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的眸色深沉如凜冬的潭水,姜苒看着楚徹,往昔的記憶一湧而上,她緊閉雙眼,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的愈發厲害。

楚徹将姜苒的反應看在眼裏,他神色未變,慢慢俯身。

姜苒只覺得灼人的氣息一湧而下,她下意識的側開頭,那抹灼熱灑在了耳畔。楚徹見姜苒躲開,握着她手腕的手又緊了幾分,他的眸光微閃,随後在她的耳畔留下一抹輕笑。

楚徹放開了姜苒,翻身下榻,他尋了披風,轉出屏風後,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最後傳來關門的聲響,不久與臨淵閣相對的書房亮起了燈。

姜苒躺在床上平複了許久,不過剛剛那片刻,她的身子已被冷汗浸滿,也是剛剛那片刻她才知,對上楚徹她竟然連掙紮都是無力的。

翌日一早,鐘娘向往常一樣進來伺候梳洗,見床榻上只有姜苒一人,不由得快步走上前去。

“公主,殿下呢?”

姜苒起了身,眼下的疲倦深濃,昨日輾轉了一夜,天明時才淺淺睡去,鐘娘推門進來的聲音又将她驚醒。

“昨夜便走了,不知去了何處。”

楚徹有習慣,不喜奴仆們候在門外,所以每晚奴仆們退下後便都各自回房,不留人守夜。

鐘娘聽了,有些擔心:“殿下為何夜裏便出?”

姜苒擡眸将鐘娘的擔憂看在眼裏,她扯了扯嘴角:“殿下突然想起有事便走了。”

鐘娘聽了半信半疑的點頭,随後服侍姜苒起身梳妝。楚徹果真一早就走了,用早膳時姜苒也未見楚徹身影。

因昨夜未睡好,待至午膳後,姜苒起了困意,正要去內室休息,管家突然來禀,說徐将軍前來拜訪。

待人進了臨淵閣,姜苒才知管家口中的徐将軍乃是那日她在楚營中救的徐陵遠。

姜苒從座椅上起身,按位分,應她先向徐陵遠見禮,卻不想徐陵遠一見她,便率先行了大禮,姜苒心下微驚,連忙讓候在一旁的鐘娘将徐陵遠扶起。

徐陵遠起身後,又對姜苒深深一禮:“多謝良娣出手相救,若非良娣醫術高超末将早已命喪秦瓊箭下。”

姜苒聞言只面上帶笑:“徐将軍過譽了,将軍吉人天相,自不會有大礙。”姜苒說完微微側身:“将軍請坐。”

徐陵遠見姜苒這般客氣,不錯一絲禮數,只得先走到椅子前坐下,徐陵遠落座後,姜苒才随之坐下。雲芙從外面捧着一方匣子進來,遞至徐陵遠面前,徐陵遠有些不解,他看向姜苒。

“将軍中毒之處靠近心脈,想來軍醫應叮囑過将軍,您體內尚存餘毒需日日服藥調息。”

徐陵遠聞言點頭,姜苒所言确實不假,但他仍是不解,他看向雲芙手中的匣子:“那…這是?”

姜苒看了一眼雲芙,雲芙見了便将匣子打開,匣內立着一個精巧玲珑的白瓷瓶,瓶口處有紅布結紮緊緊塞住。

“我想将軍日理萬機,若是日日服湯藥必是費時,便制了這藥丸,徐将軍只需每日服一粒用清水送入便可,服上半年,将軍身上的餘毒則可徹底清除。”

姜苒話落,徐陵遠卻是一愣,随後他連忙起身道謝:“末将多謝良娣記挂,您親自配藥,如此厚愛,末将只恐擔待不起。”

“徐将軍不必客氣,殿下與我說,徐将軍乃殿下手足,至親如兄弟,将軍受傷殿下心亦難安。徐将軍若能早日康複,殿下也能安心。這只是三個月的藥量,待我将餘下的制好,便托殿下轉交給将軍,将軍不必客氣。”

徐陵遠聞言眸光閃了閃,又對姜苒深深一禮:“末将多謝良娣。”

徐陵遠坐下後,姜苒便又細心叮囑了些,之後徐陵遠起身告辭,又再三謝後,才轉身離去,一直候在門外的管家一路相送。

姜苒看着徐陵遠和管家離去的背影,淡淡的扯了扯唇角。

轉眼她來燕地也近兩個月,她卻只踏出東宮兩次,其中一次還是她夜中偷偷出門,東宮規矩嚴謹,以她的位分并無随意出入的權力。楚徹對她的心思,她摸不準,如今在她身邊的只有鐘娘和雲芙雲荷雲香三個丫頭,若想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燕國活下去,想要早日尋到兄長的下落,她必得先交結人脈。

徐陵遠走後鐘娘便想扶着姜苒去內室休息,姜苒卻沒了睡意:“鐘娘,我不困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如今已近九月中旬,但是燕地不似中山已日漸變涼,陽光雖明媚但從空中照射下來卻是溫度平平。臨淵閣與楚徹的書房通着一條石子小路,小路兩旁庭院疏闊,有些空曠。唯有西側栽了幾顆不知名的樹,姜苒瞧着,只覺得一片寂落。

從中山帶來的藥材雖多,但日久天長總有用完的時候,姜苒看着那大片空地,突然起了意,若是埋土圈出個藥田,也不算浪費。

鐘娘尋了管家商量,管家竟一口答應,立馬着就人去辦,姜苒在院中轉了轉,實在無聊,便回了臨淵閣。

從魏廖走後的近一個月裏,姜苒仍是沒有打聽到姜铎的一絲下落,可是面對楚徹,她又不敢輕易開口詢問。

楚徹今日回來的很早,未去書房直接入了臨淵閣。晚膳備好後,姜苒照例在一旁服侍楚徹用膳,待他用好膳後,姜苒再獨自用膳。

食不言,姜苒安靜的替楚徹夾菜,多日下來她也将他的口味摸的差不多,大葷的菜他不喜,即便是晚膳,姜苒也多挑菜色清淡夾在一旁的菜碟中。

姜苒暗下打量楚徹,見他面色如常,想來昨晚應是未惹怒他。鐘娘和雲芙一衆陪侍在身後。鐘娘見姜苒跪坐一旁,低眉斂目,小心翼翼的在楚徹身邊侍膳,不由得眼角酸澀。

楚徹看了看身旁的姜苒,她着了一身白色的曲裾,衣襟處由銀線繡了花紋,細細長長的紋路一直延伸到腰腹。她纖細的腰肢被一抹乳黃色的束帶纏繞,她的長發半绾半散,只帶了一支白玉簪,簪子上雕琢的,似乎是她悉心養護的姜花。

楚徹收了目光,随後淡淡開口:“不必侍膳了,同孤一起。”

姜苒聞言夾菜的手一頓,她仍将菜夾至楚徹手邊的碟子中,随後收了筷子放在箸枕上,微微垂頭:“妾身不敢。”

楚徹聞言盯了姜苒幾秒,複收回目光未再多言,姜苒便又拿起筷子,待楚徹用完膳出了臨淵閣去了書房,姜苒才放下手中的筷子。鐘娘上前替姜苒布菜,鐘娘有些猶豫:“公主剛剛為何不與殿下一同用膳?”

“君妾有別,不可同桌而食。”姜苒停下手中的筷子淡淡道。

晚膳過後,姜苒見楚徹仍在書房內,便先備水沐了浴,出浴後仍不見楚徹回來,姜苒想了想,便披了雲肩出了臨淵閣,踏上石子小路朝書房走去。

鐘娘上前輕輕扣門,不久傳來楚徹低冷的聲音:“何事?”

“天色已深,殿下可要早些歇息?”姜苒隔着書房的雕花木門,出言詢問。

書房內沉默了一會,随後傳來腳步聲,不一會書房的門被打開,楚徹望着站在三節臺階下的姜苒,目色平淡,瞧不出情緒。

姜苒便側身讓出路來:“妾身傳人備水。”

臨淵閣內,姜苒俯身替楚徹寬衣,随後似突然想起什麽:“殿下,今日徐陵遠将軍前來道謝了。”

楚徹垂眸看着姜苒,點了點頭:“孤知道。”

姜苒解下束帶,脫下外衣遞給一旁的鐘娘後,起身擡手去解楚徹右襟上的衣扣,她的目光落在楚徹的肩膀上:“妾身替徐将軍配了藥,可解徐将軍體內的餘毒,餘下的藥待妾身配好後還請殿下将藥與藥方轉交給徐将軍。”

姜苒話落見楚徹不語,她擡眸看向楚徹,正對上他投來的目光,姜苒微微勾了勾唇角:“殿下與妾身說,徐将軍同您手足,徐将軍的傷妾身不敢大意,只是還望殿下莫要怪妾身自作主張。”

楚徹看着姜苒,燭火将她嘴角的微笑照的一清二楚,只是她的那抹笑,有些說不清意味。

楚徹扯了扯嘴角:“你有心了。”

姜苒聞言嘴角的笑意不增不減,她替楚徹寬好衣後,鐘娘便帶人退下順便熄了外室的燈,姜苒則留在那等楚徹沐浴。

待楚徹沐浴出來,見姜苒仍站在原地,他的腳步微頓,随後走向姜苒,兩人先後上了床榻,待姜苒躺下後,室內的燈久久未滅,忽的楚徹轉過身來對向姜苒,熱氣鋪灑下來,姜苒身子一僵,卻也側頭看向楚徹。

“孤明日出城,不必等。”

姜苒聞言只覺得心中似有什麽東西劃過,莫名的有些癢。楚徹的這句話着實有些突然,原先他也有夜晚不歸的時候,卻從未開口告知于她。她一來從不在意二來亦沒有資格知曉,只是未想到今日楚徹會突然與她說。

姜苒看着楚徹,燭火下他的棱角愈發清晰,帶着極強的攻擊性,不得不承認楚徹生的英俊,她未見過燕王卻知燕王後貌美,想來楚徹應是遺傳了燕王後。

她的眸子眨了眨,纖長的睫毛随之跳動:“是。”

楚徹的目光落在姜苒的小臉上:“日後你若梳洗好,不必像今日這般等着。”雖夜夜同塌而眠相處的兩月,但初見時的驚豔仍不減半分,楚徹移開目光:“陵遠的事,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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