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皇帝從芳美人那裏離開後, 一路上都是陰沉着臉。王盡安看着他這模樣也是不敢說話, 踏着小碎步緊緊的跟在皇帝身側。

皇帝走過幾道門, 回到乾清殿後沉着臉便問道:“林錦文人呢?”

王盡安忙把元宵喊了過來, 他不在乾清殿時, 都是元宵在的。

元宵到了後,王盡安一副訓斥他的模樣道:“元宵,林副統領何在?皇上找他呢。”

元宵也是聰明的,要不然也不會站在這乾清殿, 他看到皇帝這模樣就知道他心情不好。皇帝心情不好,就意味着要發脾氣, 他也不想平白無故受氣,忙道:“回皇上,剛才二皇子入宮了,林副統領陪着他去了後宮齊妃娘娘那裏。奴才這就去把人尋回來。”

元宵這話雖然是這麽說了, 不過并沒有起身, 而是跪在地上等着皇帝下一步的吩咐。

皇帝聽罷這話臉色勉強好了那麽半分,他心裏清楚元宵的意思。這周安特別喜歡林錦文, 每日入宮都要來這乾清殿一趟, 他多餘的言語不會說, 就站在殿門口,眼巴巴的望着裏面。

皇帝這些日子見周安的次數要比去年多了好幾次, 但皇帝并不十分開心。因為他知道周安來乾清殿不是來看他的, 而是來找林錦文的。

最讓皇帝不樂意的是林錦文每次見了周安臉上神色都不算高興,周安很少和誰這麽親近的。

皇帝因此每次都吩咐林錦文多陪陪周安, 每次林錦文嘴上都說的好聽,眼睛深處都有些不耐煩,然後每次都很敷衍的把人送到地方就溜回來了。

當然,這也從側面說明了,林錦文是個表裏如一的人。即便是這麽想,皇帝心裏還是不舒服,覺得林錦文對周安太過不放在心上。

此時聽了元宵這話,皇帝冷着聲音道:“林錦文走了多久?”

元宵沒想到皇帝會這麽發問,心裏愣了下,面上卻反應極快,他道:“回皇上,算算有半個時辰了。”

皇帝沒想到會有這麽長時間,他詫異的挑起了眉梢道:“竟然有這麽久?”

元宵忙道:“奴才不敢欺瞞皇上。”

皇帝意興闌珊道:“把人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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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從地上爬起來便匆匆離開了。

“這是改性子了?”元宵走後,皇帝随口說了句。

王盡安瞅了瞅他的神色,圓敦敦的身體朝前湊了兩分,笑道:“林副統領自打在皇上跟前伺候一直得皇上喜歡,這些日子皇上沒怎麽顧得上他,想來林副統領閑着沒事就同二皇子一處玩耍去了。”

王盡安這話看似說的平常,裏面暗含的意思卻是非常。他這完全就是在說,林錦文最近不受寵,所以現在和二皇子開始培養感情,曲線救國來了。

畢竟這幾個皇子中,就二皇子心思單純,又深得皇帝憐惜。林錦文和周安關系好,那比什麽都強。

皇帝又不傻,自然明白王盡安這話裏的意思,他眉間陰郁又多了一分,徐徐挑眉道:“他有這個腦子?”

在皇帝眼裏,林錦文就是腦袋一根筋,眼中只有一條線的人。要是他心裏能想這些,那他在皇帝眼中的形象可就大不一樣了。

王盡安看着皇帝懷疑的神色慢聲說道:“皇上,這宮裏宮外誰不希望得到皇上你的寵信。這宮裏淑妃娘娘這些日子不也想開了嗎?”

淑妃是後宮最能被人利用的妃嫔,這些年若不是皇帝護着她,她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皇帝聽了王盡安的話,加上剛剛聽到的流言,他的雙眸不由微微眯了一分。

懷疑這種子一旦在皇帝心中種下,沒有及時被拔出的話,皇帝心裏就會越來越容易多想,越來越懷疑些什麽。

林錦文跟着元宵回乾清殿時,已是兩刻鐘過去了。

林錦文給皇帝請安時,皇帝就那麽陰陰的看着他。林錦文直覺不好,狹長的雙眸來回轉悠着,一看就是心虛的表現。

皇帝沉着氣道:“錦文你在忙什麽呢,這麽久才來見朕。”

林錦文抿了抿嘴小聲道:“皇上,卑職在陪二皇子玩呢。”

“你陪周安?你有這耐心?”皇帝想也不想的就戳破了他的謊言,他道:“你今天為什麽會陪周安玩,你實話實說,朕便不會怪罪于你。”

“啊?”林錦文一臉懵,他動了動唇到底沒說出個所以然。

皇帝望向元宵冷聲道:“你說,林副統領和二皇子在做什麽?你在哪裏把人找到的。”皇帝想,林錦文如果真想哄周安,肯定不會在齊妃宮裏的。

周安是呆傻了些,齊妃可不是,他有點小聰明也不會在齊妃眼皮子底下耍出來。

元宵神色一繃,道:“回皇上,林副統領和二皇子在冷宮處鬥……鬥蟲。”

“鬥蟲?”皇帝有些郁悶,他聽過鬥雞還真沒聽過鬥蟲的。

林錦文忙道:“皇上,這是二皇子非拉着卑職鬥的,不信你問問二皇子身邊的小碗就知道了。”

“你不過是陪二皇子鬥個蟲而已,你慌什麽?”皇帝疑惑的看着林錦文問道。

林錦文當即抿緊嘴不吭聲了。

皇帝又望向元宵,元宵正準備說什麽,門外傳來內侍的禀告,說是三皇子求見。

皇帝皺了下眉道:“周祥?他怎麽來了,讓他進來。”

林錦文多日不見周祥,只覺得他人又胖了一圈,人還是風風火火的。林錦文總覺得給他個風火輪踩,他能飛上天不下來。

周祥神色有些得意,他給皇帝請安後,道:“父皇,兒臣今日要狀告林副統領在宮中聚衆賭博,還行騙。”

“什麽?”皇帝覺得自己耳朵似乎出了問題,他望着周祥道:“你再說一遍。”

林錦文的臉色變了一番,周祥冷哼一聲道:“是這樣的父皇,兒臣今日偶然看到二哥和林副統領在冷宮牆角邊榕樹下玩,身邊還聚集了一幫冷宮的宮女太監……”

周安喜歡和樹說話,這在宮裏不是什麽秘密。

今天周安前來尋林錦文,皇帝沒在,林錦文就準備和往常一樣把他送到齊妃那裏。結果周安不知抽什麽風,非不去齊妃那裏,而是把他帶到了冷宮牆角邊的那顆百年榕樹下。

周安從懷裏拿出一個盒子,裏面放着兩個小蟲。

然後把蟲放在地上,他和小碗一人拿一個小棍各自指揮它們打架。

林錦文這麽大的人了,自然覺得沒意思,他想把周安趕快送到齊妃那裏完事。周安不動,他沒辦法也蹲了下去。

不多時他身邊蹲了不少人,有太監和宮女,也有侍衛。

沒辦法這冷宮四周都比較偏僻,以前還有個獸房,現在獸房也沒了。這裏陰氣森森的,沒什麽娛樂不說也沒什麽人。

衆人閑的慌,每當周安和小碗來這裏,他們就當個觀衆。

周安和小碗用樹杈子指揮着小蟲來回打架,兩人玩的很是興致勃勃,其他人在一旁呼喊加油。尤其是小碗,被人圍着都忘了周安的身份了。

林錦文一旁看的只覺得沒趣,誰知道周安在自己的蟲輸了後,從兜裏掏出塊銀子給了小碗。

周安做這些時,眼睛亮晶晶的,很是純淨,小碗興高采烈的把銀子接了過去放在了兜裏。

林錦文卻一下子找到玩這個精髓,他把小碗擠開,自己主動上前要求和周安玩。

小碗被林錦文推開後,臉色又青又紅的。他習慣了和周安玩這些,從周安手裏騙好東西,剛才加上人衆多一時激動忘了林錦文也在了。

現在算是被人捏住了明晃晃的把柄,便只好讓位。

林錦文便和周安玩了起來,周安心思純淨只顧着只的蟲,被林錦文暗中戳了幾下也當做沒看到。玩了兩圈林錦文覺得光贏周安的銀子不夠,又強烈要求其他人跟風買誰輸誰贏。

直到元宵找到他們時,林錦文已經贏下不少銀子了。

“最關鍵的是,林副統領還強買強賣,明明是他輸了,還愣是強迫二哥說自己輸了。別人不壓銀子,他還不樂意。父皇,這事你一定要為二哥做主。”周祥最後總結了這麽一句。

周祥說完這些,乾清殿陷入了極為沉默之境。皇帝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瞅向林錦文,然後的目光慢慢的一點一點的移向周祥道:“這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周祥愣了下尴尬一笑道:“父皇這……兒臣就是無意中看到一個被林副統領欺負的宮人在哭,他那銀子是剛發下來的月利,準備拿回家給母親看病用的,結果就被林副統領給搶走了。兒臣氣不過,又深覺得皇宮之內不能助長這股歪風,特來向父皇禀明詳情,求父皇為他們做主的。父皇你若不信,可以找那些人問詢問詢,兒臣可不敢欺瞞父皇。”

皇帝冷哼一聲,道:“你倒是好心,事情也知道的夠清楚明白的。”

周祥閉嘴不言,他這不是厭惡林錦文嗎。得到消息知道他和周安去了冷宮那偏僻之地,就立刻派人跟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一看到當時那場景,他可不就跑過來告狀來了。

皇帝看周祥不吭聲了,又把目光放到林錦文身上,林錦文整個人縮在那裏,臉上明明白白的寫着幾個字,你看不見我。

皇帝都被他這表情都給氣笑了,突然想到自己剛才聽了王盡安的話,就林錦文這腦子這手段,一個呆傻之人的銀子都敢騙。

還借周安的東風呢,他是個願意借東風的人嗎?東風送到他跟前,他都不會用,只會戲弄東風。王盡安和他還真是高看林錦文了。

雖然林錦文這心虛的表情就讓皇帝認定周祥的話不假了,皇帝還是把小碗給叫過來問清楚情況,小碗來時周安也跟來了。

皇帝看了周安一眼,心裏又氣又惱,他從小碗嘴裏又把那群聚衆的人都喊了過來。

這些人有生之年都想過見到皇帝一飛沖天,但今天見到了,恨不得這輩子都不願意見到。其中小碗心中這想法最為強烈。

所以在皇帝一問他話時,他也沒敢隐瞞,就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了。

小碗的确騙了周安一些銀子,不過數額不算大,貴重的物品到底沒敢碰過。而且在第一次和周安玩這游戲時,他就禀告過齊妃。

齊妃當時的意思是只要他能哄得周安高興,銀子的事他可以看着辦。

不得不說小碗也的确有點聰明,他和周安鬥蟲,十次九次贏,讓周安一次。九次之中撈五次六次銀子,剩餘三、四次還會把銀子還給周安的。

當然,別人跟風賭注下他贏下的銀子卻是不會歸還的。

小碗自然隐瞞了這些,把齊妃知道自己這是在周安高興這件事說的清楚明白。加上小碗求饒時,周安在一旁嘟着臉,護着他說要玩之類,皇帝看到這一幕,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最終看在周安的面子上,放過了小碗,只警告他日後再敢欺瞞周安,會扒了他的皮。

小碗吓得面色如土,縮在周安腿邊不敢吭聲了。

皇帝處置了小碗,本來想處置其他人的。那群人跟個受驚的鹌鹑似的都縮着頭,滿臉驚恐害怕。皇帝還未吭聲,一眼過去望見了鹌鹑頭頭林錦文,心裏最想懲罰的還是他。

于是皇帝便道:“其餘人都拉出去杖刑三十,以後若是再犯,朕決不輕饒。”

一群人沒想到還有活命的機會,都是滿臉高興的向皇帝磕頭謝恩。

等人被拉下去後,皇帝沉着臉盯着林錦文。

林錦文小心翼翼的擡頭看了皇帝一眼,正好和皇帝對視上了,他慌忙又垂下頭,一副不敢言的模樣。

皇帝鼻子裏的氣息濃了兩分,他道:“你們都退下吧,朕和錦文單獨說說話。”

殿內的之人包括服侍的宮人聽了這話都退下了,唯有周安站在那裏,還想拉着林錦文一起離開。

小碗現在是一點都不想和林錦文扯上關系,便好生哄勸着周安離開了。

小碗是周安最熟悉的一個人,很多時候小碗說的話比皇帝還管用,這也是皇帝對小碗網開一面的緣由。

不過皇帝到底是對小碗有了意見,事情傳到齊妃耳中後,齊妃便在周安身邊又多放了幾個人。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此時皇帝最有意見的是林錦文,空蕩蕩的大殿中,皇帝就那麽打量着他。這目光把看的林錦文渾身不舒服,跟有無數只螞蟻在身上爬似的。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扭扭身體,把那股麻癢給扭走。

許久後皇帝開口說話了,他道:“周安的銀子你都好意思騙?朕是讓你去陪周安的,你倒好,是周安賠你吧,賠錢的賠。”

林錦文聽了這話深覺得是污蔑,他脖子耿了下小聲道:“皇上,卑職那也不是騙,卑職都是贏來的。”

“你還好意思說出來,朕都替你丢臉。你說,朕什麽好東西沒賞賜過你,你缺那點銀子嗎?”皇帝抽着嘴角道。

林錦文抿着嘴道:“皇上,這贏來的和缺不缺沒關系,贏來的不就是卑職的嗎?”

皇帝懶得和他在這件事上瞎扯皮,便道:“一會兒去領十大板,朕幫你改了這毛病。”

林錦文急了,直起身子道:“皇上……”

“要不然二十。”皇帝斜了他一眼,這一眼很是沉重,把林錦文直起來的背又給壓下去了。

皇帝看他終于老實下來了,哼了聲道:“以後還敢嗎?”

林錦文巴巴挨訓道:“不敢了,皇上。”

皇帝看着他,深深吐了口氣突然開口道:“宮裏宮外最近流言紛紛,是怎麽回事?”

林錦文擡頭茫然的看着皇帝。

皇帝雙眸一暗,淡淡道:“怎麽,朕在宮裏都聽說了,你沒聽說?有關你那未出世孩子的事,人人不都再說,你夫郎這一胎是男胎嗎?”皇帝自然不好說,這一胎是皇孫,只好這麽說了句。

誰想林錦文一聽這話,臉色倒是松快起來,他道:“皇上說的是這事啊,卑職聽說了。”

“他們就是嫉妒卑職在皇上跟前有臉面,故意這麽說的。”林錦文忙大義凜然憤憤然道:“傳這些流言的人之所以這麽做,是想讓人殘害卑職這孩子。同時可以挑撥父親和皇上之間的君臣關系,也挑撥卑職和父親之間的父子關系,讓天下之人皆以為皇上失德。這等用心實在是可惡至極,望皇上當嚴查。”

皇帝當真有些震驚了,要不是看到林錦文偷偷松了口氣,他指不定真以為林錦文見識高了。

只是現在,皇帝道:“這是你想出來的?”

林錦文自然的點了點頭,皇帝高深莫測道:“朕面前可由不得人撒謊,實話實說了,這事兒朕就不多做追究了。”

林錦文吞了吞口水,眨眼心虛道:“是顧輕臨教卑職這麽說的。”

皇帝愣了,他本以為是林松仁教林錦文這話的,沒想到是顧輕臨。

林錦文看了看皇帝的神色繼續吭哧道:“皇上,顧輕臨說千萬不要讓卑職因為這點流言被人算計了父子關系。我爹……就是父親他也說這些事不要讓卑職放在心上。父親他一向疼愛卑職,卑職信他,他肯定不會拿這種事欺瞞卑職的。還請皇上也千萬不要為了這點流言就不相信父親,為難父親。”

“原來如此。”皇帝神色莫名道:“你把這些都告訴了朕,就不怕朕懲罰你?”

林錦文臉色一苦,忙道:“皇上,顧輕臨為了讓卑職說好這幾句話,還特意糾正了卑職好幾次語氣和神态呢。不過顧輕臨也說了,如果皇上你慧眼識珠一眼看破了卑職在說謊,那就實話實說。皇上你寬宏大量,肯定不會因此生氣的。顧輕臨還說了,在皇上這裏,沒有什麽比真心實意更重要了。”

皇帝被林錦文這話說的心中一愣,他沉默了許久道:“你這夫郎倒是會說話。”

林錦文點了點頭,眉開眼笑道:“卑職也覺得顧輕臨說話甚是好聽。”

皇帝看着他這般,來了興致道:“顧輕臨有孕這麽幾個月了,你身邊也沒有其他人伺候。這宮裏美人最多,朕挑兩個好的去服侍你如何?”

“不行,不行。”林錦文想也沒想便揮動着手拒絕了,他道:“皇上,顧輕臨說了,我們感情現在剛剛好,暫時容不下其他人的。他是個小哥,懷孕不易,怎麽着也要等他生完孩子再說。為了這個卑職都和祖母吵了一架了,把她給的人也退了。皇上要給卑職也不願意要,卑職現在可不願惹顧輕臨生氣。”

皇帝一聽這話,就知道林錦文這是被顧輕臨給拿捏住了。這原本是人人都不看好的一段姻緣,顧輕臨本應該是被夫家厭棄的存在。

沒想到這人倒是個有能力的,不驕不躁的情況下竟然把劣勢慢慢的轉變成了優勢,還成功把林錦文給拿在了手裏。

想到這些皇帝心裏又有些糟心,心裏對林松仁有些嫌棄。他可是知道,林錦文在和顧輕臨成親前行事說話是荒唐了些,但人卻連個通房都沒有。

現在好了,一成親就被人捏住了,關鍵是他自己還沒有這個知覺,一直沾沾自喜的。

皇帝現在是不想看到林錦文這傻氣的模樣,便讓他退下了。

只是林錦文剛利索的走到殿門口,皇帝的聲音在他身後幽幽響起來:“十大板別忘了。”

林錦文渾身一僵,抿着臉出去了。

林錦文這十大板挨得不算重,畢竟人人都知道他小心眼,愛記仇,又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也不敢狠狠的打他。

就這樣,林錦文在殿門外那是鬼哭狼嚎的,跟有誰用刀在殺他一樣。

那聲音太過凄慘尖銳,把皇帝都引出去了。

十板子過後,林錦文趴在行刑的凳子上不動,哀嚎聲不斷。

皇帝觸眉道:“這板子挨得這麽輕,都沒有出血,你嚎什麽呢。”

林錦文期期艾艾有氣無力道:“皇上,這板子打在誰身上誰知道疼,這不出血卑職都快沒命了,要真出血了,卑職還不得去見閻王啊。”

皇帝對慫成這樣的林錦文也實在是沒着,加上他那聲音嗷嗷的太刺耳,便讓人把他送回去了。

送林錦文離開的也不是旁誰,正好是前去給皇帝通禀工作的蕭如歸。

讓蕭如歸親自送人出宮,這可是天大的臉面。但林錦文和他面上不怎麽和,讓他送自己出宮,就比較難受了,至少面上比較難受。

蕭如歸親自趕了馬車送林錦文回林家,蕭如歸倒是挺佩服林錦文的。有關皇孫流言紛紛起時,蕭如歸真的為林錦文捏了一把汗。

這事一個處理不好,那可是要死人的。蕭如歸想,若是自己遇到這樣的事,肯定是小心再小心的處置,生怕給人留下把柄。

結果林錦文是逮着機會就做了處置,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皇帝除了打了他十大板,恩寵不變。

從這點來看,蕭如歸不得不佩服林錦文是個人才。

一路上馬車內和馬車外的人都沒有說話,直到馬車快行使到朱雀街了。周安和小碗趕了上來把車攔住了,小碗其實并不想見林錦文,但周安固執,非要前來,小碗沒辦法只好趕車過來了。

馬車內的林錦文一聽周安要見他,立刻嚷嚷道:“二皇子,你還是別見我了。今天要不是你拉着我去看蟲,我怎麽會有這麽一遭罪受?以後你入宮就老老實實的給齊妃娘娘去請安,千萬別做這種事了。”

周安聽不懂,小碗不高興了道:“林副統領你這是怎麽說話呢?這事怎麽說也不能怨二皇子吧。”

“得,板子不打在你身上你當然可以這麽說了。”他不高興,林錦文更不高興:“可現在挨打的是我,你在一旁倒是說起風涼話了。”

小碗還想說什麽,林錦文在馬車裏哼唧起來。

蕭如歸望着站在那裏什麽都不知道一臉茫然的周安,便對着小碗道:“臣送二皇子回府吧。”

林錦文在裏面道:“皇上不是讓你送我回林家嗎?”

蕭如歸沒有回答他的話,只靜靜的望着小碗。

小碗白了林錦文的馬車一眼,然後扶着周安入了車內。蕭如歸徑直改變了路線,先送周安回府了。

送周安回去等于繞了一個大圈,蕭如歸在離開二皇子府後輕聲道:“二皇子什麽都不知道,你今日對着他為什麽這麽說?”

林錦文趴在馬車裏有氣無力道:“你以為我維持有頭無腦的傻逼人設很容易嗎?二皇子是什麽樣的人皇上清楚,我是什麽樣的人皇上得從其他人嘴裏清楚。皇上近來因為流言之事,本來就對我不滿,何況二皇子剛剛算是害了我。我現在要是不但不怼他還要是巴着他對他好,那不就等于找死嗎?”

皇帝肯定在看着他呢,小碗也會把他對周安的态度告訴齊妃。他不能因為周安什麽都不知道,就對着他心軟露出真面目。

周安是皇子,他可是個處在流言中卻一直沒什麽身份的林家大少爺,地位不一樣,能比較嗎?

蕭如歸問過之後就有點後悔了,有些話如果不是關系極為親近之輩,問出來就顯得有些過分了。不過他倒是沒想到林錦文會這麽直白的回答。雖然林錦文一開始的話讓人有些糊塗,人設傻逼之類的,反正聽起來不像是個好詞兒。

這時林錦文的聲音又響起了:“還有,你以為我和二皇子鬥蟲的事這麽簡單,那三皇子就這麽湊巧看到我們了,他是有眼線還是有人給他通禀的?小碗這人呢,既然敢騙二皇子,那他真的是一心一意對二皇子的嗎?如果不是,那他是誰的人,安插在二皇子身邊是為了什麽?”

蕭如歸聽着這話,心中一凜,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他自認為也夠小心的,但和林錦文比起來,自己想事情實在是太簡單了些。

林錦文似乎随時都在防備着什麽,而他心裏對情勢雖然有一定的了解,但對人的防備心裏卻沒有這麽嚴重。

也因此他上次狠狠栽了個跟頭,如果不是林錦文,他說不定就折在裏面了。

可即便是如此,他在這方面還是比不上林錦文。

這人就好像是天生的陰謀家,随便一件簡簡單單的事在他眼裏都變得極為複雜。蕭如歸想着這些,人也變得有些沉默。

而後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麽了,蕭如歸把人送到林家後,被林錦文要求直接送回院子裏。他現在下馬車走路形象實在是不怎麽好看。

蕭如歸默默同意了,回到院子裏,顧輕臨正在看書。

看到蕭如歸趕着馬車過來時,他愣了下,然後便看到了從馬車裏龇牙咧嘴哭喪着臉走出來的林錦文。

顧輕臨猛然站起身快步走過去扶着林錦文道:“怎麽了這是?”

林錦文撇嘴道:“別提了,被皇上打了十大板。”

顧輕臨一聽就明白為什麽,這些日子流言紛紛,林錦文嘴上說着不着急,但一直在琢磨着對策。這種事不好弄,最主要的是皇帝的态度。

現在從林錦文的神态和語氣中可以看出,這事暫時是解決了。

但顧輕臨心下并沒有多放松,這些事都被他放在了心底。他知道總有那麽一天,他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的。

林錦文這時指了指蕭如歸,告訴他顧輕臨他是誰。

顧輕臨朝蕭如歸輕聲道:“多謝蕭統領了。”

蕭如歸搖了搖頭,他看着顧輕臨和林錦文之間的相處模式,斂下眼眸。正準備離開之際,有門房前來禀告,說是柳小将軍來了。

蕭如歸聽到柳小将軍四個字,整個人一愣。

林錦文還沒有進房內,聽到柳俊溪來了,他整個人挑了下眉,對着顧輕臨道:“既然是表哥來了,那夫郎讓人備茶吧。”

這人來的這麽急促,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的。顧輕臨并沒有多想,揮手招來了個丫頭讓她去備茶。

這丫頭林錦文沒怎麽見過,長相也十分普通,憨憨的很老實的模樣,站在那裏根本不怎麽起眼。如果不是顧輕臨動作,林錦文也不怎麽注意到旁邊還有這麽一人。

顧輕臨看林錦文一直盯着那丫頭瞧,他眉頭輕皺了下道:“夫君看什麽呢?”

林錦文哦了聲收回目光道:“沒看什麽,就覺得這丫頭眼生的很,是剛來的?”

顧輕臨淡淡道:“前兩天不是告訴過夫君,我買了幾個下人嗎?這丫頭原名如喜,我給改了名字叫地錦。小厮沒有合适的,不過我讓王婆挑選着呢,粗使丫頭倒是有兩個,夫君要不要見見?”

林錦文道:“不用了,改日吧。”

顧輕臨應了聲,神色平靜下來。

這時柳俊溪已經走了過來,他面色虛浮,走路踉踉跄跄的,離蕭如歸還有幾步時,腿突然有些泛軟,整個人朝地上摔去。

蕭如歸皺了下眉,還是上前把人給接住了。

柳俊溪抓着他的胳膊站好身體,很快又退開了,他朝蕭如歸拱手鄭重道:“多謝蕭統領,我這幾日一直卧病在床,剛才差點出了大醜。”

他神色很自然,說話語氣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但是蕭如歸就有那麽種感覺,柳俊溪這是在向他解釋為什麽幾天不出現。

想到柳俊溪說的理由,卧病在床,蕭如歸不由的朝柳俊溪看去。

這一看之下發現,柳俊溪的臉色的确不如往日見的那般精神,人也消瘦了不少。

蕭如歸垂下眼眸,語氣淡淡道:“柳小将軍客氣了,既然有病在身,那便應該在家好好養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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