被氣炸了肺,剛要開口解釋,手上一沉,一只白玉般的小手覆在上面,還安撫地拍了拍。

娘子?

為何不讓她解釋?丁香正疑惑不解間,室內就傳來一道清泠的聲音,“好好的花園子,怎麽會有外男進來?珑娘驚吓之際站起也是情有可原了。”

說話之人是李家的七娘子。林珑曾為她醫治過面上紅疹,平日裏偶有來往。

聽聞這話,丁香笑了笑,“那日衛二郎君是不知道花園有人,我家娘子和淑娘子也是興之所至,突然決定去看海棠,不過李娘子說得對,我家娘子還真是被吓到了,回去後還做了兩晚噩夢呢。不過因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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