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挖坑

歡歡喜喜搬了新院子,使着新家具,看着滿院子花花草草的郝姨娘,一臉滿足。舒服的坐在院子裏,“這日子過的才有意思嘛,以後天高皇帝遠,想說什麽,玩什麽,也不用怕人盯着了。”

“就是,再不用看到那位扮柔弱扮可憐扮深明大義,奴婢都替她辛苦。”小環得意的晃着腦袋,發髻上插着一支明晃晃的金步搖。

這些話一字不拉的傳回賈敏的耳朵裏,她極辛苦才忍住笑。心道,天高皇帝遠,你倒是有先見之明,好好在你的新院子裏過着沒有皇帝的好日子吧。

後院裏墨香只肯住到西廂,說周姨娘來的早,理該由她住正房。最後還是賈敏發了話,她才搬了。反觀郝姨娘,當仁不讓的搬到正房,歡天喜地的置了席面,小院門一關,俨然一方霸主。

短時間裏,還有些糊塗的以為郝姨娘得寵,沒看到就連夫人都讓她三分,上趕子去巴結。郝姨娘被人一捧,骨頭都輕了三分,越發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

黛玉在一邊看着,默默送她一句話,閣下何不乘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還有哪些上趕子巴結的,不知道蘇子冷着臉,都拿小黑本給記下來了,就等着秋後算帳呢。

墨香在外頭學了一身技藝,就連睡着了,也要擺出最曼妙的姿态,伺候人的功夫也不是其他幾個姨娘能比的。之前和郝姨娘擠在一個院子裏,頗受了她幾回嘲諷,林如海再來便有些放不開。

她倒從不在林如海這裏說什麽拈酸呷醋的話,只是院子一分,她便在床第之間放開手腳,還在閑暇時排起歌舞小曲,只等林如海來了,好盡心服侍。

這樣一對比,林如海心裏明鏡似的,握了她蔥段似的玉指,“這兩年讓我們墨香受委屈了。”

“老爺何出此言,夫人對墨香照顧有加,又有老爺憐愛,妾身活到現在也就這兩年過的最為快活。”只字不提郝姨娘。

墨香越懂事知禮,就襯的郝姨娘越霸道無禮。她花樣百出的手段,又豈是郝姨娘能比的。林如海食髓知味,越發愛來墨香這裏留宿。另一頭小院裏的郝姨娘,早被他丢到了腦後。

郝姨娘等不來老爺,這才發現不對。想說上了夫人的當,可院子是她自己開口要的。說夫人善妒,可老爺也沒少上墨香那兒。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黛玉就當是看一場戲,心裏微微有了一點明白,所謂宅鬥,正室只要站在幹岸上,創造條件讓他們自己去鬥就好。賈敏從頭到尾只做了兩件事,第一件就是将他們放到一個院子裏,第二件就是将他們分開到兩個院子裏。

誰敢說夫人一碗水沒有端平,就是當事人自己也不敢這麽說。結果符合賈敏的預期,還讓人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才是正室範兒。

“小姐,歇一歇再寫吧。”沉香看小姐懸着腕子練字,都替她累的慌。

“不,寫完了再歇。”黛玉額頭冒出一排細汗,卻不理會。她知道自己沒有藝術細胞,對詩詞歌賦也沒什麽興趣,那至少,要練出一筆好字。

Advertisement

她練完的字往往只挑一張最醜的拿去給先生交差,沉香忍不住問她,“明明有更好的,小姐為什麽不挑最好的拿去。”

黛玉擡頭,眉頭微蹙,“沉香姐姐若是閑的無事,倒不如找時間去看看桂枝。”

沉香收拾書貼的手一抖,斂聲屏氣道:“是。”

黛玉上午聽課,下午小憩一會兒開始練字讀書。讀完便去上房拉着景玉到院子裏蹦一蹦跳一跳,晚上吃了飯,把當天所學的背一遍給賈敏聽,作息十分規律。

讀完書的黛玉便去了上房,不一會兒,院子裏就傳來了姐弟兩人的笑聲。景玉已經很會踢鍵子了,小丫頭在邊上數着數,幫他拍着巴掌叫好,都讓景玉越發覺得運動是件讓人快樂的事。

運動和宅都是一種習慣,一旦習慣便很難改變。黛玉就是要讓景玉習慣運動,增強自身的體質固本培元才是從源頭抵禦疾病的辦法。更何況,她也有了機會跟着鍛煉身體,至少這一世,她沒有如同林妹妹一樣,從會吃飯開始就會吃藥。

立在院子一角的沉香差點垂了淚,拉了王嬷嬷問計,“您說小姐讓我去看桂枝是個什麽意思。”

“桂枝嫁了也有半年吧,既然讓你去,你就去吧,快去快回。”王嬷嬷說了等于什麽也沒說。

沉香真個去了一趟,回來半天都沒有聲息。王嬷嬷趁着小姐睡了,拉她到屋外低聲問道:“叽叽喳喳的喜鵲成了鋸了嘴的葫蘆,你這是轉性了。”

“再不轉性,怕就要落得個跟桂枝一樣的下場了。”沉香哭喪了臉,她去的時候,桂枝正在挑水,挑滿一缸水還有全家老小的衣裳等着她來洗。衣裳還沒洗好,又要張羅着做一家人的飯菜。

明明還在碧玉年華,卻一臉死氣沉沉,已經被生活壓榨的沒有了一絲光華。兩年前還和她一樣當着小姐的大丫鬟,吃穿用度皆是上好的,洗腳水都有小丫頭伺候着。可是如今再看,桂枝就象是掉到了爛泥地裏,早就被苦水汁泡透了芯。還不是她被小姐厭棄,不然誰敢如此磋磨她。

“你早該知道小姐的脾性,哪怕年紀再小,她的主意也不容別人駁斥。我們是當下人的,要懂得什麽時候該勸,什麽時候該乖乖閉嘴聽話。小姐素來喜歡你的爽利勁,但倘若爽利變成了多嘴多舌不知進退。你該知道這府裏有多少人,等着頂你下來。”

“多謝嬷嬷提醒。”沉香臉色越發沉了,想到桂枝的樣子,便全身發抖,她絕對不要變成第二個桂枝,絕不。

第二天一早,黛玉去上房請過安用過飯,便回來取了書袋去竹聲小館上課。賈雨村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女學生,講完課便開始一問一答。這是黛玉要求的,說是想從先生這裏了解各地風俗人情。

“父親曾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先生是否也曾游歷過許多地方,每個地方的人都長的一樣嗎?母親說,這世上還有長着黃頭發的人呢。”黛玉仰着小臉,笑嘻嘻的給他挖坑。

“黃頭發的是西洋人,他們乘着海船從極遠的西方過來。至于說游歷嘛,是曾到過幾個地方,有一處風俗倒是有趣的很,當地山多,人都長的黑瘦矮小,喜食酸辣……”

黛玉做出十分感興趣的模樣,又問了許多當地風俗。當晚林如海下了衙回來,黛玉便問他,“爹爹,先生好厲害,他去過好多好多地方,有個地方的人……”

喋喋不休的說了許多,林如海也只是含笑聽着,并不曾言語。最後一拐彎,黛玉模仿賈雨村的口氣,“當地民風彪悍不服教化,就是有了沖突也不來衙門報案,自個開了私堂處理,往往一族之長竟比當地知州還要有威望。”

“知州,應該是知縣吧。”林如海笑着糾正。

黛玉搖頭,小臉板正道:“就是知州。”

黛玉光憑林如海的外表,并不能看出什麽來。只當他沒有發現異樣,心裏頭不由沮喪。心想到底怎麽做,才能讓林如海去調查他之前的經歷呢。

“時飛兄曾任過當地知縣,後升任知州,不過知州這個官職從幾年前開始,已經沒有了。他大概就是當時調任回京,于是一直沒有候到好的機會。”林如海笑着對賈敏解釋。

卻讓黛玉驚着了,感情林如海知道他的經歷啊,自己這番惺惺作态倒成了自作多情了。

“先生說當地的銀飾式樣特別多。”黛玉說完眼巴巴看着林如海。

“這有何難,我去打聽打聽,有誰從那邊回來述職,給我們黛玉帶上幾套就是了。”林如海摸着腰着的平安如意絡子,這是女兒做好的第一件女工,頭一份就是他的。他表面沒說什麽,心裏樂的什麽似的,天天都要挂着。

“謝謝爹爹。”黛玉抱住林如海的胳膊,笑的眼兒都眯了起來。

“等明年,景玉也要開始進學了。”林如海看看兒子,比起小時候結實了許多,正剝開一個指頭大的棗棕扔到嘴裏。

黛玉看了故意問他,“這是什麽?”

“棗棕。”景玉一咧嘴,姐姐又想考他,這回可沒難到他,說完還很得意的笑了。

“是,早中。”賈敏聽了直笑,滿屋子的丫鬟婆子俱都笑了。

黛玉更是笑的東倒西歪,只有景玉剝了一桌的棕葉,還在抱怨,“做的這般小作甚,一口一個,剝起來忒煩人。”壓根不知道一屋子裏在樂什麽。

就連林如海也笑了,他也奇怪了,一對聰明靈巧之人,怎麽就生了這麽個楞頭小子呢。景玉這才回過神,覺得似乎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拿起一只剝開的棕子往姐姐嘴裏塞。

黛玉左躲右躲躲不掉,不得已一口吞掉棕子,景玉這才得逞般的笑了起來,“姐姐也吃,景玉不是大肚漢。”說完還拍拍自己的肚子,證明沒有鼓起來。

原來,他以為大家又在笑話他是大肚漢呢,誰料到說完這句,大家笑的更厲害了。景玉撓撓耳朵,被笑得傻了,幹脆使出絕招,雙手捂住臉,一頭紮進賈敏的懷裏,死活不出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